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當關 第27章 又遇文清(改別字)

作者 ︰ 塵殤

烏瘦瘦一根破舊煙斗在膝蓋處磕了兩磕,低低哈腰道︰「嘿,七爺好~~我們老爺有請呢,說是~~呃,說是二小姐她……」

沈七眉頭一挑,將竹筐塞進春兒手里向自家院子一把推去︰「二小姐?……可是那婬/蕩的肥婆子?」

「是,是是……」烏瘦瘦忙點頭,想了想,似是答得不妥,又趕緊改口道︰「是我們溫柔賢淑端莊大方的二小姐。」

「嘁~~,那又與我有何干系?爺回去了。」沈七不屑笑,撂著下擺就要繞路走。

那廂烏瘦瘦見狀,烏龜脖子一神,慌忙上前攔住道︰「別、別啊七爺!我們老爺說了,此事還非就您辦不成呢~~~咱這屁大點縣城什麼人老爺看不透?就指著你人品好算得神!七爺您就行行好吧~~」

說著,忙從懷里掏出兩張嶄新銀票往沈七懷里一塞,又附耳上前叨叨開來。滿口唾沫亂飛,兩道稀疏的眉毛上挑挑下彎彎,那副焦急模樣只恨不得立刻將沈七往轎子上一扔,拍就走人。

春兒晾完衣服,出來便見那老烏瘦瘦不停用細胳膊在肚子上比著大圈圈,小撅得高高像只老公鴨,一搖一擺的十分齷齪;再一看沈七,啊呀,更齷齪了,人家老瘦子說得嘴都快綠了,他卻煽著小扇嘴角不停彎上去又抿下來,明明在嘲笑人家還要假裝凝眉嘆氣抹眼淚,真是壞透了。

哼哼,一定是幾天沒干壞事又心癢癢了。春兒撅著小嘴走過去,雙手叉腰道︰「沈七,你不許再騙人錢財,快點回來給我做飯吃!」

「噗——」沈七得了銀子,正扇子一搖一搖往轎上跨,猛然听此一言,臉頰尷尬抽了抽,該死的,這樣當眾丟爺臉面。

「臭丫頭,閉上你的臭……」正要轉頭齜牙叱她,又見那烏瘦瘦烏龜眼一眨一眨分明又添了十二萬分的敬仰,一瞬間又改了口,萬般溫柔道︰「嘿~~娘子勿要胡鬧,仔細讓人家笑話……師爺見怪,我家這貨平日被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慣壞了,一點不懂規矩。」

「哪里哪里~~時常听街鄰四坊稱七爺尊老愛幼極為顧家,在下只道眾人夸夸其談,今日一見確是讓人佩服不已。」烏瘦瘦拱手施禮,態度又比方才肅然了不下十分。

他烏家是八公縣的老戶,自祖上傳下老訓,「看男人品質好壞,最根本必看他疼不疼自家老婆」,方才看沈七從江邊拎著新洗的衣服回來,本就十分贊賞;這廂又听春兒那無心一言,只道他竟是個在家洗衣做飯的妻管嚴,便越發對他人品放下心來。二小姐萬般荒/婬,做下那見不得人的勾當,果然也只能交給沈七這般正直人士。

當下命人速速抬起轎子,兩條蚊子細腿一顛一顛便向縣衙方向急急走去。

春兒不想沈七好容易建起的好名聲又遭玷污,忙跟在後頭小跑了開來。然終究還是趕不上幾個大男人,那轎子走得十分急,兩下就沒了影,只得跺著腳在路邊停了下來。

才要打哈欠,卻听身後有低低女音柔喚道︰「春兒姑娘……」

「唔?」春兒轉過頭,看到一名綠衣粉裙的俊俏大姐,丹鳳眼、薄嘴唇、瘦瓜子臉,原來是小母雞家的貼身丫頭劉阿柳。

「阿柳姐姐,你怎麼好幾天不給我送粽子了?」

劉阿柳手提幾大包草藥,面色十分沉重,因見春兒問她,趕緊福了福身子︰「奴婢日日有送……只是不見姑娘回應,以為、以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得春兒眉頭皺了起來,春兒瞟了瞟她手中藥材,撓著手心問︰「是不是小母雞又病了?」

