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大丈夫行走世間,即使不能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也當要有一番作為,闖出自己的世界,走出一條自身的道路來,如此方不枉在這紅塵俗世間走一遭。」洛離收劍入鞘,用衣袍輕拭了下嘴角的血跡。
傅采林微一凝神,緊盯著洛離,似乎要從中看出什麼來,忽而笑道︰「此話卻是言之有理,且不知你有何感想?」
「哈哈哈!」洛離驀地仰天大笑,又似是在嘲笑自己,轉而沉聲道︰「以一己之力開闢自身之道不難,若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無怨無悔,永不放棄,卻是難之又難,難以登天。只因這世間總有種種阻礙,萬般牽掛,或為情,或為欲,甚至于你的心,縱使不為世間的情與欲所束縛,也要為你的心所束縛,大師對此應當深有體會,不然豈會停留在劍心境界停步不前?」
傅采林聞言卻是沉默不語,好像在思索著什麼,然後深深地看了洛離一眼,嘆息道︰「你說的沒錯,世俗羈絆雖阻我成道,而我又因紅塵世事而成道,其中因果,孰能看清?」
「哈哈哈,大師大可不必介懷,正所謂順逆由心,是我非我,成也罷,敗也罷,俱是名相而已,在乎一心,無悔而已。」洛離笑道。
「卻是老夫著相了,還是小友看得通透,慚愧!慚愧!」傅采林的宗師風範此時是顯露無疑,心胸如海,包容世間。
「少年輕狂,無知者無畏罷了!」洛離話鋒一轉,又道︰「劍道之路,雖可通達天道,但也前途多舛,危機重重,我自立志修行御劍之道以來,其志不改,十年磨一劍,方有小成。」
「哦?」傅采林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精神一震,剛才的御劍之法讓他多年未曾波動過的心靈有了起伏,如今,也許對方還有什麼後招可以讓他見識一番。
「不錯,洛某除了苦思御劍之法外,無意間曾有所悟,創下一招劍域之法,一直未曾顯現世間,不知威力如何,卻是想借大師之手品鑒一番,好指摘其中不足,還望大師不吝賜教。」洛離這次真的是下血本要找回場子,不惜動用老本,也要一挫傅采林鋒芒。/.吧.
傅采林一揮手中奕劍,其意不言而喻。
洛離不再多言,站定場中,催動手中長劍,隨著「嗡」的一聲劍鳴,接著抑揚頓挫地吟道︰此身為劍之骨,血如鋼鐵,心如琉璃。跨越無數戰場,未曾嘗得一敗,亦未曾逢得知己。故其姿常獨醉于劍丘之上。因而此生已無意義,則吾軀為,無限之劍制。」
一字一句,身上的劍勢也隨之而張,待得最後一個字落下,這股氣勢已籠罩住包括傅采林在內的方圓十米的空間。
四周元氣滾滾而來,聲勢浩大,連遠在百米之外的兩女都感到其中的威勢,剎那間,仿若風雲變幻,這十米方圓的空間狂風大作,以碧泉劍為中心,形成一個漩渦,源源不斷地吸收其中的元氣,化為庚金劍意,擴散在這片空間內。
在外面的兩女見此頓時駭然,臉色劇變,就想沖過去,卻听得師父傳音過來,說是不必擔心。
身在其中的傅采林卻是另外一番感受,本來以他天人境界的修為是很難心神失守的,但為了見識一下這招便放開心神,任由洛離作為。
在那一刻,傅采林只覺得自己似乎突然來到了另外一個天地,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可眼前的景象實在是太真實了,見多識廣如他也未曾听聞過世間還有如此手段,只怕中原魔門的天魔幻境也不可能有這般神奇,畢竟所謂的天魔幻境給人的感覺是虛幻無比,哪里像這片空間。
映現在傅采林眼中的是一處古戰場,也可以說是修羅場,一柄擎天巨劍橫亙其間,赫然是碧泉劍的模樣。一片紅色荒野,似乎無邊無際,其上跳動的是熊熊火焰,荒野中,圍繞著巨劍的是一座座劍之墓碑,地上插著的是一把把無主之劍。
傅采林倒是好奇洛離究竟要用何手段對付他,正思量間,擎天巨劍卻忽然拔地而起,順帶著地上插著的無數殘劍斷劍一同飛起,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裹著周邊戰場的煞氣、修羅殺氣,如山洪爆發,海嘯翻滾般鋪天蓋地朝他而來。
