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年,隋煬帝楊廣發動第三次進攻高句麗之戰。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在畢奢城大敗高句麗軍,並乘勝向平壤進發。時高句麗因連年作戰,已困弊不堪,無力再戰,乃遣使請降。煬帝見已挽回兩敗之辱,遂班師還朝。
今年是大業十二年,距洛離降臨大唐世界已有八年之久。
洛離從未曾像現在這般感受到何為國仇家恨,因此,他很不爽,任是誰如果每走到一處,都被人用仇恨的眼楮看著你,你都會不爽的。
離開川蜀之地後,洛離是一路跋山涉水,歷經千辛萬苦,風里來,雨里去,來到高麗的都城平壤,卻想不到迎接他的竟然是這般情景。
打退了幾波高麗人士的圍攻後,洛離對他們是煩不勝煩,只因老是被一群蒼蠅圍在身旁叫囂個不停,即使他道心堅固,長久下來,也是不耐,他萬里迢迢趕來可不是為了應付這些無足輕重的高麗人的。
雖然洛離對隋朝沒什麼歸屬感,但身為漢人,對高麗人當然也沒什麼好感,所以,在這些高麗人死咬住他不放的行為,自是難以容忍,終于大開殺戒,才得以震懾這幫宵小,只敢怒瞪著他,不敢上前一步。
洛離此行的目的不用說,自然是名聞當世的三大宗師之一的奕劍大師傅采林。原因有三︰第一,傅采林是三大宗師當中唯一用劍的高手,洛離自然要見識一番奕劍之道有何過人之處。第二,對于宗師境界一直沒有多大了解的洛離,想要看看宗師這一世間武道巔峰到底達到了什麼樣的高度。
第三,最重要的是處于瓶頸當中的洛離需要一個突破口,傅采林自是最好的踏腳石。
所以,洛離來了,獨自一人身赴高麗而來,面對著眾多強敵,重重危機。
平壤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找到傅采林所在的地方當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說可以像往常一般問道于人,但看著四周那異樣的眼神,洛離想想,還是算了。
既然不能使用常規的方法,那就使用非常規的方法。洛離對于變通一理還是大概知曉的,所以,他出手了,不出手則已,不出手則驚天動地。
一道沖天的劍意從洛離身上散發開來,凝聚成一股氣勢,直往九霄之外而去,天空的雲層被凌厲的劍意沖散,頓時風雲色變。#百度搜(章節#
果然,劍意剛出,從向頓時升起一道同樣驚人的劍意,與洛離的氣勢遙遙相對,互不相讓,也只有先天武者才能感覺到這兩股劍意的交鋒。
兩股沖天劍意當然驚動了高麗皇宮中的高手,比如絕代高手蓋蘇文,紛紛出來察看到底是誰敢在高麗名目張大的挑戰他們的守護神。
洛離對于這些人自然是沒什麼興趣,換了往常,他還有興致拿他們一拭劍鋒,奈何珠玉在前,安敢與日月爭輝。與傅采林相比,他們就像是米粒之珠,洛離壓根沒心思理會,而是順著劍意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眨眼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讓趕來的高麗武者空手而歸,卻又不敢跟去傅采林所在的地方。
「這傅采林倒是會享受,連居住的場所都在這麼個好去處。」來到一片山谷當中的洛離訝異地看著其中的絕佳景色。
奕劍閣就身處這一片山谷中,周圍風景如畫,美麗異常,令人心曠神怡,宛如人間仙境。
來到閣樓門前,洛離便見到一十五六歲的絕色少女等候在此,待看得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想不到來人竟然如此年輕,也就比自己年長了些許。
洛離細觀此女,體內真氣流轉,顯然修為不弱,猜測當是傅采林的三大弟子中的一個,至于是誰他就不清楚了,令他稍稍注意的就是此女眼神帶著恨意,雖然隱藏的很深,似乎在極力壓制著沒有爆發出來。
洛離沒有說話,只是隨著少女的指引進入了奕劍閣,少女也是一臉淡漠的模樣。
只見得里面無數亭台樓閣在林木間乍現乍隱,猶如海市蜃樓,掩映有致,長橋小溪,假山巧石,臘梅,芭蕉,紫藤,桂花于園圃精心布置,雅俗得體,風韻迷人,飛閣流丹,蒼松滴翠。池水支流繚繞園林樓閣之間成溪成泉,為花園多增添了一些鮮活的氣息。
主湖碧波倒映的樹影,花影,雲映,月映,游魚擊起的漣漪,形成既直似幻的迷離畫面。就在如斯景致里,池心方亭四角各掛三盞彩燈,亭旁臨池平台處鋪滿厚軟的純白地氈數十張,合成一張大地氈,把冷硬的磚石平台化為舒適且可供坐臥的處所,地氈上擺上巨型蒲團,可枕可倚,使人感到一旦臥下,會長睡下去不願起來。
