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在他兩歲時就認識。」花不染略顯驕傲地說.
「你記得還真清楚。」北北忍俊不禁，笑眯眯看他。
「寂寞麼。所以對有趣的人和事，就記得格外清楚，等過些年，沒有什麼趣事打發時間，便把以前的事想一想，樂一樂。」
「還挺會自娛自樂。再過個千八百年，你也沒事。」
「什麼意思？」花不染听出北北的話不對味廓。
「意思就是說你壽命長還不好！」北北忍住笑噴的沖動，趕緊叉開話題，「十九和十七是兄妹？」
「你肯定沒說什麼好話！」花不染俊臉一揚。雪白的長發，在月光下，散著淡淡的熒光。
「我錯了！」北北憋住笑，舉手認錯杰。
「哼！」花不染總算滿意了，「他們是師兄妹。入荊門者，必須都是孤兒，沒有一個親人。甚至連自己的姓氏，祖籍，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孤兒北北的心莫名一抽。跟她一樣，無依無靠，偌大的世界只有孤零零的一只。
「荊門在江湖上，就像一個傳說。人們津津樂道，卻也鮮為人知。就好比人們都喜歡听妖鬼的故事，卻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妖鬼。」
「正因為荊門門人都是孤兒，所以門內之事才鮮與外人道，才如此神秘，是麼？」北北對荊十七的愧疚更深了一層。
猶記得，十九說過，那塊玉是荊十七的娘親留下的唯一物件。她了解，孤兒對至親之遺物多麼重視。
「荊門門規森嚴，而且荊門附近又設有結界，人類無法進入，就是進入也出不來。」
「不會啊！我就出來了，而且一路暢通無阻！」
花不染目光詫異地看向北北，繼而又平靜下來。躺在屋頂上，闔上那對淡藍色的眼眸。
「你怎麼不說話了？」北北側頭看他。
「我在想鴉雀無聲。」他淡淡道。
「呃就不能想點有創意的！」北北雙手托腮看向遙遠天幕上的彎月。
再過些天，又要月圓了，墨蛟還會出現麼？
那個一身墨袍，擁有一雙迷幻紫瞳的男人。
「明明讓麻雀安靜下來的辦法有很多，可就是覺得壓一下的答案最貼切。真有意思，你怎麼想到的？」花不染沒話找話地糾結著。
「墨蛟為什麼追你？」每次月圓，花不染化作男童時，墨蛟都會出現。
「因為呵呵，我偷了他的夜妖令。」花不染抓抓滿頭白發。
「啊~~~~原來你也是偷來的！居然還大言不慚說，那是你的東西！」北北揶揄地長「啊」一聲。
「是拿！不是偷！」花不染跳腳九章，將北北原先的話，還了回去。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干嘛拿人家東西！」北北拍拍他的肩膀安撫。
「你不是也從我身上‘拿’走了夜妖令。」花不染打開北北的手。
「我們性質不一樣。」
「都是偷，有什麼不一樣！」
「我那是」習慣的說。不過，怎麼能說實話呢，「誰讓你對我那麼不客氣了！報復你一下，理所應當。」
「說的輕巧，反正現在夜妖令被你吃了，你說什麼都對！」花不染決定不理北北，轉身背對北北。
「夜妖令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鬼千歲也要搶？而墨蛟為什麼會有夜妖令？而墨蛟又是什麼東西？為何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你說話啊。」
不知不覺夜已深沉，北北打個哈欠，搖了搖花不染的衣袖，「你再不理我，我就回房睡覺了！好困。」
花不染突然回身，長臂一伸，攬住北北的腰身，嚇得北北低呼一聲。輕輕一躍已飛下屋頂躍進房間，將北北放在床榻上。
「睡吧。」他看著北北，雙手撐在北北兩邊，雪白的長發宛然垂落，蕩起淡淡的菊香。
「你」這樣接近的距離，北北的心莫名一顫，「你看著我，我怎麼睡。」
側頭，隱隱發燙的臉頰，隱在昏暗的陰影中。
「閉上眼楮，就不知道我在看你了。」他輕輕地說，薄涼的手掩住北北明亮的大眼楮。
在那片散著清雅菊香的黑暗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力地敲擊胸膛。
