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白熙讓我束手無策，我不由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白熙注意到了我的小動作，微微皺起眉，漠然的臉上終于浮現出淡淡怒意，他低聲說︰「我要和你談談，就我們兩個。」
這個狀況是我沒料到的，我以為那次當著他的面和余飛對峙後他不會再跟我說話，就連上次體育課他從我面前走過都沒有看我半眼，後來他發現我在偷听他和鄭菲菲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對我說一句話。可現在他說要跟我談談，我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不遠處九中的休息區，我只有點頭表示同意。
白熙率先往前走，我一語不發的跟在他後面。兩人朝人少的位置走了段路，這里森林茂密，灌木繁盛，很快就看不到我們學校的人了。
不敢走太遠，估模著其他人听不到我們說話了，走在前面的白熙便停了下來。
他不說話我也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狀況很尷尬，我扯了根草拿破這種沉默，再不開口我們倆都快成石雕了。
「余飛的事，我很抱歉。」
注意力從手里被我扭斷的草上轉移，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視頻的事，那麼火爆的帖子，他沒看到那才叫奇怪，又不是不問世事的和尚。雖然沒照到他的臉，但是從視頻里拍到的背景也能判斷出是在余飛家里被偷拍到的。他是在為那件事耿耿于懷嗎？
我垂下眼簾，搖頭說︰「又不是你的錯，你不用為了他道歉。」
「我沒想到他會偷拍，不過這不是我道歉的理由，你知道我為什麼道歉。」他有些拘謹，低頭用手指刮著背包的表面，我看得出他在緊張。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為自己沒有站出來解釋視頻里的對話是假的而道歉，認識他這麼久，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個喜歡使用小手段的人，況且事情不是他干的，他犯不著為了別人的過錯覺得對不起我。
心里知道應該這樣拒絕他，好讓事情就此畫上句號，但是我卻忍不住松了口氣，甚至有點飄飄然。
我能不能私下認為白熙跟我道歉，相當于是在暗示他不介意我變性的事？
想到這個可能，我露出了微笑︰「我知道。」
白熙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猶豫再三，他輕聲說︰「他已經跟我說了你的事。」
「……是嗎？」心情還沒飄起來就被砸了塊石頭，我心不在焉的繼續玩手里的草。
「你真的……你以前真的是……」他在糾結把那幾個字說出口，似乎承認我變性的事讓他難以啟齒。
我都替他難受，點頭承認說︰「對，我以前是男的，就算我現在變成這樣子，我還是覺得我是男的。」
終于說出來了！
暗自為自己的勇氣鼓掌，卻也心虛的四下張望，生怕別人把剛才的談話內容錄下來。
白熙看到我偷偷模模的樣子，煩躁的說︰「別看了，周圍沒人。」
他開始在原地走來走去，一下捂嘴，一下抓頭，手里的包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最後干脆扔草地上。他轉過身來看著我，情緒激動的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你還是男的，那你干嘛要答應和我在一起，你耍我很好玩嗎？！」
說完，他很郁悶的捶了下旁邊的樹，看得出在他拼命壓抑自己的情緒。
看著這樣的白熙，我的嘴張合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來，他說得句句在理，我如果還是個男的就不該招惹他，更何況我最初的目的是利用他掩飾我變性的事實，那麼我現在就該承受他知道真相後的怒氣。
這是我的報應。
「對不起。」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我不敢。
「哈，對不起？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對不起這三個字。」
白熙咄咄逼人的上前，我心虛的後退，可是我身後就是參天大樹，我退無可退的被困在他和樹之間。
「我不知道該怎麼道歉，但是真的很對不起。」強烈的壓迫感讓我難受，我想退開，但是白熙伸手擋住了我的去路。
