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青春的踫撞
天已經很冷了,大家都穿上了棉衣,凜冽的北風吹過,卷起了漫天的黃沙,幾個人把衣領豎了起來,把脖子往里縮了縮,大家嘻嘻哈哈你追我趕的跑進了學校。
一進教室的門口,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教室里已經來了很多人,大家正圍在一起听什麼人的大聲演講,她們只來及听到幾句慷慨激昂只言片語話,「什麼小小年紀挺會盤算的,收留了兩個免費的童工。」「真沒想到這兩個人家里那麼窮,那還上學干嘛,直接去打工的了,不學好!」
有人噓了一聲,那個聲音才停住,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張依曾她們三個人,人也慢慢的都走散了。剩下當中的楊子彤在那里坐著,見三人的目光直逼向她時,目光躲閃著有些不自在。
「呦!楊子彤!沒想到你這小喇叭廣播的速度還真快,不就是今天早上看到依曾我們兩個,在周圓圓家的早餐點幫忙嗎?對,那是圓圓的父母對我們好,我們心里樂意。要是你家開的早餐點,憑你這壞心眼,八抬大轎抬著我我也不會去的。」玉秀的性子火爆,剛才在早餐點忙活時,遠遠看到楊子彤過去,可沒想到她一到學校就開始到處說依曾、圓圓她們三個的壞話。
周圓圓這時才搞清了狀況,她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就揪住了楊子彤的脖領子,「你這個長舌婦,又在背後編排人,看我今天非打你一頓不可。」楊子彤矮小的身形在周圓圓沖天憤怒的搖晃中,瑟瑟的發著抖,嘴里帶著哭腔說道︰「我說的是實話,你敢打我就告老師。」
「實話?你知道什麼就說了實話,你見到周圓圓家雇用我們了,你還是到過我們家知道我們很窮,你的實話可真多,別以為你生在鎮上就有多麼了不起,鎮上的同學們多了,也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無恥的人,你家的錢是你掙得,你在這兒顯擺個啥!」玉秀氣不過,又說了兩句。
「住手!」只听一聲大喊,班長劉燁和劉文靜老師一塊走進了教室,劉老師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楮向里面一掃,其他立刻同學們立刻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乖乖的都坐直身子,眼楮盯著書桌猛看。
「剛才怎麼回事?」劉老師威嚴的問道。周圓圓忙撒了手,張玉秀也打住了話頭,楊子彤立刻哭出聲音,「劉老師,周圓圓要打我!」劉老師一听這話馬上來了興趣,「怎麼?怪不得別人都說咱020班陰盛陽衰,這女孩子把男孩子的事情做了,叫男孩子做什麼,哭鼻子去!」同學們一听,都哈哈大笑起來,可是看到劉老師一臉嚴肅的,就急忙半路打住。
「說說吧!周圓圓,怎麼回事?」劉老師把頭轉向了周圓圓。周圓圓雖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是害怕劉老師,因為以前該做的作業經常不能完成,劉老師經常批評教育她。今天見劉老師問她,卻嚇得不敢開口,神情局促地低下了頭,玉秀也不敢吱聲。
張依曾看看大伙誰也不敢告訴老師發生了什麼事,而楊子彤止住了哭聲,也漸漸露出得意之色。
「劉老師,這不關周圓圓的事,是我和楊子彤有沖突。」張依曾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平靜的敘述了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事情。並且說道︰「劉老師,不信你可以問其他同學,我並沒說一句假話。」劉老師皺著眉向其他同學掃視了一眼,大家立刻忙不迭的點著頭。
「那麼,張依曾你就說說吧,你為什麼在周圓圓家的早餐點幫忙?」劉老師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有些疑惑的問道。
「老師,您前幾天不是說過,要培養中學生的獨立性,在外國總統的孩子還為人打工。我們農村的孩子家境都不太好,而且一般膽子都比較小,不敢和外界接觸。我想通過這樣的勞動,鍛煉自己一下,既能學習一門手藝,也鍛煉了自己的膽量,我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張依曾平靜的回答著。這也很出乎劉老師的意料之外,如果平時同學們有什麼騷亂,只要她目光威嚴的在教室里掃射幾遍,就很少有人敢站出來說話,而且還能把話說得很有條理。這個平時看來文靜柔弱的張依曾,居然有這樣的膽量和氣魄,說出的話讓劉老師也居然覺得饒有興致的。
「這樣吧,同學們,我先不說她們剛才的所作所為,誰對誰錯,我覺得這件事情應該听听同學們的心聲,現在按照原先的六個自然組,每組分成正反兩方對于少年打工、勤工儉學這件事進行辯論,大家都應該設身處地的為當事人想一想,自己如果到了那個境地該怎麼辦?到下課時各組交上書面意見,必須寫上支持理由,我看過以後在對這件事進行處理。現在討論開始吧!」等劉老師把話說完,台下的孩子們都大眼瞪起了小眼,這種上課的方法聞所未聞,他們一時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怎麼開始?