「你都是白天睡覺麼？」北北的聲音漸漸輕緩，恍惚間已困意漸濃。
「通常在白天」我會消失。
花不染的聲音僵住，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勾唇淺笑，「對呢，白天睡覺。」
「哦。」北北略微點下頭，「你不帶我走麼？」
在他的觸踫下，心好舒服，好安靜。或許，跟他一起離開，她的笑容才永遠不會變質。
可心底隱現的絲絲不舍，或許因為時間也能割舍了吧。
夢意漸沉中，恍惚看到了龍千尋絕美的臉，他對她痴然一笑，緩緩伸出手
「你真想走嗎？」花不染難掩心底興奮，不敢相信地確認。
他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回答，卻听到北北均勻深沉的呼吸。他失落的神色，「噗哧」笑了。
當笑容散盡，強力忍抑的痛苦終于浮上他俊美的臉。
他覆在北北眼楮上的手變得清透起來，連帶他整個人，就像一團人形的霧氣，朦朧模糊
痛苦迅速蔓延，他卻看著北北酣睡的可愛模樣，輕輕勾起唇角。緩緩靠近，飽滿的紅唇輕輕印在北北嬌女敕的唇瓣上。
如空氣般輕飄的觸感，涼涼的沒有絲毫溫存
這一刻，他心底的滿足與甜美驅散所有痛苦，開心地笑起來，像個害羞的大男孩。
終于，他再堅持不住，體內炸裂的劇痛如凶濤駭浪席卷而來，迅速將他整個吞沒
他雪白的身影，迸裂成無數點白蒙蒙的霧氣。
彌漫
消散
最後融入空氣，徹底消匿。
光可鑒人的青石磚面上，只余一片氤氳水汽。
窗口襲來清風，在搖曳的昏黃燈影中，漸漸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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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門外吵鬧，北北能睡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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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小女嫁到王府，王府就要擔起保護小女之責！何況這門親，是貴妃娘娘當年哭著喊著求皇上指的！」姚成海氣憤地低吼，語無尊卑.
「姚丞相！」秦貴妃嬌喝一聲，顯然已氣得花枝亂顫，「若不是本宮與王兒，你能從一個翰林院小小學士步步高升，最後成為天龍國的丞相！你要清楚，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是拜我們母子所賜！」
「犧牲兒女婚姻而光耀門楣，本不是老臣所求。是娘娘逼得老臣沒有退路！娘娘應該清楚，您若再不善待姩兒，咱們大不了一拍兩散！」姚成海語出威脅。
北北看不到外面倆人如何爭辯得面紅耳赤，不過還是能猜想到，秦貴妃現在一陣無聲，臉色一定難看至極。
「你女兒的行徑，本宮已處處忍讓！即便她目無尊卑規矩，本宮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要清楚，你女兒的名聲，即便你貴為丞相，天龍國的男兒，又有幾個敢娶？！」秦貴妃厲聲低喝。
「貴妃清楚，人言可畏的威力。有人蓄意造謠生事，老臣也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有人再步步緊逼，休怪老臣不顧多情誼。」姚成海鐵了心不再忍讓。
若不是桃花年幼失蹤，若不是姚夫人誕下龍鳳胎一事不能張揚，若不是姩兒是男兒身，他何必在有關姩兒作風糟爛的謠言四起時選擇啞忍。
如今真正的桃花回來了，姩兒又藏身隱秘，他不再害怕。更何況，他現在在朝中的權勢錯根盤結，想動他一分，誓必朝堂動蕩，就連皇上也得讓他幾分，何況區區一個沒有靠山的貴妃。
