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國士是紫薇皇朝乃至那個時代整個中原漢民族的驕傲,他們和他們的主公趙養卒一起拯救了一個時代,乃至一個民族,在紫薇皇朝漢人的心里,這十八位國士是他們激勵自家後輩的楷模。百度搜索讀看看更新最快最穩定
國士,一個民族中最勇敢、最有力量、才能最為卓越的人。諸將易得耳,至于國士,可遇而不可求。國士閣位于國士大殿內殿中,國士大殿,是比乾清宮還大的大殿,由十八根五人抱的巨石柱子撐起,是紫禁城最巍峨輝煌的宮殿,沒有之一。
國士閣。
蘇秦淮、張儀表拄著拐棍靜靜的站在殿中,這十八名國士中並沒有兩人的名字,當年紫薇大帝趙養卒本來是想把這兩個總角時便在一起相交一生的童年伙伴也列入國士閣的,可被兩人嚴詞拒絕了,蘇家人和張家人都是一陣不解,只有兩個人老人心里清楚,和那個時代無數的英雄相比,他們太過平庸,那些人是需要讓他們膜拜瞻仰的,恰如現在。
一一掃過分列主像左右的十八位國士銅像,每看到一位,蘇秦淮和張儀表眼前都是一陣恍惚,每一個人都是一段史詩,需要他們去用蒼老的記憶去追憶去懷念。最後兩位老人看向了列在最中央的那座黃金銅像。
和外面那似乎如燃燒火焰一般激烈的勒馬揚鞭驅狼揚鷹的少年銅像不同,國士閣中這個黃金頭像是一個青年,面白無須,嘴角噙著溫潤如玉的笑意,淡淡的看去,三分害羞七分矜持,哪像一個開國的皇帝,分明便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嘛。
「主公……」蘇秦淮順利的喊出兩個字,余音未絕,人便一下子栽倒在金像前。
一旁的武帝趙菩提大驚失色,上前扶起的時候,發現老人竟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再也不能起來了。
張儀表看著老人的尸體,伸出了手,似乎想拉起老人,可手愣怔了空中好半天才又被收回來。張儀表小心的拄著拐杖慢慢蹲了下來,他真的是太老了,都快滿百成人瑞了,也許是不忍吧,太子趙玄戈沉郁著臉主動上前攙扶起了張儀表坐下。伸手抹去蘇秦淮眼角的老淚,張儀表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武帝和太子都一陣犯傻。
「爭了一輩子,你到底還是比我先去了,老雜種,當年搶俺女朋友,報應了吧。不過沒想到你這個老小子最後居然是如此死法,真應了當年的誓言,跪死在主公靈前」張儀表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對一旁笑不出來的武帝和太子笑道︰「女朋友啊就是未婚妻的意思,嘿嘿,別看這小子結巴,主公當年泡女人的手段學的可是比我的精,老小子也算有良心,這些年一直愧疚,果然,得報應了吧。」
「父皇,太傅沒事吧。不會是瘋了吧。」太子趙玄戈翻了白眼悄悄的對父親武帝趙菩提問道,後者瞪了兒子一眼,隨後略帶羨慕的唏噓道︰「八十年的莫逆之交啊,恩恩怨怨糾纏一生的兄弟。張國公啊,朕很羨慕啊。」听了武帝趙菩提的話,老人的笑聲逐漸平息了下來,張國公張儀表的眼神不知何時越發的黯淡了,他伸手模向太子趙玄戈的頭,這一次孩子的慈悲心腸被挑起,趙玄戈低下頭沒有躲開老人的撫模。張儀表雲淡風輕的道︰「當年一起鏖戰的人,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請記住我就是不知主公現在怎麼樣了?是生是死,過的快樂不快樂。」
「嗯?難道太祖爺爺還沒死?」趙玄戈拉下了張儀表的手,不可思議的抬起頭,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卻發現他目光平靜,顯然是早已知道後續。