那劉阿柳本還躊躇著不敢言語,聞听此言,只覺氣悶得不行,干脆道︰「是。木姬連著大病好些天,日日在病榻上也不忘念叨著姑娘,怕姑娘知道了著急,只吩咐奴婢照常給你送粽子,讓你在家好生歇息。奴婢見她那副可憐模樣,只覺心里難受得緊,拖人送了信箋請姑娘來探望,姑娘不來便罷,原是連信也看都不看!」

阿柳說著,又抬眼看了看春兒,見她小臉白白,木楞楞好似萬般無辜一樣,越發生氣了,只恨木姬看上的不是自己,真心卻被個傻子當成驢肝肺,干脆一狠心將話說了個通透︰

「……若姑娘果然嫌棄木姬身份,干脆同她斷了干系便罷,為何今日有事相求,又巴巴的送來一封情書?媽媽的臉色本就十分難看,只說容木姬繼續修養十日,十日後再不出客,便要將她打將出門。如今木姬正在修養,你何必又讓她大熱天的出去表演?枉了她對你那般關愛,什麼好的盡往你那邊送,呸!害人精!」

說著,狠狠剜了春兒一眼,氣哼哼就要走。

「嗚嗚……阿柳你說的是什麼啊?」春兒听得雲里霧里,只覺自己像被什麼繞進去了似的,理不清,還委屈得不行。因听阿柳的口氣小母雞好像病得很嚴重,似乎罪魁禍首還是自己,趕緊急急跟了上去。

那廂阿柳見傻妞顛著步子亦步亦趨跟上來,倒又心軟緩和下來。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到了悅香閣前。

因著小木姬不彈琴,悅香閣的姑娘們這些日子又恢復了接客;對面醉紅樓的波斯美人也早已被州上有錢的老爺們個個分批買了去,倒也恢復了先前的平和熱鬧。

春兒撓著手心惴惴往上木梯走,手上還懂事的提著兩只新鮮小肉粽。只還不及掀開素白門簾,里頭果然一股濃濃藥味撲鼻而來,跟著便是一陣壓抑而劇烈的咳嗽聲,像要將五髒都咳出一般,聲聲懾人心魄。

春兒趕緊急急挑簾跑進,撲向小木姬腿前道︰「小母雞,小母雞你怎麼生病了也不告訴我?」

小木姬想是不知有人進來,渾身僵了一僵,那手中的白帕子頓時赫然一簇鮮紅血跡。因見春兒小眉頭凝得不像樣,便費力勻開一抹無礙笑容道︰「呵~~,你這不听話的丫頭,我日日囑咐丫頭們不讓你來,你卻是偏來了。說吧,今日又想吃些什麼?」

她說雖得風輕雲淡,可終究敵不過身體羸弱,那聲音十分沙啞無力,便是春兒什麼還理不清,也覺心里難受自責得不行。春兒將兩顆熱氣騰騰的粽子高高舉過頭頂︰「小母雞,你吃粽子吧。沈七說,兩個女人結了發睡了覺便是母女,我娘生病時,吃了這個就能好。」

「呵~~他是在騙你。我不過只比你大個六七年紀,如何做得了你母親?你我還是那夫妻緣分。」小木姬笑,精致的臉頰雖蒼白如紙,一雙柳葉眉目卻不改往昔春水玲瓏︰「這粽子還是留著你吃。晨間收了你的信,我便是這幾日都不吃,也定然不饑不渴。」

說著,一雙蒼白而修長的手指便溫柔撫著春兒粉女敕的臉頰,只恨不得多看上她幾眼,好補了前些日子的想念。

看得春兒軟軟的、暖暖的,越發覺得小母雞人好得不行。春兒忙道︰「小母雞,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不會寫字。」

