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汪洋獨自待在病房里休息,我偷偷跑去找施楚了解下汪洋的病情,雖然他不是負責汪洋的主治醫生,但好歹也是醫生,可能他會有些好的建議也不一定。
施楚的辦公室里正巧只有他一個人在,我說了汪洋發燒前後的情況,對他突然恢復正常有點擔心。
施楚也覺得這不正常,短時間發高燒而已,不可能會消磨掉他的記憶,那麼原因只有一個——汪洋對發燒前的記憶產生了負罪感或者強烈排斥,導致了他潛意識認為那不是真實存在的記憶,從而強行封閉。
這樣的病人往往更危險,一旦讓他發現自己一直相信著的卻並不存在的記憶其實是真實存在的,他可能受不了那種打擊,從而導致精神崩潰。
我眉毛擰成了一條線,沉聲問︰「那是不是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對他是最好的?」
施楚笑著伸手過來揉開我糾結在一起的眉心︰「別老皺著眉,都快成小老頭了。」
「快說快說。」我偏了下頭,沒躲開,也懶得再躲。
「你在他面前要盡量表現得跟平時一樣,不是要你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否則你怎麼幫他?雖然我不知道你朋友到底發生過什麼,但是他有心結是肯定的,解不開心結他就不可能會好。」
施楚頓了下,見我在沉思,就敲了敲我的腦門,調侃道︰「我听昨晚值班的護士說你朋友在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叫你的名字,說明他潛意識里覺得在你身邊的時候很安全,所以你多陪陪他,只要讓他能處于放松的狀態,那對他來說就是最有效的治療。」
我嘆氣︰「可是他昏迷的時候不止叫我一個人的名字。」
施楚聳聳肩︰「可能那個人對他來說是另一個特殊的存在,也許你在那個人身上會找到其他線索,但是目前是不能讓他緊張。」
靠,當然能找到線索,那個混蛋根本就是汪洋的噩夢!
可是為什麼汪洋要叫殷奇的名字呢?
傷腦筋。
「那我可以幫他辦理出院手續麼?他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這才是目前我最想知道的事。
「應該問題不大,我等下幫你問問他的主治醫生吧。你記得不要讓他的傷口踫水,過幾天來醫院拆線就行了。」
「哦,知道了。」我點頭,轉身欲走。
「小恩。」施楚叫住了我。
我回頭,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他沖我笑了笑,指著自己的臉說︰「別愁眉苦臉的,你這表情會給他壓力,記得要笑。」
嘴角往上勾了勾,算是回應,我有點泄氣的從施楚辦公室里出來。
汪洋看到我會覺得安心,那是因為潛意識里他只記得我的好,卻忘記了是我害他變成這樣的。那麼他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他真的喜歡我,而且已經喜歡到依賴的地步了,如果我又一次離開,他可能真的會撐不下去。
不能離開啊,這一次我不能這麼自私了。
我慢步踱回病房,汪洋正穿著單薄的住院服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腕發呆,見我推門進來,他拉開被子起身下床,迎上前急切的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啊,醫院里太無聊,老是躺在床上我骨頭都要發霉了。」
要像平時那樣,我暗地里不斷重復這句話,上前一巴掌打他腦袋上,沒好氣的罵︰「你還敢嫌無聊,如果不是你沒事弄傷自己,犯得著待這里嗎?!你下次再敢沒事玩刀,我就一拳把你KO了更省事!」
汪洋揉著自己的腦袋委屈的說︰「靠,我好歹是病患,你下手還那麼狠。」
「你還敢不滿?!」我磨牙。
在我的婬威下汪洋不得不舉雙手投降,乖乖坐回床上。
我上前把被子拉過來蓋住他的腿腳,又從帶來的衣物里拿了件外套給他披上,隨口說︰「你受傷的事我還沒有通知你家人,你覺得有必要通知麼?」
汪洋眼簾垂了下來,搖頭說︰「沒必要,通知他們也只是多給我點零花錢而已,那種父母,我才不想見他們。」
我頓了頓,張嘴想說點安慰他的話,但最終沒有說出口,轉身拿了個隻果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削皮。
兩人都很沉默,我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我也沒通知振宇。」
「……沒關系……」汪洋垂著頭,有點心不在焉。
我把削好皮的隻果遞給汪洋,笑著說︰「那就當你的這次受傷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吧,來,把隻果吃了,補充點維生素讓傷口好得快。」
汪洋抬眼看我,眼眸里閃過一絲光亮。他接過隻果,大口咬下去,口齒不清的說︰「這又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就我們兩個知道就好,犯不著到處宣揚。嗯,這隻果真甜,你再給我削一個。」
「靠,給點陽光你還燦爛了。」
「我是傷員。」
「那今晚還要我喂你吃飯嗎?」
「那當然,我是傷員。」
「靠,你屬猴的麼?給根桿子你還真往上爬啊。」