「不知道。」張儀表搖了搖頭,「紫薇紀年五十年,天象大變,「火星沖日」,欽天監袁珙大相師說這是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相,那一天,誰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然後陛下就在當政三十年後與皇後娘娘還有幾位皇妃一夜間消失了,無影無蹤,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過有人說,陛下和娘娘們是乘著無盡的星光,破空而去羽化飛升到另一個世界,在那洞開的星光中,有無數很高很高的廣廈,有會自己動的鐵盒子,而在星光中,年已五十的陛下一點點的變年輕,最後竟如同二十歲的青年一般。不過也有人傳說,陛下是和娘娘還有各位皇妃泛舟湖上浪跡天涯去了。總之,那一夜留下了無盡的傳說,索性當時皇太子也就是太子您的爺爺文帝趙長生已經長成,繼位後穩定邊疆,內修民政,國力又一次飛升,又有還存世的國公們的鼎立輔助,政局一路無波無瀾的小心過去。其實,在老臣心里,還是希望陛下真的能如市井傳說中,乘星光帶著愛人們破空千年而去的。」
「這些都只是傳說,這世上又沒有神仙。」正值叛逆年紀的趙玄戈忍不住鼓噪起來。
點點頭,又搖搖頭,張儀表抬頭看著國士閣外一望無垠的天空︰「這個世界上確實是沒有神仙的,即使有,也是人自己。不過陛下曾經說,有一樣東西他永遠弄不懂,只能留給後人去解釋了。」
「嗯,是甚麼,太祖爺爺還有不知道的?」趙玄戈像發現了寶藏的孩子,尖叫的蹦了起來,打小,太祖爺爺趙養卒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傳說,一首詩,史詩。
「穿越。」張儀表很篤定的道,「就是穿越。還是少年的時候,主公就常嘮叨著,‘穿越啊穿越,你是浮雲,你是神馬,你讓我蛋疼啊’。」太子趙玄戈目瞪口呆,不相信太祖爺爺居然會說髒話。
「其實主公才能在那個時代我所見到的人中來說只能說是一般,甚至可以用平庸凡夫俗子一個來評判,哪怕你的父皇也比主公強上太多太多。」張儀表笑道,雖然如此說,可臉上的恭敬卻不減分毫。
「胡說,本宮絕不允許你如此詆毀太祖爺爺,父皇,張國公他…他太放肆了。」一下子從地上躥起來的趙玄戈像個被觸怒的小老虎指著張儀表的鼻子叫了起來,不想,武帝趙菩提只是淡淡笑了笑,按了按手,讓趙玄戈安靜下來听張儀表講完。
「我父親人叫張自在,他是草原上的大夫,也是草原上最通經史子集的,從小我便讀遍了故往朝代的歷史,後來隨同主公征戰天下又遇到了無數的人杰,他們中的很多人在我看來都比主公要強許多,以當時的天下大勢來看,再以主公的個人才具乃至最重要的心性,登上帝位的實在都不該是他,在那個亂世中,主公應該屬于那前卒,追隨他人馬鞍之後……」
「父皇……」趙玄戈忍不住又叫了起來。
「坐下來,仔細听。」武帝趙菩提看不出甚麼喜怒,可正因為這樣才顯得讓人敬而生畏,至少听到父親的訓斥,文帝趙長生指定的皇太孫算是安靜下來了,
張儀表欣慰的看了看太子趙玄戈,笑了笑,吐出一口氣語帶自豪的道︰「可恰恰是我主趙養卒結束了那個紛亂的時代,恰恰是我主成就了漢人的榮光締造了紫薇大帝的傳奇。太子,你的太祖爺爺雖才具不揚,可他有一個偉大的夢想,這個夢想在他第一次于絕境中破陣而出的時候便鳳凰涅槃而生了,從那時,主公帶著當時還是流浪軍團的七百無畏破陣軍一路乞討,到後來一路東征西戰,每一次,當我們以為馬上就將覆滅的時候,是主公一次次締造奇跡和決心,在絕境中,和我們一起吶喊著‘炎黃魂不滅’,從容的拔起腰間的長劍,挺著長槍策馬抗擊,無畏破陣而出。你知道在那個時代,我們的敵人,那些難得一見的豪杰們最討厭卻也最常說的一句話是甚麼?」
「甚麼。」趙玄戈問道,像听一個不老的故事。
「這狗娘養的趙養卒怎麼還活著。」張儀表的聲音徒然高亢了起來。
「你太祖爺爺是把火,看一眼,你便想化作柴為他去燃燒。」武帝趙菩提突然開口插道。
「那是後來了,小時候的主公被人罵作野種,性格又懶洋洋的,除了我和蘇結巴,沒人會多看他一眼。」張儀表呵呵笑道。
「那為甚麼那麼多人會跟著皇爺爺打天下呢,其中還有很多敵對勢力的大將。」太子趙玄戈問道。
「這就需要你去從《紫薇大帝回憶錄》中去看了,我啊,老了,太多的東西記不清了。」老人可能真的是老了,身邊的老伙伴的余溫還在,可魂卻消了,這世界上勾起張儀表回憶最後的一個人也消逝了。