「理由，拜托你給我個理由，你為什麼當時要答應和我在一起？如果你不是耍我的話，你告訴我為什麼？」
我抬眼看他，咽了咽口水︰「現在說理由還有用嗎，我騙了你是事實。」
「……你喜歡我嗎？」
注視著他如墨的眼眸，我答不上話，到底他希望得到怎樣的答案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他是想知道我喜歡他然後唾棄我變態或是開心雀躍，還是想知道我只是在利用他而罵我虛偽又或是松了口氣？
四分之一的幾率我不知道該怎麼選擇，考試時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我從來沒選對過，到底他想知道怎樣的答案？
我抿著嘴，直直看著白熙的眼楮，迫切的想從他的眼神里讀出他想傳達的訊息。
「你喜歡過我嗎？」見我不回答，他催促著又問了一句，只是這次他的眼神開始動搖，他在強迫自己接受我的答案，不管答案是什麼。
這是個殘忍的過程，我知道已經到了坦白的時刻。
深吸一口氣，我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我要說的話可能會很傷人，或者會導致白熙和我的誤會越來越大，但是這一次不允許我退縮，我必須要承受我自己親手造成的後果。
「白熙你听我說。」
我的開頭並不好，白熙听我答非所問，心里猜到了答案，苦笑著想退開。我的手永遠要比我的大腦動作快，我抓住了白熙的手，緊緊握在手里。
「最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想招惹你，但是我沒料到你跟振宇和汪洋認識，我很怕會被他們認出來，就像我怕被余飛認出來一樣。正巧那時你讓我假扮你女朋友，所以我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我沒想到會跟你有進一步的發展，因為我還是把自己當成男的，直到……直到林曉曉也盯上了我，她以前跟我一個學校的。我當時就想著怎麼找一個人來幫我蒙混過關，而你總是出現在我身邊，我就……我就……」
白熙沉下了臉，惱火的說︰「所以我就成了你利用的對象！」
「剛開始是，但是有些事根本不是我控制得了的，」我下定決心般用力皺了下眉，豁出去了，「你總是對我很好很保護，比我以前的朋友對我都好。跟你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越讓我覺得接受你給予我的一切是件理所當然的事。到了後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到底是怎樣一個位置。」
「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我也不是，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跟你之間的關系，更何況我還不是一個完整的女生，而你需要的是一個正常的女生。我不敢告訴你這個秘密，于是我只有等待，等著有一天你喜歡上別的女生後主動提出分開，這樣你就不會對我的事有任何感覺了。」
白熙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咬牙切齒的說︰「你當我是什麼人，難道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是這麼善變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熙用力甩開我的手，冷笑︰「那天在醫務室外面偷听的時候，你肯定很開心對不對？看到其他女生對我表白，你是不是在想終于可以把我甩掉了？施恩，你到底有沒有心，你知道我當時听見門外有人叫你的名字是怎樣的心情嗎？你知道我看到你就站在門外又是怎樣的心情嗎？」
「對不起白熙，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的。」
我想上前拉住他，可是反被他抓住了胳膊︰「你喜歡的是汪洋吧？他那麼拼命的幫你擋刀，又為了你跑去衛中找余飛的麻煩，我是眼瞎了才會相信你跟他沒關系。」
「不是的，我和汪洋之間沒什麼。」我急急的辯解。
「沒什麼你會瞞著我跑他家里去？還背著行李，你說的回老家了不會是和他在一起吧？你們真是好朋友啊，吃住都在一起，你不是說你不是同性戀嗎，怎麼和他一起你就可以，和我就不可以？」
「我不是同性戀，我和汪洋也根本不可能！」白熙的瘋狂讓我害怕，我猛的把他推開。
白熙被我推得後退了幾步，紅著眼楮瞪著我，表情猙獰。我喘著氣，張嘴還想解釋什麼，但是旁邊輕微的響動讓我忍不住扭頭去看，沒想到振宇和汪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里，從他們的表情看，剛才的話他們都听到了。
