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的氣質,收發自如,內斂溫柔,她以自身為劍,卻不露劍之鋒芒。
掌如劍,真氣外放!
做到真氣外放,凌空凝聚,內力達到了一個絕頂的境界,以無上氣勁為兵,攻敵交手無形無跡,雖只一掌之威,也無招式,但楊逍自恃見多識廣,模模糊糊中覺得有一條不同的武學道路在眼前展開,看來這位周教主的武功比傳聞中還要厲害!
莊鐵驚訝地張大嘴巴︰「教主的武功這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楊逍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芷若回過頭來,笑吟吟地道︰「諸位什麼時候到的?」
眾人紛紛上前行禮,楊逍笑道︰「听聞教主在此不吃不喝不言不動七日七夜,屬下等人十分擔憂特來看視,恭喜教主武功大進!」
芷若擺擺手,道︰「武學一道,永無止境,本座如今不過初窺門徑而已。」
她既有了自己的劍道,那麼就堅定不移地走下去,斬斷前生所學,今生所修,不再拘泥于兵刃招式,天下武功皆可信手拈來,草木竹石均可為劍,以無勝有,以攻搶守,但若凝氣成兵,內功還需要一個漫長的修煉過程,真氣越渾厚,威力越大。
明教無甚大事,芷若閉關潛修,反復揣摩無劍之道,不知不覺地入定。她雖非佛家弟子,卻自幼長于峨嵋,亦精通佛法,此次入定,亦是悟道,短短時間內竟兩次悟道。
時光流逝,很快就到了春暖花開時節,光明頂上雖寒風依舊,卻已微有暖意。
芷若驟然睜開雙眼,從入定中醒來,自覺對劍道領悟更深,水袖揚起,塵土紛飛,不覺暗暗好笑,出了秘道,曉蓉曉梅過來服侍她更衣梳洗,送上飯菜。
這些天的入定修煉,芷若內勁越積越厚,真氣精純無比,自覺腦海空明一片,雖無排山倒海之力,但以身為劍劈開萬鈞巨石卻是輕而易舉。喝完一碗白粥,芷若得知韋一笑尚未回來,便交代一聲,出了光明頂,在山腰雪岩間騰挪跳躍,往山下掠去。
韋一笑的輕功,既有身法的緣故,也是他天賦異稟,世上無人能及,偏偏芷若不下于他,踏樹而行,踩石而下,如飛鳥,似猿猴,鴻飛冥冥,片刻間已經身在山腳。
昆侖山脈綿延數千里,乃是武當山的六七倍,芷若自要好好游走欣賞一番。
「此次離家已有一年有余,不知父親是否安好。」芷若遙望,目露思念之色,「幸而我出來的時候萬民島已經建好,大約父親此時和鄰居一起搬過去了。」
她想了想,暗道︰「那十壇蛇膽酒送到時不知父親是在桃花島,還是在萬民島……」
不過以劉長生的機智,自會送到父親手里。
桃花島是世外桃源,清淨之地。
當初她和父親有個安身立命之處,遂東渡桃花島,沒想到父親帶著鄰居一起入住,她心里頗覺不快,卻不能婉拒,五年中除了習武授藝外,還在海面上搜尋島嶼,終尋得一處與桃花島物產相若的無人島嶼,兩島相隔兩百余里,經過數年修繕構建,原本住在桃花島上的居民漸漸都移居過去,她離開桃花島的時候,居民已在拆掉原有的房屋,抹平曾經的痕跡。
這是她早先囑咐必做的,終還桃花島一個清靜。
下次回去,須得在桃花島外圍設上正反五行八卦陣,免得外人打攪。
芷若邊想邊行,很快就穿過山脈,抵達一處集市。
西域的集市非常熱鬧,來往客商,絡繹不絕,有的從中原帶來絲綢、珍珠、茶葉、瓷器,有的從西域接壤小國帶來香料、寶石、象牙等等,在此以物易物,皆大歡喜。
這里有不但有蒙古人,還有金發碧眼的外國胡人,高鼻深目,形貌與中土大異。
明教天地風雷四門中的雷字門所收錄的教眾便是外國番邦的胡人,芷若並未有所歧視,所謂反元,反的是蒙古暴政,反的是朝廷虐殺,並不一味摒棄蠻夷胡人。
