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天滄海遠,去世法舟輕。
四周是一片茫茫不可見的汪洋大海,碧海藍天,相接一色,一抹輕舟在其上隨波逐流,飄飄蕩蕩,宛若浮萍。
一白衣少年頭枕著劍,雙手負在腦後,閉著雙眼,表情平靜,神色安詳地躺在約莫三米長、一米寬的木舟上,似已沉沉睡去,夢見周公。
洛離感受著底下輕微的搖搖晃晃,聆听著四周傳來的波浪起伏之聲,水流激蕩的響動,偶爾有海鳥飛過,發出陣陣清鳴鶴唳,只覺得全身上下無所不舒服,暖暖的、懶懶的,心里無比寧靜。
「平靜的日常最高啊!」觸景生情,情由心生,洛離不禁發出如此感慨。
三個月前,洛離打听到了航海的路線後,便獨自坐著木舟,由高麗海口出發,劈波斬浪,迎風而下,直往中原海域而去。
洛離是藝高人膽大,在不知航海知識的前提下,竟敢毫無準備的就像橫渡這萬里海洋,而從高麗到南海何其遙遠,其間蘊藏的危機更是重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葬身海底。
一路跨舟而下,洛離確實遭遇了無數大海上可知不可知的危險,也實在令他吃了一壺,狼狽得夠嗆。
比如,海洋時不時刮起的颶風,卷起的風浪,暴風雨天氣下的驚濤,凶殘如虎鯊、巨鯨等海洋生物,甚至于迷失方向、缺失淡水食物,都曾一一困擾著洛離的前進道路。
也幸虧洛離是修道之人,對自然萬物的控制遠遠超過同等實力的武者,一路上以自身絕世修為硬生生地挺了過來,鯨鯊襲來,斬殺之,風暴來臨,破滅之,迷失方向,放任之,淡水食物沒了,強忍之。
如此下來,饒是洛離心志堅忍不拔,回想起這段過程,也是心驚肉跳,駭然色變,直道往事不堪回首。
不管怎麼樣,風雨過後,自然得見陽光彩虹。前途是美好的,苦難是過去的,享受是現在的,這就是洛離當前的狀況。
洛離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去海洋,他如此作為自是有著自己的考慮或者打算,所謂萬事皆有因果,沒有好處的事,洛離向來不做。
首先,洛離在與傅采林一戰中,深感自身功力精純有加,渾厚程度不足,卻是想借海底壓力增長真元法力的渾厚程度。
其次,大海之中葵水精華無窮無盡,正好適合提升功力,調和庚金之氣的至堅至剛,以達到剛柔相濟的地步。
再有,洛離發現自己的劍術精妙有余,意境不足,卻是想借海洋的氣象創出幾招不同于庚金劍意純粹殺戮的劍境。
最後,作為修道之人,見識自然偉力,感受天地造化,自然是一項修行功課,而海洋卻是大自然造化最為瑰麗的場所,在此感悟心神境界是最好不過了。
基于以上四點考慮,洛離義無反顧地來了,來到這片他在前世曾听聞過、向往過卻不曾親臨過、感受過的無邊海域,懷著與天斗其樂無窮的雄心壯志。
從潛下深海十丈,到百丈,再到千丈這一極限,洛離硬抗著四周的水壓,不運轉全身功力,任由它壓迫自己的肉身,如此一點點逼迫下,一個月後,洛離的肉身終于達到了一個極限,而最為重要的是,體內的真元法力被凝聚的渾厚無比,比之一個月前,相處不知幾許,甚至讓他生出可以對抗宗師的感覺來。
漂流途中,一直體悟水流運轉,大洋天象變幻,在狂風暴雨,驚濤駭浪、雷霆閃電當中演練劍招,領悟其中劍勢,隨在一個月後終于創下四招劍境,分別為行雲劍、流水劍、驚濤劍、風雷劍。這就是以後大名鼎鼎的蜀山四劍的雛形。
行雲劍,以心似浮雲常自在的心境駕馭劍法,一劍既出,好似天上白雲,有形無相,變幻莫測,難以捉模。
流水劍取意如流水任東西之境,任它萬千變化,我自一劍如流水,水勢無窮,包容萬物。練至高深之處,可達道家無上天人境界——上善若水之境。
驚濤劍,于驚濤駭浪中練就,其劍勢如同萬重巨浪,壓迫對方,令之心神為之所奪,劍斷生死。
風雷劍,乃是四劍當中威勢最大的一劍,上承萬鈞雷霆之勢,下稟風馳電掣之力,風雷相合之下,萬物臣服,俱都為之毀滅。
這四招劍式,名為劍招,實為劍意,雖是初成,卻也是洛離一個月來,歷盡種種險象,嘔心瀝血推演感悟而來,實乃成于天,受之自然,絕非是那麼容易學會,若非有大機緣,只怕也難以領悟其中一二。