若是尋常武者見著這般毀天滅地般的景象只怕早已心神為之所奪,任由他人宰割,閉目等死了。
傅采林當然不是一般武者,他是世間的巔峰武者,武道宗師,其意如鐵似鋼,縱使其勢再強橫幾倍,也不會輕易為之折服,這就是武者的驕傲,他們本就是一群極其驕傲的人。
到了此時,傅采林哪里還不知道洛離是想和他進行精神交鋒,比拼劍意,只是在心底隱隱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頭,任他思索良久,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既然是精神交鋒,此刻也由不得傅采林多想,只因對面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攻勢已經席卷而來,涌現在他眼前。
傅采林卻是想著既然這是對方的精神顯化,那我以巋然不動之勢應之,自當它是為虛,我為實,自然就無所作用,煙消雲散。
思慮完畢,傅采林心神遁入內實外虛的奕劍心境,頗有幾分他強任他強,他橫任他橫,我自以一心,明月照山崗的意境。
誰料到,擎天巨劍帶著無數小劍穿透而過,直將傅采林捅了個稀巴爛,一時不防的傅采林在萬劍穿心時卻是暗道不妙,果然,遭受如此攻擊之後,意識中頓時傳來鑽心劇痛,不由得駭然失色,這等攻擊竟是對有效果,如再不慎重對待,只怕要敗下陣來。
外界當中,兩女看著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四周依然是氣流滾動,只是氣勢已大不如前,然而,過得一會,她們竟看見自家師父忽然噴出一口鮮血,不由大驚,就像沖上前去,幸好到得半途,傅君瑜醒過身來拉住了小妹傅君嬙。
「二姐,師父都受傷了,再不過去,要是出了事怎麼辦?」傅君嬙一臉焦灼的叫道。
「不要沖動,其內情況如何你我都不清楚,如果有危險怎麼辦,你也看到了剛才的景象了,何況,如果師父都解決不了,你我二人又能如何?還是待在一旁,靜觀其變。若實在不行,我們才出手。」傅君瑜到底是年長一些,為人冷靜,喝止住傅君嬙,用她那清冷的聲音說道。
「可是?……」傅君嬙還待說些什麼,卻又被傅君瑜打斷,「沒有可是,你再不听話,我就點住你,讓你動彈不得。」
「哼!」傅君嬙不敢違拗二姐的話,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還不忘狠狠地瞪了遠處的洛離一眼。
兩女不知自己因此而躲過一劫,若然她們真的沖過去,以如今的境界,只怕也會陷入其中,凶多吉少。
此被洛離稱為劍域的空間其實是類似于道家陣法的幻陣,不同的是,洛離是是以自身元神為引,劍意為陣法空間,凝聚周身元氣補充能量,維持此劍域而成的。
既然號稱劍域,自然是由無邊劍意幻化而成的領域,雖然不是真實的領域,但若在其中被劍意所傷,氣機牽引下,也會傷到傷害,這才是它不同于幻陣之處,畢竟幻陣傷害的只能是心神。
傅采林就是因為沒有抵擋,而被劍意所傷。本來純粹的劍意是不可能傷害的,就如同傅采林傷到洛離的劍意也是借劍氣所發出去的,但奈何洛離精神力化為神念,幾乎凝成實質,才能借此傷害到傅采林,而且也不是直接傷害,必須通過精神交鋒而傷害對方,其原理卻是與精神有著某種聯系,除非你能夠修出元神獨立于或者在精神交鋒中不敗。
雖然看起來很厲害,其實缺陷也挺多的,其一,劍域的施展不過十米方圓,若對手不能被陷入其中,轉而逃跑,那也無用。其二,若對手在精神境界上高過洛離,只怕也沒用,反而一個不好還有可能被所對方反噬。其三,自然是需要耗費心力維持此劍域不散,不僅需要操控心神,還要操控元氣。
盡管如此,此無限劍制竟可使得傅采林一個不慎便受傷吐血,傳出去也算是一件轟動的大事了,此絕技絕對可稱為武林中一絕世神功。
劍域之內,傅采林已漸漸熟悉了這里的攻擊之法,便放開心神,以自身絕世劍意和洛離對抗,各自爭鋒,打得是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