洛離一眼就認出了傅采林,只因他長得實在是太奇特,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如此感覺︰此人就是名滿天下的大宗師傅采林,定不會錯了。
他有一張窄長得異乎常人的臉孔,上面的五官無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擁有的缺點,更像全擠往一堆似的,令他額頭顯得特別高,下頷修長外兜得有點兒浪贅,彎曲起折的鼻梁卻不合乎出例的高聳巨大,令他的雙目和嘴巴相形下更顯細小,幸好有一頭長披兩肩的烏黑頭發,調和了寬肩和窄面的不協調,否則會更增別扭怪異。
此時傅采林正盤膝坐著,閉上雙目,似在聆听只有他法耳能聞得天地間某種仙韻妙籟。
領路的少女走到傅采林身前,道︰「師父,來人已經帶到。」便退到一旁,與場中的令一十三四歲的嬌艷少女並列而坐,這小女孩似乎對洛離很是好奇,睜著明亮的如水碧眸,細細地上下打量他。
「坐!」這時傅采林睜開了緊閉的雙眼,露出一對如海般深邃,似花一樣燦爛的眼眸,里面滿是對生命的熱愛與熾烈,讓洛離印象大為深刻。
洛離也不客氣,按著傅采林所指的位置盤膝坐下,碧泉劍橫擱在膝前,正對著傅采林。
「生命是什麼?」傅采林沒有問洛離的名字與來意,而是一開口便問了這麼個似乎很玄很深奧的問題。
洛離雖然有點詫異,卻也沒多細想,只因他清楚這是對方的一種考驗,也是傅采林心中的道,生命之道。
「大師這話倒要我想起一個人來,此人名叫花滿樓,他是一個瞎子,不錯,他自小就是一個瞎子,可過著的卻是人間最美好的生活。他曾經說過這樣的一段話。」頓了頓,洛離才悠悠地說道,「當時他是這樣說的︰你有沒有听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你能不能感覺到花蕾在春風里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風中常常都帶著種從遠山上傳過來的木葉清香?……你能不能活得愉快,問題並不在于你是不是一個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再乎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聲音回蕩在四周安靜的空間,好像蘊涵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地陷入他所描述的意境當中。
傅采林臉帶贊賞之色,道︰「此人深得生命之真諦,我不如也!」此話一出,旁邊的兩位少女驀地臉色一變,眼中帶著震驚之色。
洛離沒有在意傅采林的話是否是謙遜之言,只是接著道︰「不錯,我也是深以為然,只因此人心中早已無是非榮辱,世間毀譽不能動搖他,人間丑惡不能沾染他,實乃領悟到個人生命的極致。」
傅采林大為贊同,道︰「若人能睜開心靈的眼楮、穿透一切貪嗔、迷惘、恐懼、私欲,他將可看到自身和環繞在四周的神跡。不論你如何卑微或偉大、愚頑或智慧,本身都是一個神跡。生命是整個存在的巔峰,眾生中只有人有自由的意志,能為自己的存在作出反思,作出決擇。生命同時包含著有限和無限,覺知自己就是通向認識存在的唯一途徑。」
此時洛離也不得不佩服,這傅采林在生命之道的領悟上已達到了一個常人難以揣測的高度,宗師境界,果然不同凡響。
傅采林述說的是對生命和存在的哲思,一種超乎常人的宇宙觀,由深黑的星空,到地上的一草一木、白雲流水,于其間存在的生命,自身的存在確如他所言的是不可思議的神跡和奧秘。
人因受到自身的局限,並不曉得這一切從何而來?往何而去?大多數人的選擇是視而不見,埋首沉迷于人世的生榮死辱而不能自拔,只有像傅采林這種智者,才能從認知自己,睜開心靈內的眼楮,看到存在背後謎團。
這跟西方的聖賢哲人蘇格拉底自稱自己一無所知,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認識你自己的哲學理念何其相似。
接著傅采林繼續向洛離闡述著他對生命的感悟,在最後的關頭,才嘆息一聲,以絲毫不含任何情緒波動的平靜語調道︰「這是一個充斥著瘋子和無知的世界,沒有足夠的力量,你將被剝奪享受生命神跡的權利。國與國間如是,人與人間如是。」
「大師一番話,讓洛某深切地感受到,大師的真正生命在于大愛,實乃一族一國之大愛,大師以為然否?」洛離卻是知道傅采林是放不下自己的國家,處在個人的生命享受與國家大義的矛盾當中,掙扎著不得真正超月兌。
傅采林默然不語,良久才點了點頭,嘆道︰「小友所言甚是,執著是苦,卻是我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