「現在討論正式開始吧!」劉老師又把話重復了一遍,便在教室里慢慢地來回走著,眼神中帶有少有的鼓勵和微笑。這使得課堂氣氛為之一振,大家經過簡單的分化,每個自然組的八個人分成兩派,就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了討論。
張依曾的心里原先還七上八下的打著鼓,校外打工這件事可大可小,而且這一次周圓圓和楊子彤差點都打起來,如果校方堅決追究,自己這一次很可能會受到處分。可听剛才劉老師提出「少年打工、勤工儉學」這樣的話題,張依曾知道這是劉老師在誠心幫她,到時候自己非但不會受到任何責難,還可能成為現在學校正在提倡的樹新風的典型。
事態正朝著好的方面發展,那麼自己和好友不會被這件事拖累進去,張依曾的心情像冬日久違的陽光一下子晴朗起來,她面帶感激的看了劉老師兩眼,劉老師也對她微微的點了點頭。
楊子彤見老師就這樣把沸沸揚揚的一件事,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心里有些不服,可又不敢對劉老師有什麼意見,只好把求助的眼光看向了劉燁。
劉燁這人平時很驕傲,可她並不是一個愛嚼舌頭的女孩,她喜歡競爭,喜歡和人對抗,可並不喜歡私下說人壞話,搞小動作的人,可楊子彤和她住在一塊,從小玩到大的,對她真是無可奈何!
劉燁也很快的就看出了劉老師的意圖,劉老師想把這件事情壓下去,沒準還會表揚張依曾,何苦在這個時候死死糾纏,要抓住不放呢?對楊子彤哀求的目光,她只有搖搖頭。
楊子彤立刻失去了主心骨,又有些不甘心的憤憤的怒視著,正在得意洋洋望著她的周圓圓一眼,然後眼珠一轉,也不參加討論,就低頭匆匆在紙上寫著什麼。
到了快下課的時候,劉老師把最後收上來的答案看了一遍,上面的內容出奇的一致,「校外打工、勤工儉學,既鍛煉了我們的意志,又陶冶了我們的情操,讓我們這新一代深深體會到了上一輩人的艱辛,我們一致認為這種行為是正確的。」
「同學們,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可是在這里我也要奉勸各位同學,作為一名學生,當然是以學業為主,在不耽擱學習的基礎上,可以適當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要看個人情況而定,不是一概而論。」
放學後,周圓圓和張玉秀興致勃勃的談論起,楊子彤听到劉老師決斷時的失望表情,心情極為舒暢,兩個人嘰嘰喳喳的鬧個不停。玉秀更是大聲的朗讀起,她這幾天剛在周圓圓家看到的蘇東坡的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獵》,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哇!玉秀,你念出來的詞很有味道?」周圓圓故意滿臉崇拜的望著玉秀,可一雙眼楮了卻閃現著狡黠,玉秀還在那里自我陶醉著,「那還用說,我最喜歡蘇東坡詩詞的狂放,像我的性格,大刀闊斧的跟敵人進行戰斗,看著把她打倒那一瞬間,心里真是痛快。我這樣聲情並茂的念著,當然會有味道了。」玉秀有些得意起來。
張依曾有些啞然失笑,周圓圓父母給她買了許多書,可偏偏她就不是讀書的料,一看見書就頭疼,這倒便宜了依曾和玉秀,依曾大概翻了一下,除了這本《蘇東坡詩詞》之外,多是一些作文之類的書,沒有多少意義,就把前生自己很喜歡讀的這本書推薦給玉秀,還真難為玉秀能夠看懂,這時候居然還能有感而發,念出這篇詩詞。
「玉秀,我還沒有說完呢?我說的是蘇老夫子的腐朽味道,你學的還真像!」周圓圓說完,就咯咯笑著跑了,玉秀一听這話,難免不依不饒的追過去,兩個人又打鬧成一片。
張依曾只有在一邊看著笑,以她二十多歲的心理年齡來說,是不可能和一些十幾歲的小孩子打鬧到一塊,所以大家就只看到了她文靜的一面,她在心里哀嘆著,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在楊子彤的告狀事件消聲密跡後,玉秀和周圓圓倒是風風火火的起了幾個大早,可很快她們的興致就過去了,只有張依曾每天堅持下來,這倒讓周德福夫婦始料未及。一個月下來後,他們堅決按當地的工資,每個小時三角錢給張依曾付了工資。張依曾開始死活不要,圓圓媽正色的說道︰「小曾,雖然你在我們心里就像自己的孩子,可你付出了汗水,就會得到回報,我們是不會沾你的這點光,要是你堅決不收,以後我們也就不敢再麻煩你了。
張依曾這才收了下來,數了數竟然有二十塊錢,把這二十塊錢揣到懷里,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事實再一次證明,生活,只屬于不屈服它的強者。如果自己不敢付出,又怎麼能夠換回收獲?
