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拉了下我的書包,把我從垃圾堆里拎起來。
「別翻了,又不是撿破爛的。」汪洋顯然對我在垃圾堆里搗騰的行為很不齒,連看向我的眼神都透著「我不認識這個人」的訊息。
我自動忽略掉他的「好意」,不服氣的反駁︰「我不找點武器,等下我們就只剩挨打的份了,你居然還敢嫌?」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沒那麼糟糕,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躲一下。」汪洋沒理我,自顧自的往前走。
「有地方你不早說,害我瞎轉悠這麼久。」
「我看你逃命逃得挺在狀態的,沒敢打攪你。」汪洋回頭看我,嘴角翹得高高的。
我面無表情的瞪他,惡狠狠的瞪,用力的瞪,直到他發覺我對他報以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怨念,這才發覺自己講了個冷笑話,模模鼻子說︰「……你跟著我來吧」,說完也不敢再看我,啪嗒啪嗒的跑前面去了。
廢話,不跟著你我跟著鬼啊?心里是不忿的,可是對于汪洋在這個時候沒計較我隱瞞的事,而是以先解決眼前的問題為主的做法倍感欣慰,至少他心理上並不排斥我,這個認知讓我的心也跟著平靜起來。
只要他肯听我說話,那麼我覺得我們還有可能冰釋前嫌……呃,為什麼我會想到冰釋前嫌呢?貌似我沒有干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吧,干嘛要覺得對不起他一樣,難道自己當女人當久了,有了瓊瑤阿姨善于哀天悲地的被害妄想癥?
光是想想就覺得惡俗。
跟著汪洋東彎西拐的跑了幾分鐘,其間躲過幾個蹲點的可疑男子,揍暈了幾個發現我們行蹤準備大叫出聲的疑似小流氓的男子,我越跑越覺得眼前的景物看著眼熟,這里不就是虹橋附近嗎,怎麼轉來轉去最後卻跑回這里來了?
「汪……」我開口想問問,可是汪洋一把捂住我的嘴,把我塞垃圾箱後面,空氣里只留下一個「汪」的音,有幾分像嗷嗷待哺的小狗發出的悲鳴。
街角放置的集中堆放垃圾的垃圾箱很大,有我胸口那麼高,我跟汪洋借著夜色縮在後面倒也躲得完全,連從垃圾箱前面經過的黃毛也沒發現。
「老大,剛才好像听見有人叫汪洋。」
「屁,你耳朵幻听啊,沒听見是狗叫的聲音嗎?別一听到個‘汪’字就直接聯想到汪洋,德行!走,剛才小四說好像看見一男一女在那邊晃,估計是汪洋那小混蛋和那個臭婆娘。」
「還是老大聰明,到處布下眼線,這回光頭老大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他跟身後的幾個混混罵罵咧咧的一路走過,我听得清楚,無非是罵我剛才踢他的事,還說等下抓到我要先斷我的腿,再把我月兌光了丟大街上之類之類的。
汪洋也听到了,瞟我一眼後用力忍住笑,我對他翻了個白眼,心說實在是沒創意啊,如果是我就先扒了衣服拍照,然後以照片威脅,男的去做鴨,女的去當雞,然後把他們賣身的錢全收自己腰包里,或者逼他們去拍有色小電影,這樣至少可以得些外快,可黃毛就這麼點創意,難怪到了他這把年紀還混不進黑社會光宗耀祖,只能當個街頭混混,整天跟些學生在一起有個屁前途,還不如混進大學當高級流氓,至少說出去會光榮很多,不是有句話說「不怕流氓會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嗎,這年頭流氓不是這麼好當滴。
我替月亮鄙視他!
等他們走遠,我跟著汪洋才貓著腰從垃圾箱後面溜出來,汪洋朝我擠眼弄眼,我小聲啐了一口,跟著他迅速的隱藏到黑暗里。
果不出其然,汪洋帶我去的地方果然是虹橋,當我跟汪洋避過警衛溜上靠在虹橋沿岸的游船時,我們這才舒了口氣。虹橋是隸屬環城水系的市內觀光景點之一,有游船供來旅游的人游江觀賞,晚上的時候船只都泊在虹橋附近,由警衛統一管理。
確實,在這種時候在船上躲一下,等那群混混走了再出來也是個辦法,至少這里有警衛,他們沒那麼囂張敢上船來搜查。
游船全都用鐵鏈栓在一起,我跟汪洋縮在離岸邊最遠的游船上,這是一艘雙層的游輪,把通往甲板的門掩上,岸上的人根本看不到船艙內的情況,只要乖乖的待著不弄出大的動靜使船體晃動,這里可以算得上是個躲避的絕佳場所。
我跟汪洋背靠牆坐在地板上,這樣外面的人從窗口看不到我們。
汪洋看著我,我低著頭在地上畫圈圈。
半晌,汪洋在我準備繼續鴕鳥下去的時候終于開口︰「現在沒人打擾了,你可以說了吧?」
「啊?」
「少裝傻,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無故失蹤,現在又變得亂七八糟的,你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現在就把你丟河里去。」汪洋冷笑了下,眼里清楚的寫著「我知道你不會游泳」,有夠卑鄙。
「還能怎樣,我出了車禍,在醫院離昏睡了一年唄。」我把頭靠在牆上,說得輕松,可是我想汪洋可能不知道我是用多大的勇氣才決定告訴他真相。
誰知汪洋听我這麼說臉色馬上就變了,惡狠狠的說︰「昏睡了一年?你騙鬼吧!我之後肯定見過你,還看見你跟殷奇在一起,你還敢騙我?」
我搖頭,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呢?
