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伊藤忍還是簽發了所有需要帝國財團總裁簽字的文件——宮崎耀司並不想追究展令揚的安全在伊藤忍這樣做的原因中佔有多大的分量,也同樣不想讓伊藤龍之介得知伊藤忍屈服的真正原因,現在的宮崎耀司甚至對這個結果感到滿意。
沒錯,是滿意。
在拿到伊藤忍丟出「異人館」大門的文件的下一刻,宮崎耀司一言不發地扭頭就走。沒辦法放棄,卻也沒有辦法再靠近,現在的伊藤忍對于宮崎耀司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宮崎耀司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可是在想到放棄的那一刻,心中鋪天蓋地而來的憂傷是什麼?宮崎耀司也不是沒有想過要繼續追趕,可是在想到伊藤忍的那一刻,那種隱隱的失望和疲憊是什麼?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伊藤忍是哪一個呢?
然後回到日本的宮崎耀司接到了一個電話,宮崎族內已經挑選好了黑龍繼承人。
接電話的宮崎耀司皺了一下眉,突然想起前段時間自己性命垂危之際曾經下過的命令。黑龍繼承人與宮崎一族下一任族長繼承人的挑選,在那時候被當做是最高命令傳達了下去,然後,宮崎耀司的身體雖然康復,卻並沒有取消那條命令——宮崎耀司本人認為,擁有了非人類力量的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卷入非人類力量的傾軋之中,雙龍會必須隨時做好失去執掌者的準備。
但是雙龍會繼承人的位置並不容易坐上,除了才能和天賦之外,還有很多需要注意和培養的地方。經過了足足兩個月的挑選,整個宮崎一族之中,也只不過挑選出了三名繼承人的人選。
宮崎耀司即將去見他們。
就宮崎耀司本人來說,他並非對帝國和雙龍會沒有感情,哪怕最開始只是將這兩者視為責任,在為之付出了無數努力之後,也會自然而然地產生感情。帝國財團的發展和雙龍會的擴張,這每一步邁出,都帶著宮崎耀司和他的伙伴們的鮮血和汗水。
可是事實上,帝國財團和雙龍會的雙重負擔,早已經讓宮崎耀司不堪重負——如果不是還有伊藤龍之介和宮崎政一的威名在隱隱震懾著整個地下世界,恐怕天才如宮崎耀司者也只能倒下,宮崎耀司畢竟是人類,哪怕他現在是死神,也只是力量強大而已,他並不是傳說中的神祇。
更重要的是,宮崎耀司已經卷入了吸血鬼之間和死神之間的斗爭——從他第一次見到玖蘭樞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結果了。玖蘭樞是什麼樣的人,沒有比看過漫畫的宮崎耀司前世更清楚。至于死神之間的斗爭……那是宮崎耀司已經許下了的承諾。
既然如此,宮崎耀司願意放棄手中權柄。
宮崎一族選出的孩子年齡並不大——只有年齡足夠小的孩子,才會在日復一日的教育中將本家視為自己真正的歸宿,才會更具有可塑性。
宮崎政一早就等在了現場。
宮崎耀司早早地就將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展現給了宮崎政一,宮崎政一對提前挑選繼承人一事並沒有異議——反正這個繼承人對外的說法不過是宮崎耀司的助手,如果宮崎耀司無事,助手就只能做一輩子的助手,宮崎本家並非沒有控制人的手段;可是如果宮崎耀司真的有事……不管心中是否能夠接受這個可能,宮崎政一仍然能夠保持足夠的理智,如果宮崎耀司出事,這個挑選出來的繼承人就是雙龍會最後的保障。
宮崎耀司慎重地將這三人交給了伊藤龍之介,黑龍繼承人的訓練,只有交給這個以「黑龍」之名威震天下的男人才是最好的。與此同時,為了不讓伊藤家族的某些人對這三名被寄予厚望的繼承人打什麼奇怪的主意,宮崎耀司派出了對自己絕對忠誠的織田靖彥。
除了織田靖彥,沒有別的誰能讓宮崎耀司將自己家族的未來托付給他,而織田靖彥也顯然知道宮崎耀司的用意——哪怕死也不願意離開宮崎耀司身邊的織田靖彥,異常慎重地接受了這個任務。