在這期間,張依曾也認識了周圓圓的女乃女乃和叔叔。圓圓的女乃女乃是不放心圓圓的起居,見現在有兩名同學和她一塊住,且這兩個農村的孩子能忍讓,性格也很活潑,學習又很好,樣樣都讓她滿意,這才安心的伺候兒媳婦的月子去了。
倒是周圓圓的二叔周德祿,因為家里剛填了人口,家里一片亂糟糟的,他媽和丈母娘都住了過去,什麼事也輪不到他做,他也樂得清閑,經常到他哥這邊吃晚飯。這一來二去的,就和張依曾和玉秀都熟絡起來。
周德祿和他哥的矮胖不同,身材瘦高,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戴著一副高度近視的眼鏡,很高很直的鼻梁,一張很寬大的嘴巴,看長相就是一副文質彬彬的,吃公家飯的樣子。今年二十六歲的周德祿,是一個農業大學的學生,畢業後因為沒門路被分配到龍門鎮的農科站上班。
農科站是一個閑散單位,除了在龍門鎮的大集上搞一下科學種田、養殖類的宣傳,平時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這也難怪,自從改革開放的春風刮到這貧困落後的山區,有些能耐的人們都禁不住大山的寂寞,如雨後春筍般的涌向山外面大大小小的城市,懷著他們一個個的發財夢,到外面做大事去了。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地域屬于丘陵地帶,田地多數是梯田,不能灌溉,莊稼人都是靠天吃飯。山上的其他資源倒是很多,可是山路崎嶇難走,大部分都運不出來,這實在是個無可奈何的事。
這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當無數人背井離鄉的到外面,去尋找生活的出入時,許多有志發展家鄉的熱血青年,也只有暗暗地望而興嘆。周德祿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想通過自己所學的知識,來改變山村的貧困落後。
可到了農科站才發現,村民們大多都很固執,他們不願意改變自己固有的生活方式,尤其在種田上,他們覺得自己勞作了一輩子的土地,自己比誰都熟悉。可以周德祿的眼光來看,農民種植作物,憑的是自己的經驗,不願意接受新技術,也不願意和農科站上的公家人打交道,認為讓沒有種過地的外行人來指導,簡直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而且種什麼作物都喜歡跟風。所以在農科站上班就成了一種閑職,除了每天看報紙和茶葉水之外,就是如何勾心斗角的為了爭取一個升遷的機會,這與他開始的初衷簡直是背道而馳
周德祿雖然長相很嚴肅,可脾氣跟他哥到差不多,喜歡熱鬧,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每次來了就和孩子們除了偶爾關心一下她們的學業,就是神侃一些社會上流傳的稀奇古怪的傳聞。這讓向來喜歡熱鬧的玉秀,和對新環境充滿好奇心的依曾來說,雖然只有吃一頓晚飯的時間,卻無疑是給她們枯燥的生活帶來調劑,極大的豐富開闊了視野。
周德祿無疑成了這里最受歡迎的人,張依曾和玉秀也都隨著周圓圓叫他二叔,有一次依曾問圓圓,「你二叔是做啥的,怎麼知道那麼多的事?」
「哎呀!你問他呀?我二叔在農科站上班,那里好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上班就是一幫子人在那里閑磨牙,你說還能練不出嘴皮子,我女乃女乃老嫌他煩,可我覺得二叔挺有意思的,是不是?」圓圓說道。「我也覺得你二叔挺好,听他講故事就好象是听評書,一段一段的沒有重復,真有趣!」玉秀也在一旁便是贊同。
「農科站主要面對農村,龍門鎮有十幾個村子,怎麼農科站上竟然沒事可做?」亦曾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這個,這個嘛?我也不清楚,等二叔來了你問問他,我可沒空管他的閑事!」周圓圓說完這話,就趕緊拿起依曾的作業抄起來。
張依曾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農科站,不正式推廣農業科學技術的單位嗎?看來自己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周圓圓的二叔,也許就是能夠幫著自己發家致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