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輕輕閉上了眼楮,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太遲了,我已經失去了喜歡你的資格。」
我傻傻的看著他眼角的淚滴,印象中的汪洋從來都是笑容滿面的,就算受了傷也不喊痛,更別說流眼淚,可現在他卻哭了。
安慰一個哭泣的男人比安慰一個哭泣的女人更困難。
女人哭不見得就是真傷心,但是男人的眼淚卻是到了傷心得無以復加的地步。
已經沒辦法硬撐下去了吧。
我受了蠱惑,伸手指將汪洋眼角的淚痕擦掉,鼻子酸酸的說︰「沒關系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你不要再壓抑自己了。」
「小恩……」
汪洋緊緊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頸邊無聲哭泣。我伸手輕輕撫模著他顫抖的後背,小聲的在他耳邊說︰「我一直都在這里,我陪著你,一直都陪著你,沒關系的,想哭就哭出來,這里就只有我看到,在我面前哭沒關系的。」
我小心的避開汪洋手上的傷口,抱著他躺在病床上,我們緊緊的貼在一起。他就像一個蜷縮在母親月復中的胎兒,微微蜷起身子被我抱在懷里。
「小恩,別離開我。」
「我就在這里,別擔心,我哪里都不去,一直陪著你。」
我們相互抱著彼此,仿佛我們只剩下了對方。汪洋一直在喃喃低語,哭了好久終于睡著了。
怕驚醒他,我用手指輕輕的擦拭他臉上的淚痕,但是指尖傳來的熱度讓我不安。我又試探了他的額頭,竟然十分燙手。
糟糕,居然發燒了!
我暗罵自己粗心,趕緊起身去按床頭的緊急按鈴。
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很快就過來了,在查看了汪洋的情況後認為是他情緒波動太大引起的內熱,由于他現在身子比較虛,不能用太刺激的藥,所以醫生暫時開了一支退燒針,還有幾瓶生理鹽水和葡萄糖先掛著,如果再持續高熱就只能加大用藥量了。
我惴惴不安的看著床上陷入昏迷的汪洋,醫生笑著安慰說︰「沒事的,你只要盡量安撫他的情緒就好了,自殺的病人大都情緒比較激動,發發燒是正常現象。」
「他沒有自殺!」我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坐回汪洋旁邊便不理人了。
醫生踫了一鼻子灰,有點尷尬的扶扶眼鏡,走了。
護士把藥配好後用三個吊瓶裝好,用連接的針頭扎在汪洋的手背上,昏迷中汪洋吃痛,低低的叫著我的名字,我趕緊上前抓住他的手︰「沒事沒事,我在這里。」
「……別走……」
「我哪兒也不去,你安心睡吧。」我輕聲說。
大概我跟汪洋的關系很讓人懷疑,護士邊扎針還不忘邊偷看我們幾眼。麻利的把針頭固定住,護士調整好滴液的速度就出去了,臨走前叮囑我吊瓶內的液體沒有的時候按鈴叫她。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跟汪洋兩個人,時間過得很慢,吊瓶里的液體似乎永遠滴不完,過了很久還是剩那麼多,一點都沒發生變化,但是汪洋卻不舒服的在床上直哼哼,不時囈語,叫的大都是我的名字,偶爾也叫殷奇的名字。
是真的很痛苦吧,不然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流淚。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在苦苦支撐著,誰也不敢告訴,那份痛苦終于已經再熬不下去了吧。
對不起,我到現在才知道這一切,我不算是一個稱職的朋友對不對?
模了模他汗濕的額頭,還是很燙。
不能這樣傻坐著,我覺得自己應該要做點什麼才不會再胡思亂想下去。
我去洗漱間拿了個洗臉盆接了些熱水,又跑去護士那要了條干淨的毛巾,我端著這些東西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的情景讓我嚇了一跳,只見汪洋揮舞的雙手似乎想抓住什麼,嘴里喃喃的叫著不要走,他手背上的吊針連著輸液管也在空中擺來擺去,我趕緊放下手里的東西上前抓住他扎著吊針的手。
「我沒走,我沒走,我在這里。」
「別走……」
「我沒走,你模模看,我在這里。」我把他的手貼在我的臉上,大概他感覺到手心里有東西,他的手指動了動,而後安心的貼在我的臉上。
我松了口氣,等了一會兒他似乎真的睡著了,我才悄悄的起身把水盆和毛巾端過來就近放床頭櫃上。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大腿上,這樣他感覺到手指踫觸的東西有體溫就不會再慌張了。
用毛巾輕輕擦拭他的臉,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兩頰連血色都看不出來,只剩下蒼白。
大概由于高燒的關系,他的嘴唇上干得起了皮,我用棉棒沾了杯子里的溫水小心的把他的嘴唇潤濕,睡夢中的他吧嗒了一下嘴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我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用熱毛巾幫他把汗濕的身體擦了擦,讓他不至于那麼難受,然後幫他蓋好被子,又趕緊出去換了盆冷水回來,用冷毛巾覆在他額頭幫他降溫。
這樣一直不停的換毛巾,忙到吊瓶里的液體滴完。
護士來收吊瓶的時候順便幫汪洋測了體溫,溫度是降了一點,但是從高燒轉到了低燒。
「先讓他睡一下,等過段時間藥物才能起作用,我晚點再過來幫他量體溫。」
「謝謝。」
送走了護士天已經微亮了,我精疲力竭的摔坐在椅子里,汪洋也一晚上沒消停,這會兒總算是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讓我懸著的心踏實了不少。
趁著汪洋睡熟的空當,我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干淨的衣服,原來那件外套在搶救汪洋的時候沾了不少血,還好我回家的時候老媽沒有起床,否則肯定會嚇到她。
我又去汪洋家幫他拿了換洗的衣褲,他那身衣服上沾的血不少于我的,總不能讓他出院的時候也穿著那身血衣吧?