芷若行走在集市中,一一觀看,最後用八顆大珍珠從一位來自波斯衣著氣度極為不凡的胡人手里換了八塊寶石,一色兩塊,紅者殷紅如血,藍者湛若碧空,綠者青翠悅目,最後兩塊金綠若貓兒眼,顏色鮮艷無比,質地晶瑩,絢麗無比。
芷若雖不奢華,但畢竟是女子,即使歷經晚年,亦極愛這副寶光,把玩著寶石,用波斯語問道︰「你們來自波斯,可曾听過波斯明教?」她游走各處時,學了不少其他語言。
百余年前成吉思汗西征,滅了花刺子模,之後其孫旭烈兀征服波斯和阿拉伯,建立伊兒汗國,在此期間,地理醫卜星相的學者隨著旭烈兀去波斯授藝交流,此時的波斯仍隸屬元朝版圖,故此波斯對中土甚為恭敬。
波斯與邊境接壤,芷若曾到過波斯,小昭母女將波斯明教治理得井井有條。
那胡人忽然听到芷若這名漢人女子說得一口流利的波斯語,不由得十分驚訝,答道︰「你說的是那壞教麼?明教本來甚好,舍身濟世,誰知有一個依斯美良派的首領山中老人刺殺各國首領很多很多,還殺了首相,後來他的武功被明教學會了,各國元首忌憚,極力打壓,不再是善良的明教,而是陰謀詭計的明教,以聖女子為教主,庸庸碌碌,不受人尊敬。」
芷若一驚︰「你這位行商竟然如此了解明教淵源?」
那胡人嘻嘻一笑,道︰「我的叔叔是消滅明教邪徒的大將軍,你問別人,他們不知,我知道。你們中土的明教,大大的厲害,人多,比波斯的明教強,強!」說著豎起大拇指。
芷若莞爾一笑,心中忽然一動,問道︰「波斯明教有沒有人前來中土?」
她雖未經歷張無忌與風雲月三使的交鋒,事後卻听說過,心里一直都很疑惑波斯明教的人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靈蛇島附近,中土武林都不知謝遜的所在,也不知金花婆婆是紫衫龍王,可他們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出現得著實突兀。
她不認為金花婆婆會到處宣揚自己是紫衫龍王,也不認為她會把謝遜的下落告訴別人。
那胡人想了想,道︰「不知道,你要是問我叔叔,他一定知道,殺過明教人,拷打問過消息的,不過听叔叔說什麼王什麼使者一直派人在找幾十年前來中土的聖女子。」
果然不出芷若的所料,她就說,波斯明教的人怎會出現得那麼巧合。
看來,波斯明教一直都在派人通緝尋找黛綺絲。
芷若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向那胡人鄭重道謝,隨即告辭,「回去叫人打探清楚波斯明教來人的所在,想必聖火令在他們手中。」
對于聖火令,明教勢在必得。
如果知道波斯總教有人來中土並帶著聖火令,明教上下定會千方百計搶回來。
明教自唐傳入中土,教義早與波斯總教不符,波斯總教想號令中土明教,明教絕對無人答應,誰願意頭上有個外國人管著?只有張無忌會對波斯總教來人十分恭敬。
芷若想罷,招手叫來隱藏在集市的明教弟子,低聲吩咐他立刻上山告知楊逍這個消息。
芷若知道依楊逍的聰明,定能猜到波斯明教要尋找的聖女子是何人。
這幾日,她走遍昆侖山脈,已到了極西之地,正欲回轉,忽然听到一陣打斗聲,夾雜著一些嘰里咕嚕的波斯語,好似是什麼「強盜!強盜!」
她飛身而起,沿著聲音的方向行去,在一處山嶺下,看到一百多個蒙古兵丁在圍攻一行波斯行商,這些蒙古兵丁驍勇善戰,長槍凶狠,而且素來橫行霸道慣了,要什麼搶什麼,挑破了行商的貨物,散落一地破碎的瓷器和凌亂的絲綢、茶葉等等。
而遭受圍攻的行商里,竟有前些日子提供芷若波斯總教消息的那個胡人,氣得哇哇直叫,臉上猶帶著幾分驚恐,都說在中土胡人身份比漢人還要高些,怎麼還會被搶啊?