「當然,受傷的人最大,你說的。」
我削隻果的手僵住了,這句話不過是我以前假借受傷來使喚他跟振宇時說的戲言,沒想到他記得。
主治醫生下午時終于出現在病房里,他叫護士幫汪洋換了藥,紗布下的傷口縫了好幾針,猙獰的針腳讓我看得打了個冷顫。
我不停跟汪洋說話,不讓他低頭看自己的傷口。
醫生給汪洋做了些簡單的檢查後又開了不少藥,大都是防止傷口發炎用的。然後通知我可以辦出院手續了,臨走時特別叮囑了拆線時間和很多注意事項,最關鍵的就是千萬不要讓傷口踫水。
我耐心的記了下來,醫生前腳剛出病房,我後腳就飛奔著出去辦出院手續,還好汪洋的卡里有不少錢,我不用為住院費發愁。
陪著汪洋回家,他特地打電話給他女乃女乃,說是有朋友要在家里借住,叫她在他爸媽那邊再多住幾天,他女乃女乃沒有懷疑,反而很高興的答應了。
我知道汪洋對他女乃女乃很孝順,怕老人家知道他受傷擔心,但是汪洋一個人待著我又怎麼可能會放心?于是我給家里打了電話,謊稱在朋友家玩兩天,在老媽開口罵我前,我很機靈的掛了電話,然後關機。
「這樣好麼,你在我家住。」汪洋坐沙發上看我忙進忙出,有些擔心。
「沒事,以前我也住過你家,怕什麼,難道還怕我看到你偷藏的毛片?」我撇嘴,不以為意。
「少來,我有必要偷藏那種東西麼?我就是覺得你現在是女孩子了,跟我住一起不太好,你畢竟跟白熙在交往,跟我一起這算什麼?」說著說著他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你只管好好養傷就成,其他的事情我幫你搞定。」我從廚房里伸頭出來說完,又縮頭回去乒乒乓乓的忙起來。
「……我突然有點擔心我家的廚房了。」
「閉嘴!」
我手腳麻利的準備好晚餐,雖然都是些清淡的食物,不過我們兩人還是吃得很開心。汪洋也是真的餓了,吃得差點要刮鍋底,被我嘲笑了好一陣。
吃過晚飯已經很晚了,我洗了碗從廚房出來看到汪洋拿著遙控器坐沙發上直犯睏,想來他身子虛,折騰了大半天是累壞了。
我走過去推推他,他揉揉眼楮,有點茫然的看著我。
「我去放洗澡水,你昨晚上在醫院出了一身汗,泡了熱水澡再睡吧。」我輕聲說。
汪洋迷糊的看著我,然後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的手不能沾水。」
我看了眼他手腕上的紗布,勾起嘴角︰「沒關系,我幫你洗。」
說罷,我也不去看汪洋突然瞪圓的眼楮,走進浴室準備去了。
等我一切都準備好了,汪洋站在浴室門口卻不進來,他臉上難得的泛起了紅暈,別扭的說︰「我自己洗好了,你在里面讓我怪難為情的。」
我虎起臉瞪他︰「你以前說我鳥沒你的大怎麼不難為情?少跟我來這套,快點,再不月兌衣服過來我就自己動手了。」
汪洋撇嘴︰「你越來越流氓了。」
「再嗦我讓你讓你鳥碎人亡!」我怒,老子累了一天了,居然還敢說我流氓?!
「你狠!」
本來有點尷尬的氣氛被我攪和得亂七八糟,汪洋幾乎是磨著牙月兌光了衣服坐到浴缸里,我笑眯眯的讓他把左手舉高,哼著小曲幫他洗頭洗澡,過程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尷尬,我有一種感覺,仿佛我跟汪洋一下子又回到了初二那年的暑假。
汪洋乖乖的被我擺弄,發了不少牢騷,不過後來我幫他吹干頭發後,他往床上一倒就睡著了,是真的累壞了。
我昨晚整夜沒睡,到現在也已經撐到了極限,草草的沖洗了一下也鑽進被窩里睡覺了。
本來以為能一覺睡到天亮,沒想到半夜的時候汪洋又開始說夢話,不斷叫著我的名字,沒辦法,我只好抱著他,不停的說「我就在這里,我哪里也不去」,折騰了很久他才安靜下來,大概兩個人的體溫讓他覺得安心了,他又沉沉的睡去。
我們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我問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昨晚叫得很大聲。他茫然的看著我,說他沒有做夢,而且昨晚睡得很好。
又是選擇性失憶?
看來汪洋的心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開的,這種事急不來,我要有耐心。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待在家里玩玩游戲,吃晚飯前我就回來了。」我穿上外套,看看表,現在趕去機場正好。
汪洋不干了,抱著膝蓋坐沙發上抗議︰「還要待在家里?我只是受了點小傷,太夸張了吧。」
「得了吧你,誰不知道你宅得厲害,少給我裝外向。你手機呢,借我用下,我手機沒電了。」今天是殷奇回來的日子,我要切斷他們聯系的所有可能,汪洋,這一次,換我保護你。
「哦。」汪洋不疑有他,掏出手機遞給我。
我把手機塞口袋里,不放心的叮囑︰「在家乖乖呆著,不準出去,等晚上回來我帶好吃的回來。」
「太好了,你煮的東西太清淡了,吃得都沒味道。」
「那你昨晚還吃那麼多。你在家等我回來,絕對不要出門。」
「知道了,快去快回。」汪洋擺擺手,拿遙控器開始找自己喜歡的電視節目。
我見汪洋沒有異樣後便放心的出門,在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往機場趕,還有一個小時到三點,不管怎樣,今天我非要見到殷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