洛離也是想到自己今後行走江湖,在沒有絕對實力凌駕于眾生之前,御劍之法自然不可能輕易顯露人前,免得遭人妒。人心難測,不得不防由不得洛離不小心應付。所以,才含辛茹苦地創下這四招劍境。
創下四劍之後,洛離終于得以靜下心來,一邊繼續完善這四劍的招式,一邊隨著洋流飄飄蕩蕩,感悟著大海的境界,熔煉自身心神,以期可以提升一番元神的境界。
一個人猶如蜉蝣一般漂浮在渺渺茫茫的海洋中,如此日復一日,其中的單調寂寞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了。
大海的境界豈是那麼好易與的,一個不小心,便會迷失在這無窮無盡的汪洋當中,直至心如枯水,形若槁木,宛如意識崩潰之人,不變成瘋子也要變成傻子。沒有絕大的毅力保持心靈的境界,萬不可輕易去領悟大海的意境。
在這一個月來,洛離也是慢慢領悟到其中的艱難,不敢輕易將心神融入大海當中,只是一點一點的擴散,直至如今,不過是體悟到了其中的一點皮毛,可以將心神放開融入到方圓十里的海域而不迷失。
境界深了,引動大海中的葵水精氣只要是輕而易舉,洛離一直吸收著葵水精氣與庚金之氣陰陽調和,五行相生,是為天一生水,終于徹底將庚金劍意磨煉得無形無相,在體內經脈中流轉時,順心隨意。
旅途寂寞,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洛離感到自己的嘴巴快要淡出鳥來了,天天吃的都是海洋魚類,雖然肉質鮮美,但耐不住日日如此啊!而且以功力煮熟的肉食根本沒有調料搭配,是淡而無味,與往日的美味佳肴相比,不諦于天上地下。
洛離尚未達到闢谷的境界,這食物卻是要進補的,以維持人體的基本需求,即使以他的功力十天半月不吃餓不死他,但又有誰想承受這月復中饑餓呢?只因這飲食的習慣一旦養成,便很難更改。要真月兌離口月復之欲達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卻又不知是何時咯!
漂流了三個月,具體在哪個海域,連洛離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是順著星斗的指引一路南下,目前可以做到事情就是等待見著陸地,一邊靠岸了。不過,根據洛離上一世學到的地理知識,還是可以大概推測出自己走了這麼久,應該差不多到達南海海域。
雖然海上偶有風暴巨浪,但大部分時間里,還是顯得風平浪靜的,就如此刻,萬里之內俱是一片靜溢,只聞浪卷水聲和呼呼風聲。
在陽光底下,閑適得懶洋洋的洛離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終于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下久未動彈的手腳,不由發出一聲長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啊!」實在是百無聊賴的洛離跳下小船,輕踏水面,往遠處掠去,轉眼間,已是幾十丈之外。
來到一處底下洋流較為急湍的海域,縱身而下,拔出長劍,卻是在海底練起劍來。只見身在海中的洛離手起劍落,舞了個劍花,四周的海水頓時隨之而動,激流沖撞,順著劍勢的展開的旋轉不休,竟無半分牽強阻礙,宛如在平地里練劍一般,輕松自如。
洛離在水底閉氣的時間是一個時辰,所以就練了一個時辰的劍,這才順勢而起,蒸發掉身上的水跡,飄然又回轉到已經蕩到極遠的輕舟。
「若是我能在海底練劍之時做到周身水勢絲毫不動,這招流水劍算是大成了。」洛離站在輕舟上,出神地看著眼前浩瀚無邊的大洋,思索著練劍的事情。
金烏落下,又是一天過去,玉蟾初升,夜晚到來。看著皎皎的圓月,洛離不禁想起張九齡的一句詩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