「姚丞相是在影射，有關王妃的謠言是本宮散播了？！」秦貴妃咬牙切齒，眼角寒光鋒銳尖利。
「老臣並未這麼說。」姚成海的聲音緩和稍許，「能萬事和睦固然是好，若情勢逼迫老臣無力啞忍，也只能蓄勢反撲，就是兩敗俱傷，老臣也在所不惜。」
最後一句話，力道十足，完全不像年過半百的人，該有的氣勢。著實鎮住了秦貴妃，半晌都擠不出半個字來。
姚成海還是不想將臉龐撕碎的徹底，喚了一聲，在外面靜候的姚清。
「清兒，你不是想念貴妃娘娘了麼！還不快點進來，見過娘娘。」
模樣清美的姚清翩翩進來，盈盈跪下，「清兒見過娘娘。」
秦貴妃凝滿憤怒的臉，當即浮現笑意，像姚清伸出手，「清兒，快，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是。」姚清嬌羞一笑，起身來到貴妃身邊，親昵的樣子像極一對母女。
「三個月不見，清兒又漂亮了。」秦貴妃抓著姚清的手，一陣細細摩挲。
「娘娘謬贊了，是娘娘又漂亮了。」
明知是奉承，秦貴妃依舊笑得很開心。
彩雲進門伺候北北盥洗。
北北見外面吵的那麼激烈，也不敢怠慢，即便還沒睡透，也趕緊起來穿衣服。
「他們為什麼吵架？」北北悄悄問彩雲。
彩雲輕輕微笑，恭敬地小聲回道，「王妃不知，這些日子，太後來傳王妃幾次，王爺皆以王妃身子不適搪塞過去了。太後自然不悅，就說了貴妃幾句，教兒媳無方。王妃今日還未早起，也未去請安，娘娘來意也就是想教教王妃規矩。不想姚相爺正巧來探望王妃，一句話沒說到一塊，就吵起來了。」
「就這麼簡單？」
「這個再多的，奴婢也不知曉了。」彩雲恭卑低下頭。
「啊，呵呵沒事，是我疏忽了。」彩雲也只是個下人，就是知道肯定也不便多言。
不過從姚成海和秦貴妃說話的口氣，不難听出秦貴妃有把柄抓在姚成海手中。而正是這個把柄促使了秦貴妃求皇上與姚家定下「女圭女圭親」。
到底是什麼事？秦貴妃明明不喜歡姚姩兒，而非得讓自己那麼優秀的兒子迎娶其貌不揚，而又名聲破爛的女子？
若說僅僅為了穩固在朝廷的地位，姚丞相權傾朝野不假，似乎也顯牽強些。
听姚成海的意思，有關姚姩兒的傳言皆是有人蓄意造謠。而這個人，正是秦貴妃！
為什麼？這對秦貴妃有什麼好處？
唯一最好的解釋便是，當年秦貴妃不得不有求姚成海，而時過境遷，她不想再需要姚成海這顆大樹，也已無退路可行。
只希望，愛子與姚成海之女的婚約解除，可最後，秦貴妃螳臂當車，定局之事勢在必行。
北北梳洗完畢，換上王妃華麗的宮裝，清秀的小臉襯托得紅潤嬌媚不少，一舉一動盡顯華貴之態。
小心翼翼去前廳，謹遵禮儀跪地叩拜。
「兒媳參見母妃，母妃萬福。」
「姩兒身子剛愈，快快起來。」秦貴妃雖一臉燦笑，眼角眉梢泄露的厭惡與憎恨，寒光熠熠。
「姚清參見王妃。」
「老臣參見王妃。」
姚清和姚成海也都跪地叩拜，一時間讓北北不知所措，趕緊上去攙扶，不經意一聲「爹」就喚出口。
「爹」北北心下一驚，接著淺笑道，「不要多禮。九姐也快請起，都是一家人。」
坐在一起寒暄一陣，姚成海蒼老的容顏似更顯老邁了，北北心下一揪。
她失蹤一事，雖在外揚言是生病，可明白人都知道，她無故失蹤了。自己心里明白是替身，可姚成海卻當她是親生女兒，這些天一定操碎了心。
何況，還有太後和皇上的壓力在。
「娘還好麼？」那個用生命來愛自己的女人，這些天不見，還真有些想念。
「嗯，好好，都好，只要桃花好，爹跟娘都好。」姚成海不住點頭，隱約間眼角潮濕。
「能吃能睡一切都好，爹娘放心！」北北趕緊笑容燦爛，生怕他們為自己擔心。
「你們父女也難得相見，清兒，隨本宮去花園走走。」秦貴妃多一眼也不想看到北北，拉著姚清就往外走。
「兒媳恭送母妃。」
「恭送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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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北北還得和姚成海跪地歡送.