宮崎耀司突然想起了米歇爾,那個為了不與身為全球最大華人幫派的老大的展初雲為敵,寧願放棄美國第一黑幫的「炎狼」之名的米歇爾。
米歇爾那麼做值得嗎?可以說不值得,展初雲至今仍然不肯踏入炎狼的桑亞那斯堡,甚至不肯對米歇爾稍加辭色;可是要說值得,卻也真正值得,看起來飄逸謙和骨子里卻冷淡的展初雲已經把米歇爾當成了朋友,否則,像展初雲那樣的人,絕對不會主動在柳園發號施令——在別人的地盤上發號施令這種事,在展初雲這類人的身上,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然後宮崎耀司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炎狼」。
美國本土黑幫中,最為強大的有三個,「炎狼」是最為強大的一個,卻並不能一手遮天。而除了這三個最大的黑道幫派之外,美國境內還有無數的外國勢力犬齒交錯——美國極度包容的國家特性也決定了她國內黑道勢力的錯綜復雜。理所當然地,在這種極度復雜的情勢下,有無數的機會可以讓雙龍會在美國這個大金礦里分一杯羹,也同樣有無數的機會讓雙龍會就此覆滅。
「炎狼」似乎,並不是足以讓雙龍會信任和依靠的盟友。
在地下世界里,勢力交往之中的誠信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如果有人信任了這種誠信……
宮崎耀司給自己倒了一杯熱咖啡,不自覺地揉了揉太陽穴。
很累。
雙龍會與關東組之間的爭斗似乎到了一個階段,不論是雙龍會還是關東組都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控制爭端的範圍——日本並非只有雙龍會和關東組兩個黑道組織,對于這個舉動,雙龍會和關東組心照不宣。
黑道爭斗也並非一定要你死我活,適當的妥協更有利于彼此的生存。
而這件事給宮崎耀司帶來的影響是,他終于有時間稍微休息一下了——對于他定下的,不動聲色地入侵屬于一條財團的領域的工作,帝國財團自有足夠的職業經理人可以去做這件事,區區小心滲透的過程,只要定下了基調,就不必帝國顧問親自過問。
宮崎耀司將這些時間用來修煉鬼道。
對于死神來說,鬼道的威力大小當然由靈壓大小來決定,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可是鬼道的精確控制,同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有限的靈壓下盡可能達到最大的威力,並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
「星羅棋布的獸之骨……」
「自我毀滅吧,隆達尼尼的黑犬……」
「君臨者啊,血肉的假面……」
宮崎耀司在練習鬼道的時候沒有支開朧——在織田靖彥離開宮崎耀司去守著宮崎家族的三名繼承人候選的時候,曾經跪在地上請求宮崎耀司答應他,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派出朧,不離開朧。宮崎耀司沒有理由辜負織田靖彥的這種好意,反正朧作為宮崎耀司的專屬忍者,也絕對不可能泄露他的任何信息就是了。
然後身為忍者的朧親眼見到了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
那巨大的爆炸帶來的壓迫感,甚至將朧從隱身中生生逼出來——只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哪怕是忍者秘法的隱身,也並非無法可破。
鬼道靈壓帶來了死神漫畫的特產,有虛從遠處奔來,宮崎耀司伸出一只手將手心對準了虛的假面︰「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省去咒語的鬼道仍然有著六十三破道應有的威力。
一擊之後,虛化作靈子消散。
所謂力量……宮崎耀司收回手,沒有半分遲疑地繼續練習鬼道。
在這個危險的世界里,力量這種東西,比想象中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