第二十九章
秦家主宅
看著面前的全息投影上下屬的報告，秦默皺起眉頭，良久才開口說道︰「啟動C級應急系統，聯系追蹤專家和鳳凰星守衛部……」望了一眼大廳上掛著的巨幅照片，聲音沉了下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沒有理會全息印象中下屬急急忙忙出去的身影，秦默伸手關上了全息投影儀，然後靜靜地坐著。突然，像是全身力氣被抽光了一樣，癱軟在沙發上。在一旁的秦仲見狀上前一步︰「默少爺……」
擺擺手，制止了秦仲接下來的話。秦默說道︰「我沒事。」
看見這樣的秦默。秦仲微微皺了下眉頭，開口道︰「我已經讓D32秘密返回鳳凰星，暫時封鎖了少主遇襲的消息。」
對于秦仲的話，秦默沒有反應。他的目光停留在大廳掛著的巨幅照片上，緩緩開口︰「如果父親在，他們絕不敢對阿奉下手。」
「主上一直以您和少主為榮。」秦仲順著他的目光，看著大廳上掛著的巨幅照片，流露出崇敬的神色，說道︰「他們忍了這麼久，終于按捺不住了。」
听到這樣的話，秦默皺起眉頭。對秦奉下手，就是對整個秦家宣戰，雖然父親不在了，但是秦家三百年的基業還在。他們如此明目張膽地在秦家封地內對現任秦家家主下手，是真的肆無忌憚還是狗急跳牆？秦奉想著，食指輕輕地敲打著扶手，然後他抬起頭，對秦仲說︰「通知李嶼，我要上門拜訪。」
「是。」秦仲的眼楮微微閃了一下，便躬身退出。
秦仲離開後，秦默環視了空無一人的大廳，站起身來走到畫像下。看著里面身著上將軍服的威嚴男人，喃喃地開口︰「父親……您可曾後悔？」
沒有人回答他，燈光照著他的身影在寬闊的大廳下顯得格外寂寥。秦默看著畫像緩緩閉上眼楮，似乎在聆听那並不存在的教誨。良久，他睜開雙眼，已經不復剛剛的迷茫脆弱。他轉過身，背對著畫像一步一步向著門外走去，步履從容。畫像里的男人看著他一步一步的離開，眼神悲傷，在秦默身後，似乎有一聲嘆息傳來，在這代表了秦家權勢的大宅里飄蕩……
「默少爺……」秦默剛剛走出大門，秦仲就迎上來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飛艇已經準備好了，李嶼上校在等您。」
「嗯。」點點頭，秦默看了一眼身旁的秦仲，良久才開口說道︰「注意皇室的動靜。」
「是。」秦仲躬身回答道，為秦默拉開飛艇的門，然後退下。
一進飛艇，秦仲將飛艇設置為自動駕駛模式，想了想，又將安全防護調到最高，然後便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臉上有著疲憊和茫然，剛剛在秦家主宅他不敢表露的情緒，這一刻展露無遺。曾經，那個被譽為帝國歷史上最強的「軍神」告訴過自己，無論何時，都不能讓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見。
那個人，是他的父親，更是將秦家勢力擴張了近乎三分之一的上一代秦家家主——秦睿。
秦默對于秦睿的記憶，是隔斷的。就像是被切割的鑽石一樣，擁有不同的面貌。八歲之前，秦睿在他心里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那個時候每個周末，父親總會從軍部回來陪在自己和阿姆身邊。姆媽就克萊人對母親的稱呼，秦默的母親是位克萊人，擁有著人類男性的外形卻可以哺育後代的克萊人雌性。
從記事起到八歲，是秦默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也許之後，他會擁有更加溫暖和快樂的人生，但是幼時來自雙親的寵溺和愛護將永遠是他心里最明亮的角落，照耀他今後前進的道路。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這樣的，他們保護自己的幼崽，陪伴著幼崽成長，然後慢慢老去，最終他們終將離開。但是，他們在幼崽的生命中留下的那些溫暖和愛護會像天上的星辰一般，指引幼崽前進的道路。縱使，幼崽已經長大，他們已經成為別人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那些光芒也不會消失。它始終在那里，在一抬頭就可以看見的地方，指引著他們，讓他們將這些溫暖和光芒留個自己的幼崽。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生命的延續。生命和種族就在這種不可思議的感性中，一代一代繁衍生息。他們擁有一樣的祖先是因為，他們的血液中流淌著一樣的對于那些溫暖的感知。
可是，這個世界上就是這樣。它會在你最沒有準備的時候，微笑地給你一擊，然後再看你驚慌失措，看你歇斯底里。所有的美好和溫暖斷隔在他八歲那年的夏天。那一天，阿姆告訴自己，他要去給自己買生日禮物，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他永遠記得姆媽出門那一天燦爛的陽光和姆媽臉上同樣燦爛的笑容。但是，記憶就停在那一個夏天了。自此，他再也沒有見過姆媽，直到半年後，他被父親接回秦家，那個時候的秦家已經有了主母，那個有著全帝國最高貴的姓氏的女人。在一年之後，成為秦家主母的芮特爾公主為秦睿誕下一個兒子，從此，他有了一個弟弟——秦奉。
當時的自己還太小，對于姆媽總是無法淡然處之的，而父親的行為，讓自己有種被拋棄的錯覺。雖然是錯覺，但是當時年幼的自己還沒有足夠的眼力和智慧來分別。從最先的驚慌失措到後來的淡然處之，秦默的心里積累了太多的怨恨和不解。于是，在看到秦奉的時候，那些深埋于心里的不甘和憤怒突然爆發出來，他將手伸向那個幼小的生命，腦海里回蕩的是母親離開前最後一句話——「小默乖乖在家等姆媽哦，我去給你買生日禮物馬上就回來」。
