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光明新世界
節氣眼看就到了大雪，在北方的冬天，大雪到立春這段時間是最冷的時節，陽光已經漸漸的失去了它的威力，天空變成灰蒙蒙的一片，山上的花草樹木都是一些落葉植物，這時候整座山都變的光禿禿的，毫無生氣。可就在這樣的季節里，卻有一個天大的喜訊降臨龍門寨村。
縣上來了通知，在繼李家莊架線成功後，縣里面把幫扶對象定在他們村，施工隊伍幾天後就要來，今天過來了一位工程師，在他們村里勘察電線桿的位置，如果有誰家的樹木妨礙，要自動刨除，一時間龍門寨村都被動員起來，其程度不亞于要演繹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運動了。
定位的這一天正趕上星期天，孩子們都在家里。老人和女人們都要在家里，看管著那些快要樂翻天了的孩子，這麼多外人，這麼大的工程，誰也不願家里出什麼意外，可要是誰家的樹被推到，這些女人孩子就會一擁而上，幫著這家人撿樹枝。
女人們知道，這些孩子在家里憋得，都成了孫悟空大鬧天宮了，把家里翻得亂糟糟的，追得雞鴨漫天跑，引得院里的狗一片狂吠，真是雞犬不寧的。還不如讓他們到外面透一口氣，做一些佔住手的輕松活呢？只要別讓他們亂跑，見見外面的人，還能長些見識哩！
工程師一路從李家莊那邊過來，在用一些儀器簡單的校對好方向，就讓人在勘探好的地方，用白石灰畫上一個圓圈，做好標記，那等在一旁的村里人就立刻用钁頭，鐵鍬就開始打造出一個直徑半米，一米多深的園洞，他們小心翼翼的，那份用心，比收拾自己的田間地頭還要費上心思，還不時的請跟在工程師身邊的技術人員去查看，生怕是由于自己的不小心而使架線的計劃落空。
今天是星期天，張依曾現在就在婦女兒童撿樹枝的大軍中，遠遠的觀察這一切。女乃女乃本來要親自出來，可家里的牲口一大堆，還要做一大家子的飯，再說了象依然這麼皮的孩子，女乃女乃年歲大了，也根本跟不上她的腳步，就像女乃女乃說的，依然投胎時投錯了人，本來應該是個男娃子的，可惜成了女形。所以要依曾寸步不離的跟著她，依曾心里暗自好笑，笑女乃女乃太小心眼了。
村子里的大人們熱火朝天的干著，雖然已經還沒到了大雪節氣，天氣卻十分的寒冷，可不少人都月兌下了棉衣，身上只穿著一個貼身的秋衣和一個外套，卻依然熱汗直流，多少年了，自從散隊後，人們再也沒有像這樣，大家在一塊的勞動著，他們之間早就沒有了村西老張家和村東王家屯的界限，都相互遞著紙煙，相互談論一些莊稼收成的情況，等到有了他們的任務的時候，就不惜力氣的認真干著，這可是上面的政府對他們實施的幫助啊！他們的心中都流動著最純樸的感動。
不時有一陣寒風吹過來，孩子們都有些累了，把手攏進袖子里取暖，一個個小小的鼻尖都凍得通紅，有的鼻子下面還掛著兩溜清晰的鼻涕，卻偏偏不肯回家，堅持呆到大人們都散了的時候。
鐵山和兒子義剛都參加了勞動，按規定每家去一個人，可大哥鐵錘和他兒子義恆不在家，怎麼也不能讓大嫂去做這樣的活，更何況平時大哥家莊稼的收種都是要幫忙的，今天一天他們平均每人挖了四個坑，這點活在平時也就用半天的工夫就成了，可現在天寒地凍的，上面的土層像石頭一樣硬，一钁頭下去，只在地上留下個白印子，真的人的手生疼。只有把最上面約有三寸模樣的凍土層攻下後，里面的土才開始松動了，到了下面就很綿軟了。這樣算下去，因為這活是大家一塊干的，所以這一天的時間里並沒有多少喘息的機會。
女乃女乃見大家都很辛苦，就破例到村中的供銷社買了二斤肉，給他們包了平時最愛吃的干瓜肉餡的餃子，還笑著對大家說，今天買肉的人很多，要不是去得早，恐怕這肉就買不回來了，人們都興高采烈的，談論著這件新鮮事，听說在過年以前，還能通上電哩！
自從張依曾入學後的幾次考試，絲毫沒受自己打工的影響，都是滿分的成績公布出來後，在班里成為了同學們一致承認的好學生，她的招魂事件和與王耀宗的搶奪事件，也同時又被人提起。這些事經過人們數次的加工，演繹成不同的版本，從入學一直到現在，大家都逐漸覺得她有一種神秘的氣質，而且常大仙說過的一句話，還是把人們震住了︰那就是說細妹子是天上的仙童托生的。對此學校的校長專門找張依曾談過話，讓她不要宣揚封建迷信！校方這樣說可這樣說實在是冤枉了她，在這件事上，張依曾根本就沒有向外說過一句話，都是人們按照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她的，張依曾覺得有些委屈，可自己又有什麼辦法？