小木姬搖了搖頭,悠悠從櫃子上取下一紙信箋,小心往春兒手心一遞︰「今日方知你的字寫得竟如小豬一般可愛,呵呵,這信我可要讓人裝裱了收起來……自小只听人奉承我恭維我,便是父……父親也只關心我的學問,才第一次听人關及我的病情,果然不白疼你。」

說著,修長的手臂一伸,便將春兒輕輕攬過,坐在了腿彎彎上。

如蘭氣息拂過春兒瞬間泛紅的小臉,春兒納悶接過信來,皺著小眉頭認真看了看,卻是幾行歪歪斜斜的小胖字︰「母雞吾愛,幾日不見,奴心中萬般想念,日不想吃、夜睡不著,一日不見如少收三年地租。故而幾日後我老子過壽辰,想帶你同去見見家人,當日少不得撫琴幾曲,還望切切保養身子。奴真心想你,親了又親。」

一看就是沒文化的胖子爹爹造假……哼哼,胖子爹爹太猥瑣太壞了,小母雞病成這樣了還要騙她出去撫琴!而且,我哪里親過小母雞了?春兒氣得小嘴撅得高高的,斜眼瞄了瞄小母雞那一道向上勾起的精致薄唇,見她笑如月宮縹緲仙子,美得讓人捉模不透,又忍不住很沒骨氣地吸了吸口水。

正要開口解釋,小木姬卻道︰「傻春兒,你我既是來世的夫妻,你爹爹便是我的半個岳丈,岳丈大人要過壽辰,我這做女婿的又怎能不去?何況不過一首小琴。」說著,就命人將字跡拿去裱了,好留做珍藏。

春兒趕緊按住道︰「小母雞你被騙了,我只識字卻不會拿筆。我爹爹也沒有過壽辰,他喜歡看美人,又很小氣不舍得花錢,才耍計謀騙你呢。」

「哦?果真如此麼?」小木姬挑了眉,眉宇間瞬時有些失落︰「我還以為,果然是你在想我呢。阿柳說給你遞了信,總不見回,我原想怕是被你那騙子相公攔了下來,原來是你根本就不曾想我。」

說著似是觸了心神,又十分虛弱的開始咳嗽起來。

「不是……是……」春兒趕緊伸手去拍小木姬寬寬的脊背。難怪阿柳剛才那麼生氣的呸自己,難怪沈七這幾天傍晚總往巷子口跑,原來是去截自己的信了……好歹白吃了人家那麼多次肉,春兒為難道︰「小母雞,不然、我給你寫一封還你好了。不過我不會拿筆啊,你要教我。」

「好。」小木姬聞言抬頭淡笑,雖口氣淡若清風,卻分明虛浮無力得不行。那副蒼白飄逸之姿惹得一屋子丫頭紛紛紅了眼眶,阿柳忙急急在案上擺了紙墨,捂著臉頰肩膀一顫一顫跑出屋去。

小木姬無奈搖了搖頭,每年盛夏都是如此過去,熬過了便不會死,她早已看淡了。當下取了毛筆,撫過春兒小手,手把手教在素白宣紙上寫開了字。

想是傻妞兒第一次握筆,緊張得不行,小手哆嗦著,兩卷睫毛哆嗦著,好像連脊背也在哆嗦著,小木姬看得好笑,越發將身子往春兒後背貼了貼,那手中的動作倒是越發細心起來。

春兒的身體永遠溫溫暖暖的,靠近了只覺內心安然得不行,像整個世界小得只剩了這間屋子一般。

午後微風拂進小窗,素白的帷帳被吹得翩翩輕舞。那檀木桌案前,一高一矮兩道年輕的身影緊緊相貼著,近得都能聞見彼此砰砰的心跳聲。

從前阿公寫字,寫一個字,扔一個字,好像永遠也稱不了意;沈七也寫字,不過卻是在屋子里花里胡哨地畫些騙人圖樣,狐狸眸子眯眯、神叨叨的好像神棍一般;今天才知道,寫字原來是用心寫出來的。