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的母親，所以自己姆媽才沒有回來，所以自己父親才告訴自己，再也見不到姆媽了！當時年幼的自己腦子里只有這些想法，但是——在看到沉睡著的秦奉突然睜開眼楮，大大的眼楮望著自己燦然一笑的時候，源自古老血脈中的那部分愛憐突然覺醒。望著那個不停地伸手意圖抓住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的幼小生命，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小小的軟軟的嬰兒，是自己的弟弟。
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他身體中的一半和自己來源于同一個人。
于是，小小的秦默俯□去，抱住那個小小的嬰兒，如同抱住當年的自己。
飛艇的到達提示打斷了秦默的回憶，他回過神。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高級公寓，打開門整理好衣著，朝內走去。時值聖誕假期，空氣中還彌漫著節日的氣氛。到處裝點著象征著生命和希望的綠色和紅色。早已滅絕的麋鹿也成為人們最愛的裝飾品之一，雖然形象已經和古地球千差萬別，但是人類就是這麼自大而不知所謂的生物。
因為秦仲之前的招呼，秦默沒有登記來訪記錄便進了李嶼家。
一進門，就看見李嶼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開著全息影像玩著早已被淘汰的遙控網游。見到秦默進門，李嶼轉頭笑笑︰「稀客啊，默少爺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這樣說著，卻絲毫沒有起身歡迎的意思。
秦默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果然是演戲演得太過火了，現在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嗎？當然，秦默沒有把心底的想法表露出來，他看了一眼依舊沉迷于游戲中的李嶼，自發自動地在沙發上坐下。然後開口說道︰「李嶼上校一個人？」
「廢話，我可是軍部排名第一的單身美男子。」李嶼不屑地笑笑，回頭看了秦默一眼︰「默少爺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我這小廟供不起你這尊大菩薩，招待不周是會被秦奉抱怨的。」
听到秦奉的名字，秦默放在扶手上的手瞬間緊握，然後慢慢松開。看著始終不願意正面和自己說話的李嶼，秦默直截了當地開口︰「秦奉失蹤了。」
「什麼！？」李嶼的反應之大完全出乎秦默的預料。他順手將手中的手柄扔開，一躍而起。幾乎是一瞬間，在秦默還沒得來及反應之前，就沖到他面前，一雙琥珀色的眼楮死命得瞪著自己︰「你剛剛說什麼？！」
「一個小時之前，秦奉在從封地回帝都的路上，遭遇30架輕型戰斗飛船的襲擊。隨行的12架飛船內，有5架墜毀，秦奉本人的鳳凰號失蹤，到現在為止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李嶼，呆呆地看著秦默。然後緩緩轉身將自己摔進旁邊的沙發里，有沙啞的聲音問道︰「那你找我做什麼？」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秦默看著李嶼的反應，眼神中有一些東西閃過︰「他是在離開鳳凰星沒多久，在封地內遇襲的。」
「哈？最好的朋友？！」李嶼轉頭看著秦默，一臉的嘲諷︰「他如果把我當好朋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之間兄弟情深？！」最後幾個字李嶼說得幾乎是咬牙切齒。
對于李嶼的問題，秦默無言以對，良久，才回答了一句︰「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問本人比較好。」
李嶼看了秦默一眼，對于他的回答不置與否︰「把他們遇襲的所有資料給我。」說完這句，李嶼憤憤不平地踹了身前的茶幾一腳，嘴里嘀咕著︰「該死的秦奉！聖誕節都不安生，淨給小爺找麻煩。」
看到這樣的李嶼，秦默微笑起來。難怪秦奉說，在遭遇危險的時候，李嶼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最有可能放下一切去救他的人。
「我會給你安排飛船，名義是秦奉請你去鳳凰星過聖誕。」反正整個帝國都知道李嶼和秦默是好朋友，邀請一個人在家過聖誕的好朋友去自己的封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說完這句，秦默便起身離開。
「我會把他帶回來的。」在即將出門的時候，秦默听到門後傳來李嶼的聲音，擲地有聲。出門的腳步頓了頓，秦默留下一句謝謝，便離開了。
「切，悶騷！」對于秦默的表示李嶼給予了這樣的評價。說完環顧了一下不大客廳，又說了一句︰「一家子都是悶騷！」
從李嶼家出來，秦默撥通了某個隱藏的頻道。一直以來，都是秦奉遵從著父親的期望，進入軍部一肩擔起秦家的責任。這一次，讓我這個哥哥來吧。
頻道接通的提示音響起，秦默開口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