「哈哈哈,在我們大元的領土上,不孝敬爺們,就是死路一條!」
「可惜沒有美人兒供我們享受!」
波斯美人素有名氣,高鼻雪膚,伊兒汗國年年都要進貢一批美人兒給朝廷,供其婬樂。
突然,一名元兵舉起長槍笑著刺向芷若認識的那名胡人,出手極是狠辣,那胡人避無可避,眼看就要喪生于長槍之下,芷若心念一動,白影一閃,迅如飛鳥,滑若游魚,從元兵中間穿插而過,一股股鮮血噴將出來,刀槍落地的聲音絡繹不絕,受到驚嚇的行商定楮一看,每個元兵喉嚨均被利器割斷,倒地氣絕。
而芷若的手掌依然晶瑩如玉,皓白如雪,不染一絲血污。
這次芷若第一次以掌作劍,一劍封喉。
波斯行商均是驚魂未定,那胡人看到芷若,登時滿臉歡喜,道︰「你是那位用珍珠換我寶石的姑娘!」芷若容色絕麗,甚為罕見,是以他記憶猶新,走到芷若跟前,行了大禮,「你救了我們的性命,你是我們最尊貴的恩人和朋友。」
芷若微微一笑,以波斯語言與他們交流,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應當。」
那胡人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想了想,拍手道︰「就是你見到我遇難了,所以就出手相救?我叫阿魯斯,姑娘的芳姓貴名?」
他對漢人的成語並不如何熟悉,往往顛三倒四,芷若听他把貴姓芳名說成芳姓貴名,忍不住輕輕一笑,美目流慧,清麗無比,「阿魯斯你好,我姓周,周芷若。」
阿魯斯很是高興,連忙把芷若介紹給其他行商。
他們本來以為這一次會丟失性命,誰知道竟會被人所救,心里非常感激,收拾好剩余的貨物,紛紛拿出身上的寶石項鏈、金剛石等物答謝芷若,芷若推辭不得,只好收下,阿魯斯道︰「姑娘,歡迎你到我們波斯玩,下次我來中土給你帶漂亮的寶石和浮雕。」
芷若一一道謝,道︰「阿魯斯,不知你見過這些東西沒有?」說著在地上劃出曾經見過的聖火令形狀,長短不一,描畫得極細致,連其中隱隱的火焰飛騰之狀都畫出來了。
阿魯斯觀察良久,思索好一會,道︰「這不是波斯明教的圖騰麼?你要這個東西?」
阿魯斯的叔叔在波斯位高權重,又是堅決抵制明教的重要人物,對于明教他十分熟悉。
听他說出聖火令的來歷,芷若眼中掠過一絲喜色,點頭道︰「這六枚令牌本是先人遺物,百年前流落波斯,至今下落不明,听說現如今落在波斯明教手中,正派人設法找回。」
阿魯斯豪爽地笑道︰「原來你找這個?小事,小事,回去我叫叔叔幫忙弄來,送給你!」
「既如此,有勞阿魯斯費心了,我送你們一程。」芷若收攏了元兵所騎的馬匹給他們使用,自己騎了一匹,送他們行了一千余里,走上官道,遇上大批的波斯行商,結伴而行,芷若方才留下地址給阿魯斯然後回轉光明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