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颼颼的刮過枝頭,帶走幾縷梅香,留下幾瓣殘花。.
李紈掀開厚厚的繡花棉簾進了屋內,司棋和繡橘兩人,一個守在榻邊,擰著帕子替迎春擦拭額頭,一個立在窗邊,扇著藥吊子的火。
見著李紈來了,兩人忙忙放下手中的物事,迎了上去,小聲請安道;「大女乃女乃安好。」李紈一邊示意兩人起來,一邊關切的問道︰「二姑娘用了藥沒有,可好些了?」
繡橘看了司棋一眼,上前道;「藥倒是吃了,只是方才咳嗽,又都嘔出來了。」
李紈聞听,眉間不禁露出一分憂色,嘆道︰「可又煎了藥沒有?二姑娘這病來的急,脾胃不合,也不奇怪,只要能進得藥了,就不怕了。」
司棋听說,一邊替迎春換了額上的帕子,一邊恨恨的咬牙道;「藥吊子里正熬著呢。都怪那些小蹄子貪玩,眼瞅著吹風了,也不知替姑娘披件衣裳,給姑娘遞個暖爐。這麼冷的天,在那窗子邊上坐了幾個時辰,焉有不凍著的,姑娘不說話,那些小蹄子就敢躲了懶去,看我不剝了她們的皮。」
李紈拿著帕子輕咳一聲,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往床邊看了看迎春的臉色,蹙著眉頭憂心道︰「昨兒給老太太請安時,我便瞧著二姑娘有些支持不住,可私下問她,她又不說。我還道著她是心里有事放不開,面色才不好,哪知她竟會病的這般嚴重……早知是這樣,昨兒我就該請了太醫過來給她瞧治,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二姑娘原就體弱,眼下再一病,這身子骨……」
繡橘倒了茶,一邊將茶捧給李紈,一邊唏噓道︰「何曾只女乃女乃問,我和司棋也問著,偏姑娘素來省事慣了,也不答言。今兒早起時,卻燒起來了。」
李紈雖然唯知侍親養子,但陪侍幾個姑娘讀書多年,如何不知迎春的性子,嘆了一嘆,說道︰「雖如此,你們卻該打發人——」
話才出口,只見幾個丫頭飛也似的跑過來,急急道︰「太太來了。」
李紈一頓,忙放了茶盞,整衣起身,不過眨眼功夫,便見著一群人擁著王夫人進了屋來。
王夫人一臉怒色,見著李紈請安問好,也不多理,冷梆梆擺了擺手,直眉冷眼的細看了繡橘和司棋一番,皺眉道︰「你們就是這樣侍候二姑娘的?若不是今兒二姑娘病的厲害了,只怕我和老太太還不得知。果然是兩個好才干的,難怪連姑娘也被你們壓住了,真真了得。.」
說著,便朝著身後的周瑞家的使了眼神。
周瑞家的瞅著王夫人的眼神,如得了聖旨一般,得意洋洋的鋝著袖子上前向著繡橘和司棋冷笑道︰「老太太知道二姑娘病了,可是不高興的很,特意喚了我們太太過來照看,叫人領了你們出去呢。還在這愣著做什麼,快出去罷。」
繡橘听了周瑞家的這話,哪里敢認,忙不迭跪下道︰「我們是姑娘的身邊人,處處仰仗姑娘的體面行事,如何能壓住了?太太只怕誤會了。」
王夫人听了,眼皮子一挑,皮笑肉不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還在這里 嘴,老太太還能冤枉你不成。」
周瑞家的最是個討乖賣好的刁鑽性子,見著王夫人發了話,忙忙上前拉扯著繡橘冷笑道︰「你還要太太拉你起來不成,走罷,眼下人不知鬼不覺的去了也好,再過些時候,只怕連這點子體面也沒了。」
司棋在旁見著周瑞家的的舉動,登時大怒,她素來潑辣,又是自恃是大房的丫頭,且深知邢夫人與賈母王夫人不合,並不懼王夫人半分,一時沖上前去,將周瑞家的一掌掀開。
指著周瑞家的鼻子大罵道;「你又是什麼東西,又有什麼體面?我是大太太打發來的丫頭,要去要留,不見大太太吭聲,我是不動一步的。就是老太太來了,我也是這話,更不用說你這樣的下賤胚子。」
王夫人最是個表面慈悲私里陰毒的主兒,在賈母和邢芸跟前吃癟受氣也就罷了,如今見得一個小丫頭也敢對著她甩臉子指桑罵槐,怎會舒服,當下越發火上澆油,心中怒極,面上卻帶笑道︰「好厲害的丫頭,果真是大太太身邊出來的人物,連老太太的吩咐也不放在眼里了。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當著我便是這樣的囂張氣勢,對著二姑娘還不知是怎樣的惡形惡狀呢?難怪二姑娘總是一副懦懦弱弱的樣子。今兒我可要好生審審,看你們究竟做了多少大不是的事兒,來人,將這兩個丫頭綁起來。」
王夫人一聲厲喝,帶來的奴才豈又不聞風而動,餓虎撲羊的撲了上去,可憐司棋和繡橘二人,素來嬌生慣養,比外面的中等人家的小姐還要嬌貴些,但落在這些奴才手中,哪兒還能得好,不過眨眼功夫,被人扯散了發髻不說,身上更多了幾處青紫的淤痕,蓬頭腫臉,好不可憐。
李紈在旁見了,難免生出幾分憐憫之心,小心翼翼的勸道︰「這兩個丫頭縱有錯,但也是二姑娘的身邊人,又是大太太打發過來的,如今老太太叫她們出去也罷,可這樣又抓又綁的,讓人知道了,或告訴了那邊去,難免有多心多想的人,豈不是……多事了。」
王夫人听了李紈這話,斜了斜眼,陰狠的眼神直看得李紈心中發毛,低頭不語。