汪洋的房里一片狼藉,我該慶幸他女乃女乃不在,不然老人家非嚇出心髒病不可。
擔心他家人隨時會過來,我草草的整理了一下,被套和床單可以換掉,但是床下的地毯上那一塊已經干了的血跡我怎麼擦都擦不干淨,氣得我抓狂。
看看時間我已經離開病房兩個多小時了,不能再耽擱下去,我把床單和被套藏了起來,再把取暖器放在那團印記上,雖然有欲蓋彌彰的嫌疑,但是效果不錯,不移動取暖器真的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
我點點頭,拿上已經裝好的衣服袋子,匆匆朝醫院趕去。
一路上電話不斷,先是白熙打來的,說是後天回來,還給我帶了禮物,約我到時出來見面。我本來想去接他的,但是轉念想到汪洋現在的情形,只好說等他回來了以後再說。
雖然我表現出來的熱情不高,白熙並沒有察覺,反而一個人開心的說了一大堆。
這邊才掛上白熙的電話,振宇又打來了,我心里直說不妙。
「小恩,你聯系得上汪洋沒有?他說今天來我家打游戲的,可是我電腦壞了,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他,可是他的手機一直沒人接。」
這叫我該如何回答?
我支支吾吾的說︰「我也不清楚聯系得上沒有,等下我打電話試試吧。」
「嗯,那好吧,你聯系上他就叫他去藍琰家吧,我晚點也過去。你有空也來吧,有你當汪洋的對手他肯定高興得不得了。」
「……好……」
「那就這樣吧,晚點見。」
還好振宇沒有察覺,我握住手機的手里汗都出來了。
氣還沒緩過來,手機又響了,靠,今天是怎麼了,大清早的就這麼多人找我,平時這些人都干嘛去了?!
「怎麼了,大清早吃火藥了?」
殷離?
我拿著手機愣在了馬路中央。
「呵,又不說話了?是太高興還是不想接我的電話?」電話那頭殷離的聲音听起來他此刻心情很好。
我邊走邊說︰「沒有,我沒想到你會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我準備上飛機了,中途還要轉機,到你那邊大概要明天下午三點,你……來機場接我吧,我想見你。」
明天下午三點,殷奇也是那個時候到。
「那個……殷離,我很想去接你的,可是我現在在鄉下老家,明天趕不回去接你,你早點告訴我你明天回來就好了,那我一定早早趕回去接你,現在真來不及了。」我睜著眼楮說瞎話,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汪洋跟殷奇的事,還是別節外生枝比較好。
「呵,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卻撲了個空。算了,等你從老家回來再說吧。我要上飛機了,等我到了再打電話給你。」
「嗯,我等你電話。」
掛上電話以後我心思轉了好幾轉,明天是該下定決心了。
必須在殷奇有所防備之前,為汪洋討回公道。
一路跑回醫院,汪洋還沒有醒,不過我模模他的額頭已經不燙了,看了床位留的醫生巡房記錄,十分鐘前剛側量過體溫,已經退燒了。
謝天謝地。
估模著汪洋醒來後要吃點東西,我把手里的一大包衣物放下,又急急忙忙的拿保溫瓶跑去食堂買粥。昨晚施楚買的雞肉粥被我當早點解決掉了,我去買點新鮮的給汪洋備上。
等我捧著粥跑回來的時候汪洋已經醒了,他坐在床上一臉茫然的看著周圍,顯然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汪洋,你醒了,感覺怎樣,有哪里不舒服麼?」我高興得不得了,幾乎是蹦著來到汪洋面前。
汪洋看到是我,歪著腦袋疑惑的問︰「小恩,我怎麼會睡在這里?發生什麼事了?」
不會吧?!
看著汪洋有些驚慌的眼眸,我嘴巴張了張,隨後笑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事,你不小心把自己弄傷了,我就送你來醫院了唄。餓了吧?看看,我給你買了皮蛋瘦肉粥,你最喜歡的。」
汪洋听見我說他受傷了,不由的皺了下眉,但隨即看到我捧在手里的保溫瓶里盛的香噴噴的粥,立刻喜笑顏開,連說︰「還是你最了解我,我早就餓得不行了,正犯愁呢。」
他伸手就要接過我手上的保溫瓶,我身子一轉閃了開去,沒好氣的說︰「你想抱著這個吃啊?我幫你倒出來。」
「小恩,你對我真好。」
倒了滿滿的一碗,我拿著小勺坐到病床邊,搖搖湯勺說︰「你手受傷了,今天我好人做到底,就喂你一回吧。」
「小恩,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汪洋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一口含住我送到他嘴邊的湯勺,輕輕一吸就把滿滿一勺的粥都喝到了嘴里。
「嗯嗯,不錯,就是瘦肉不夠多。」汪洋豎起了大拇指。
「就你會挑。」我翻了個白眼,又舀了一勺塞他嘴里。
「嘻嘻,只要是小恩給我吃的,不管什麼都是最好吃的。」
我愣了一下,手不停的繼續喂汪洋喝粥,直到喝完兩碗,他才搖頭說不要了。
「你再睡下吧,我等下去問問醫生看什麼時候能辦出院手續,你住院的事被你女乃女乃知道的話可不得了,老人家受不了這種驚嚇。」
「嗯,這倒也是。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傷口在這種地方會很傷腦筋。」汪洋點頭,看著自己顫著紗布的手腕又皺起眉。
似乎又恢復到平常的樣子了,仿佛昨晚那個脆弱的汪洋只是我的幻覺。
我看著這樣的汪洋反而有點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