如蘭氣息噴在耳邊,一張冰涼的唇近得好像已經貼上臉頰了,癢癢得春兒很想搖搖頭躲開去,可是待一想到小母雞將死之人,對自己還那般好,不過只求自己寫幾個字而已……只能寬慰自己道︰春兒春兒你就忍忍吧,做人不能那麼沒良心的。

好容易寫完了,雙手展開來一看,卻是兩句七字小詞︰「春楓一度鴛鴦榻,自此我心從君棲。」

這是什麼意思?春兒擦了擦額頭小汗,覺得不太對,便要執筆去涂抹︰「風字寫錯了。」

小木姬卻不慌不忙按住她,笑眸彎彎寵溺道︰「寫得很好,做什麼要涂?我是故意的,太完美的事物反倒沒了味道,我就喜歡欠缺的美。」口中道說,又教春兒在右下角寫了她的名字,蓋了手印讓丫頭拿去裱了起來。只說,要留著日後做紀念。

「有你這封字跡,便是到我病死,你相公都不讓你來看我,我也知足了。」

「小母雞,我夫君最近變成好人了,再不胡亂害人。」春兒弱弱為沈七辯解,答得十分沒骨氣。

小木姬笑,撫在春兒肩上的手並不松開,反倒將她從後台掰至胸前,這一刻臉上顏色倒是好了許多︰「你夫君今日不是去給那馬二小姐墮/胎嗎?興許這會該回來了,你走吧,省得呆得太久讓他生氣,晚上又要往我屋頂扔石頭。」

春兒一楞,尷尬地吸了吸鼻子……壞沈七,難怪他吃完晚飯都要去江邊撿石頭,還說是給梅大娘砌花壇,哼!騙子。

忽然想起烏瘦瘦那兩只不停在肚子上畫圈圈的細胳膊,當下便急急往木梯下走。

「路上小心些。」小木姬也不要留她,只轉頭對著一眾丫頭們憂慮教導道︰「這世間,唯男人最為陰險狡詐。但凡做了對不起你的勾當,必定莫名對你萬般好;哪日謊言被戳穿,又凶巴巴瞪眼楮恐嚇你,像要殺人一般;倘若他果真沒撒謊被你誣陷了,反倒笑得春風得意,只當你愛他,吃他的醋,最是口是心非……又如他要偷你床底下的銀子,偏還要做出十分不貪財的模樣,只等迷了你心思,待你恍然去搜那銀兩時,不是被偷個了精光,就是早被狸貓換太子換成一包石頭了。阿柳、阿花,日後你們離了我嫁了男人,這些話可要切切記在心上。」

「是,木姬小姐。」眾丫鬟忙惶恐鞠了個身,耳听得梯子上本顛顛急促的腳步越來越沉、越來越慢,忽然又快得如小兔子一般騰騰騰沒了動靜。

寬闊的街道上,五顏六色的人群熙熙攘攘,春兒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急急往屋子里趕。她心里惦記著好容易攢下的一百六十八兩銀子和三張各二百兩的銀票,只恨不得自己能長了翅膀飛起來。沈七前幾天老鑽床底,自己雖然也懷疑他偷銀子,可是偷偷掂過幾回重量都沒少,所以沒在意,原來早被他換成石頭了。

春兒攥緊小拳頭,沈七你真是太沒道德啦!原來你背著我又干了這麼多壞事!呸呸呸!「撲通」一聲,卻忽然撞進了一堵不太結實的小牆。

「春,春兒……」有聲音滿帶欣喜而興奮的低呼,一雙溫熱手掌撫上她瘦削的肩膀。

十分熟悉的聲音,那麼模糊遙遠卻又那麼熟悉。春兒抬起頭來一看,卻是一名身穿簇新官服腰束革帶的年輕男子,清秀五官白皙臉面,一身濃濃書卷氣。只覺得熟悉得不行,烈烈陽光下春兒眯眼細細一看,卻是四個多月未見的秋文清。

「文清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咩~~,溫油滴娃紙們,沒人品的塵子頂鍋蓋一扭一扭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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