我用手捂住了嘴巴，著急的看向汪洋。
汪洋站在振宇身邊偏後，他低著頭，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慘白的臉色和緊握成拳的雙手看得出他並不好。
糟了，施楚說過汪洋不能刺激的！
「汪洋？」我出聲想叫住他，但是他一听見我叫他的名字，竟然像受到驚嚇般轉身就跑，振宇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卻沒來得及攔住他。
「汪洋！」
糟了，我看了白熙一眼，他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看，我就知道你跟汪洋有一腿。
如果在平時我會解釋，但是現在我沒那個閑情逸致，我對白熙說︰「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汪洋對我來說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就算是你也不行。」
說罷，我拉住臉色不悅的振宇說︰「我們分頭去追汪洋，我怕他出事。」
振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熙，沒做聲。
我跟振宇追著汪洋離開的方向跑，跑了一段，在個分岔路口我們便分開了。我一路跑一路喊汪洋的名字，心里急得要死，千不該萬不該，偏偏讓汪洋听到我跟白熙的對話，我當時是著急解釋才那麼說的，那些話根本沒經大腦，但是我怕汪洋听了以後會受不了。
汪洋在坦誠和殷奇有關系的時候，因為我慌亂逃開而害得他差點自殺，還好搶救及時才把他拉出鬼門關。他當時發著燒，昏昏沉沉的哭著說喜歡我，那時我才知道他對我的真心。雖然之後他對表白的事再沒提起，但是我知道他對我還是有所期待。可如今我卻殘忍的當著別人的面說我跟他根本不可能，這無疑是往他的傷口上再補上一刀，他怎麼可能受得了。
「汪洋！」我大聲叫著他的名字，希望能得到他回應。
「小恩？」身後有人叫我我一聲，我欣喜的回頭。
我以為是汪洋，可轉頭卻發現是我非常不想見到的藍琰，堆起的笑臉立刻垮了下來。
藍琰對我變化得如此迅速的表情並不在意，笑著說︰「我剛听到你的聲音，還以為是听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你在這里干嘛？」以前我可能還會跟他說兩句話客氣，可現在我已經知道他是幫余飛想置我于死地的混蛋，面對他這樣的陰險小人，我不得不處處提防。
「我們學校的人在這片休息，我當然會在這里。」他好心情的指了指右邊，遠遠的我好像看見人影在晃動。
「哦，那再見。」不想多做停留，我繼續往前尋找汪洋。
「這麼急著走干嘛？」他居然追上來了。
「不關你的事。」
藍琰並不把我惡聲惡氣的話放在心上，笑容可掬的試探︰「我猜猜，剛才听見你在叫汪洋的名字，不會是他出什麼事了吧？」
我怒︰「閉上你的烏鴉嘴，汪洋他好得很。」
「好得很？好得很你會那麼著急的叫他的名字？」
我停下來瞪他︰「只要你在背後少干那些缺德事，我想他會更好。」
「你說的這話讓我真傷心。」
「藍琰，你少在我面前裝了，你是什麼貨色你我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你的那些小把戲我不會被你害這麼慘，振宇和汪洋和不會被警告處分。我警告你，你害我無所謂，但是別動振宇和汪洋，如果我知道你搞他們，你最好把皮繃緊一點。」
威脅的話說完，我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快步離開。
藍琰的眼眸暗了下來，冷笑︰「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原來是怕我對付他們。要對付他們我根本不需要余飛幫忙，剛才就能出手。」
「什麼意思？」我停了下來，回頭看他。
「你不是找汪洋嗎，他跑那邊去了。如果我要對付他，剛才就能叫人過來揍他一頓。」藍琰伸手指了指右前方，那里雜草叢生，
「你會這麼好心？」將信將疑。
藍琰聳聳肩，事不關己的說︰「你也可以不信，反正那邊是十三中的地盤，他們動不動手我可不好說。」
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火大的朝著他指的方向跑去。沒跑幾步，便覺腳下踏空，由于我跑得太急，重心前傾，這會兒想停下來已經無力回天。
操，我就知道藍琰這孫子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