「那你還能記住甚麼?」太子趙玄戈有點不滿道。張儀表呵呵一笑,拄著拐杖蹣跚的爬起來,這次老人沒要武帝趙菩提攙扶,而是自己掙扎的站起來的,「現在唯一記得的,是在一個陽光燦爛大風起雲飛揚的春日,曾經有一個男人,孤獨的站在戰場上,他被十萬強敵包圍,身後是七百個力戰而敗的兄弟,為了保護他們,拔劍死戰!」老人踽踽的來到國士閣門前,仰看屋外又紛紛擾擾下棋起來的白雪夢囈道,「你不會相信那是多麼悲壯到想大聲放歌的一天,一個人,拔劍而戰十萬人,是瘋子,是英雄,還是……」
「還是甚麼?」太子趙玄戈听的入神追問了起來。
老國公淡淡地笑道︰「可笑的笨蛋。」
可笑的笨蛋,張儀表漫不經心的在紫薇大帝的子孫前詆毀他最敬愛的主公和伙伴,笨蛋嗎?也許是,一人想從十萬人的包圍中殺出血路,不是笨蛋是甚麼。可如果那天那個叫趙養卒的年輕人放棄拔劍,俯首就義的話,也就沒有了後世的紫薇大帝,更不曾有如今的紫薇皇朝。
「一人拔劍,嘯傲十萬強敵于前。」太子趙玄戈喃喃的又重復了一遍,臉色端正,跪坐下來,恭敬的對張儀表道︰「張國公,請為玄戈說一回《紫薇大帝回憶錄》吧,我想听听《無畏破陣歌》是怎麼奏出來的,我想看看我太祖爺爺是如何成為‘可笑的笨蛋’的,我更想看看那個時代無雙國士是如何縱橫捭闔的。」
「你太祖爺爺是一個很快樂的人,」張儀表突然轉過身,仰起頭來看國士閣大殿中央處那唯一一個黃金打造的頭像喃喃地說,「我今生最大的成就就是能和主公一起生在一個時代,和他一起乞討,一起喝酒,一起說笑,一起看美人,一起鏖戰天下。不過說之前,得先把我身邊這個老家伙給葬了,否則再好的故事面對個死人也沒心情,尤其還是最後的故人。」張儀表指著蘇秦淮的尸體笑罵道,相伴一生的朋友死了,如何會有心情。
三日後,還是國士閣,不過這次武帝沒有來去處理政務了,只有小太子趙玄戈一人。
此時的張儀表高冠博服,甚是莊重。面上似乎和蘇秦淮死前一樣,眼中湛湛精光,臉色也紅潤起來,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的懷中抱著一本又厚又大的書,書面上相牽著七個紅色的大字——《紫薇大帝回憶錄》,血色勾勒,這本由紫薇大帝趙養卒親手寫的回憶錄,除了少數皇室核心成員,只有極少幾個昔年的重臣接觸過。
要訴說起主公的過往了,張儀表一身的精神,「我們的故事很長,太子可要耐下性子哦。」
「嗯,放心吧,等待是一種福分,更何況,還能听太祖爺爺的故事。」太子趙玄戈呵呵笑道,畢竟還是小孩子,一說到听故事就走不動路了,尤其還是自家先輩的史詩。
張儀表點點頭,把厚厚的《紫薇大帝回憶錄》放在地上,吃力的翻開硬殼封面,小家伙好奇的湊上前,只見開篇第一頁只有短短寫著兩句話。
前一句,讀來意味深長。後一句,卻讓趙玄戈懵懂的很。張儀表指著那兩句話對趙玄戈大聲道︰「太子殿下,請大聲的念出來。」
趙玄戈整了整衣袂,跪坐在地,果然大聲的念了起來︰「人和動物不同,之外要有自己的價值觀,無論我們面對的是叢林凶險,是掙扎著求生,還是歌舞生平紅袖添香,無論我們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沉淪底層的乞丐庶民,我們永遠都不要放棄反思,放棄反抗,沒有反思,我們的人生一無所成;沒有反抗,我們的未來一無所有。——趙養卒記于紫薇皇朝十六年又公元1360年夏,其時夏日炎炎,心情頗好。」
孩子的誦念聲在國士閣內回蕩,張儀表閉目靜靜的听完,不乏任何評論道︰「還有一句。」
趙玄戈沒有爭辯,順從的繼續讀著最讓他茫然的第二句︰「朕應該再勇敢一點的。——趙養卒記于出生前,其時電閃雷鳴,心情糟糕透頂。」
「出生前?」趙玄戈一臉迷茫的看著老人,不想這次老人自己也有點尷尬,咳嗽了一聲,無奈道︰「這是一個謎,除了主公自己誰也不知道,‘記于出生前’到底是筆誤還是主公和後世子孫開了一個玩笑?」趙玄戈聞言翻了一個白眼,說不出話來。
「好了,我們要開始我們的故事了,這個故事有的是我所親眼見得,有的是《回憶錄》中陛下自己說的,個中會有出入,些許真假,還要太子殿下自己來看。這本《紫薇大帝回憶錄》恰如主公,都是一個謎,老朽到現在也沒看個分明看個透徹。」
「可以開始了嗎?本殿下都急死了。」趙玄戈確實是急了,坐在蒲團上左搖右晃的。
「你讀完那兩句話的時候,其實,故事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