秦貴妃卻連理都沒理北北，只自顧跟姚清說，「皇上賜給本宮一匹上好的蠶絲，那顏色正配清兒，一會清兒帶回去，做身衣裳。」
「謝娘娘恩典。」姚清喜笑顏開，屈膝一禮，待遠去時，不忘回頭對北北親切一笑。
「小妹，一會九姐來陪你說話。」
彩雲上了茶，與一種婢女靜候外廳等待吩咐，偌大的大殿，只有北北和姚成海兩個人。
「桃花，這些日子，你都去哪兒了？擔心死為父了。」姚成海抓緊北北的手，一陣心疼又有些抱怨。
「我」怎麼說？被人不人鬼不鬼的墨蛟帶走，說了誰會相信？
而且秦貴妃那麼不待見自己，一定沒說什麼好話。自從回府，她不是沒听到婢女們小聲嘲諷，說她在與九王爺補辦的大婚夜里又跟男人私奔了。
她也想糾正，可如何對外人道？她終究還是跟男人一起走了，雖非她所願，但姚姩兒名聲那麼不好，說劫持，誰信吶！
「爹知道，你這些年在外頭沒少遭罪，是爹不好！剛回家，又嫁入王府受委屈。桃花啊，你若真不願意，過的真不開心，只要你一句話，爹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求皇上還我桃花自由。」
一番情意懇切的說辭，感動得北北滿目晶瑩。
這在古代，她雖不是古代人，但也知道，皇帝大于天，跟皇上對抗的下場，好一點可能還可苟延殘喘余生，糟一點就是全族被誅。
如此厚愛，她怎承受得起。
「還好，一切都還好，沒有委屈，真的！」北北趕緊擦干眼角，依舊笑容燦爛。
「是爹不好，是爹以為王府榮華富貴，以為我兒一生富貴無虞。竟忘了一如侯門深似海，充滿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皇家婦更是做不得。」姚成海拍拍北北的手，深深垂下頭。
北北也不知如何說，才能減輕他心底的愧疚與擔憂，只能緊緊抓緊姚成海蒼老的手。一股幸福的暖流盈滿心間，好似尋到了親人般踏實。
若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變成真正的姚姩兒、姚桃花，承歡在他們膝下。
姚成海臨走時，不住交代北北，只管說這些日子重病纏身，就是皇上太後問起，也這般回答。
畢竟皇上和太後也沒來王府親自證實，听說她失蹤也只是謠傳。只要姚家和北北本人咬準是病重，太後那頭再生氣也無憑無據，畢竟那幾天王爺也不見蹤影。
晚飯過後，姚清還沒離開九王府，在秦貴妃的清心園用過晚膳來找北北聊天。這個十九歲還未嫁人在古代已是老姑娘的姚家九小姐，似乎很喜歡北北。
「小妹，在這里住的習慣麼？有沒有想家？娘親很想念妹妹，不時就落淚，然後又笑。」
面對姐姐的親切，北北心里總是暖暖的。這個遠古的姚家，她真是越來越喜歡了。、
「還好呢！九姐回去記得轉告母親，姩兒在這里一切都好，勿念。」
「嗯，一定。」姚清掃視一眼北北的房間，「九王爺不來與妹妹同住麼？都掌燈了，怎還沒過來？」
「嗯，他一般時候，沒什麼事不會過來。」北北為姚清倒了一杯茶。
「夜夜留宿畫妃那里？」姚清說著，隱現氣恨。
「好像是，我不太關心。」北北遞上熱茶。
「妹妹，你才十五歲，若不為自己的將來多多考慮，這輩子就毀了。」姚清緊緊抓住北北的手。
「是，只要有機會，我一定努力。」這個問題不想多言，只好表面答應。
送走姚清，北北還不待喝口茶歇一會，只听外面有人高唱，「王爺駕到。」
隨後，外面傳來姚清喜悅的聲音，「尋哥哥，好久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