「還記得我大哥嗎?他是醫生,我就是在他的醫院住院住了一年,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我醒不過來了,可是沒想到我福大命大,居然醒了過來,你不信的話可以去醫院查。」
大概我沒有表現出任何心虛,汪洋只是奇怪的看著我的臉,似乎想從我的臉上找到車禍遺留下來的痕跡,可惜我受傷的部位不是臉,我倒有點希望是傷到臉,這樣就更有男人氣概了,據說臉上有傷疤的男人最有黑社會老大的氣勢,我本來還挺羨慕的,不過現在不是男的了,也沒再想傷疤的事。
「奇怪,我明明看到了的,振宇也看到過,難道真有跟你長得這麼像的人不成?」汪洋小聲嘀咕了一下,然後又抬頭看我,最後目光停留到我的校服裙子上。
「那你的裙子是怎麼回事?」
終于說到重點了!
我輕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臉不要因為難堪或者控制不住發飆而扭曲,我盡量讓自己平靜的把這件事告訴汪洋,希望他不要太驚訝。
雖然我當時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尖叫了至少10秒的。
想到這,我順便也準備好如果等會兒汪洋尖叫的話我要怎樣捂住他的嘴,不是我想侵犯他的言論發聲自由,而是現在的條件不允許。
「那個……我出了車禍。」我有點扭捏起來。
「你剛才說了你出了車禍。」汪洋皺皺眉。
「對,就是因為車禍,你看我臉沒花,胳膊腿也都好好的,那個……我覺得你應該可以想到那什麼了。」我繼續扭捏,最後那啥我實在說不出口,只好沖汪洋眨眨眼,相信他一定知道男人缺少了那什麼本來就已經很悲哀了,如今還要我承認,這無異于在傷口上撒鹽,我想以他的聰明才智應該很快就明白我說的意思了。
汪洋愣了快3分鐘,終于臉上開始有了反應,我看見他的臉皮抖啊抖的,已經被扭曲成了令人同情的程度,不過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同情他,因為我怎麼看都覺得那是他拼命忍住笑憋的。
「你不會被 嚓掉了吧?」說著,他還用手比劃成剪刀的樣子,兩根手指一開一合的形象的演示了我被慘無人道迫害的過程。
我氣血上涌,差點眼前發黑,可是我拼了命咬牙為自己正身︰「我是被被變性了!」
表問我怎麼這會兒願意承認自己是女的了?這不是明擺著嗎?至少跟太監、人妖、偽娘、性無能比起來,變性這個光輝而偉大的名稱已經足以讓我翻身成半邊天,不容易啊,所謂巾幗不讓須眉,至少我還是存在于世界的二分之一的人口範圍內,沒有被歷史的洪流沖進馬桶漂流到為人不齒的臭水溝里。
所以,我現在是女的了!
你敢怎麼樣?
汪洋顯然消化不了我的答案,瞪了我片刻,終于忍不住撲了上來︰「媽的,你還敢在這瞎編,等我扒了你的衣服看你瞎編,你敢說你是女的?你見過女的那麼大力氣嗎?隨隨便便把七八個男的撂倒還敢說自己是女的,你他媽真當我是傻子!」
我抓住自己的衣襟氣不打一處來,媽的,老子說假話你不信說真話你還不信,現在居然想扒我衣服,我看你已經改屬黃瓜了,媽的,欠拍!
我屈起腿就給了他一腳,直接把他從船艙這頭踹那頭去了。
船體隨著我們的動作輕微晃動,我還沒來得及踢出第二腳,就听見外面有人在喊︰「是誰?」
我跟汪洋僵硬的保持著揍人與被揍的姿勢,心說,這回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