要說,李紈這也是撞在槍口上了,王夫人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府中沒了林黛玉,如同拔去了她心上的一根硬刺。
雖說是暫時的,可王夫人一番籌謀之下,金陵京城,幾大家族合力,林如海就是個長命百歲的,也得見了閻王去,況且林如海已是油盡燈枯之勢。
沒了林如海,林黛玉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還不由著王夫人擺弄。
再來,宮里又遞了信出來,元春的事兒終于有了名目,王夫人心頭一塊石頭終于徹底落了地。
眼看著萬事遂心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卻沒想,王夫人今兒忽從賈母那得知,邢芸竟說動了賈赦,打發著賈璉去了揚州,說什麼是為林如海求醫問藥,實際上誰不知道,賈璉賈蓉雖都是賈家的人,可賈蓉到底比不得賈璉親近,誰能更得林如海信任,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王夫人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啊,足足燃了幾層樓那麼高,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邢芸這個大禍害,雖說王夫人計劃周密,並不怕邢芸搗亂,可這心里的不痛快卻是……
又听說迎春病了,賈母再不關心大房,可這樣疼愛孫女的祖母樣子還是要做的,難免撿著近前的王夫人說了兩句,說的王夫人是暗恨不已。
邢芸成天和王夫人不對付,王夫人豈會好好的照顧迎春,那是大房的姑娘,又不是二房的,就是迎春沒了小命,也是邢芸這做繼母的不周到,怎麼也怪不到二房的嬸娘身上。
王夫人眼珠子 轆一轉,在賈母面前裝模作樣一番,討了賈母的吩咐,便領了人過來出氣瀉火,哪知兩個丫頭仗著體面強自對嘴不說,連李紈這個喪門星也敢駁她的臉面,王夫人這心里……
王夫人雖然是遠近聞名的慈善人,可每每一瞧見李紈,從來沒一個好臉色,賈珠多出息多上進,要不是娶了李紈這喪門星,怎會年紀輕輕就去了?
如果說寶玉是王夫人的命根子,那賈珠就是王夫人的心尖子,沒什麼比生出一個努力上進的好兒子,又眼睜睜的白發人送黑發人,看著兒子歸西對一個母親的打擊更大了。
王夫人自也不例外,她一瞧見李紈,就想起賈珠,難免悲從中來。
只是悲傷過後,王夫人又更添幾分恨意,若不是看在李紈生了賈蘭的份上,王夫人早早就讓李紈下去陪賈珠了,由母及子,對賈蘭也淡漠了幾分了。
如今听得李紈說她多事,王夫人這心頭的邪火正無處發作呢,怨怒交加之下,王夫人反手就給李紈一個耳光,厲聲斥道︰「我讓你照看她們姐妹,你不盡心盡力也就罷了,如今還在我跟前說什麼多心多想?這是你對我說的話。這兩個丫頭,一個專司和婆子斗嘴,另一個霸道專橫,打丫頭罵婆子,進來這幾年,鬧了多少是非。你當我不吭聲,就不知道呢。須知我人不過來,可眼珠子卻時時盯著呢。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你還道我多事,卻不知你安的是什麼心!」
李紈捂著臉,眼淚如珠串般往下掉,她自小到大從沒挨過一指甲,嫁進賈家之後,雖然不得王夫人歡心,閑語暗氣不斷,可終究只是言語規矩上的磋磨,明面還是一團和氣,哪里似今日這般挨打受罵,竟是點滴臉面也不存了。
王夫人瞧著李紈這模樣,更添不喜,一時還待發作,卻听見門外「啪啪」兩下清脆的擊掌聲。王夫人抬眼看去,卻見著邢芸扶著一個小丫頭的手,搖搖擺擺的撩起簾子進了屋來。
邢芸微蹙著眉頭好笑道︰「二太太好威風,真真兒不愧是事無不可對言的活菩薩,教訓媳婦也這般大張旗鼓著。知道的是二太太疼惜佷女,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太太是嫌我們家迎春病的太輕了,所以特特在這兒耍威風呢,存了心讓人不痛快呢。不過我想,二太太大概是太過關心則亂了,所以才忘了這病人最需靜養二字罷?」
作者有話要說︰ps︰最近不是我不想更,實在是運氣不好,男友跑來見我爸媽了,o╯□╰o,我媽天天催我和他出去耍,暈死。
我還想再耍兩年啊,不要這麼快被套牢啊%>_。人家才開始碼新文,我想這文寫完就發新文啊,時間啊時間……
他還有很久才走,這一個月我碼字只能抽空了,實在對不起大家,我保證有空就碼,碼出來就發。
不過,這書我也在收尾了,下本書沒幾萬字存稿,我絕對不發出來了。
不然,就像這本,真是要人命,沒法寫的時候,劇情在腦子里直打轉,有空寫的時候,又忘完了。
你們說更新慢我也在郁悶啊,我好想日更啊,劇情都是流暢的,人物性格都不用回憶,現在斷斷續續真是不卡也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