班主任王老師和劉老師對張依曾卻另眼看待，不只是因為是一個村里出來的，也不是他們听說了傳聞後才這樣做的，實在是因為這孩子太聰明了！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娃子，只要老師上課的時候，就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一絲不苟的听講，只要老師講上一遍的問題，當別的孩子還在那里似懂非懂的時候，張依曾準能給你講得頭頭是道的，有時看問題的觀點都很出乎老師的意料，于是王老師破例把他們的小書房對張依曾開放。
王老師兩口子都是文化人，家里也有一些地，可他們平時顧不上，就把地讓給自己的哥哥，只留下一小塊口糧田，到了農忙的時候，趕上星期天的時候，叫上全校的所有龍門寨的學生，都去他家參加義務勞動。可平時要是誰家的孩子在學校中，有個頭疼腦熱的小病，他們照顧起來比自己的孩子還盡心呢！
這兩口子不講吃穿，倒是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買書。他們經常到縣上去學習，回來時一準是買回各種各樣的書籍，可他們平時愛書如命，從來不準別人借閱。這個習慣听起來有點怪異，在鄉下，別說大部分人不認得字，就是識字的人家里忙的四腳朝天的，誰有那閑工夫去讀書？
可偏偏就有這樣的人！張依曾就是一個。
張依曾在經歷了最初的欣喜後，也覺得這世外桃源太過閉塞，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沒有書報，沒有任何消息的來源，就是一些國家大事，也是人們到龍馬鎮上趕集時才偶爾知道一點，這就形成了鄉下人慣有的封閉思維︰咱一個老百姓，知道國家大事做什麼？現在咱們能夠填飽肚子，比以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了呢？這也難怪，在城里人的思維中，農村人就是傻里傻氣的滿腦子只知道吃，到街上趕集的時候，瞧著買個便宜豬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跟人掙個面紅耳赤，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沒見識！
這些沒見識的人，看到一些人在外面打工或是通過別的途徑掙錢，有些人就又說起怪話︰這不是又開始搞上資本主義了？這世道變來變去的，還是看一看吧！
李家莊村個人搞了個磚廠，雇佣了很多人，這些怪話就有響起︰這不成了地主老財了，早晚都會被打倒的！
听了這些言論，張依曾在心里只想笑，這些人真是老腦筋，不接受新鮮事物。前世的父母在這個年代時，已經去南方浙江、溫州一帶去收購布料，回來在省城批發，那是已經在省城買了房，還買了一量面包車。而這偏僻落後的小山村里，竟還停留在剛解決人們吃飯的問題。
當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消息閉塞，交通不便。既然交通方面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何不在消息這方面下點功夫。通常她在吃過晚飯寫完作業後，就把從王老師那里拿來的書報認真的看上一遍。她從不拿名著之類的書，而是專拿關于國家大事之類的書刊雜志，報紙是學校訂閱的地方報紙和人民日報。
從上面她通常能夠得到很多信息，現在國家幫貧、扶貧的政策很多，決心也很大，當然困難還是很多的，不可能都一一落實，可是通過為貧困山區修公路、架電線、科技下鄉等很多形式，已經使部分的山區月兌貧致富。既然國家的大形勢是讓農民月兌貧致富，而自己要如何通過自己的力量，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呢？她的心里開始了盤算。
前幾天周德祿又去周圓圓家的時候，張依曾向他打听鎮上有什麼對農村的扶貧項目，養殖和種植的都行，只要適合農村的情況。
周德祿永不可置信的眼光，看了看眼前這個還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女孩。「你一個孩子家，打听這些干啥？」這個長相清秀的女孩，身上有一種同齡孩子所沒有的穩重大方，關于她的傳說圓圓早就跟家里人講過無數遍，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居然能在早晨打工的基礎上，學習成績依然名列前茅，這不得不讓人承認她是個天才！她看似風清雲淡的舉止，有一種雷厲風行的內涵，這個孩子長大了準不簡單，周德祿看著張依曾黑潭一般的眼楮，心中暗暗說道。
「二叔，我只是想著，咱們山里有的是資源，人們為什麼非要去外面打工？我家條件不太好，我想著給家里找一條致富的路，看二叔能不能幫忙？」張依曾一臉熱切的望著周德祿。
「好啊！怎麼不能？」周德祿一听這話立刻來了興致，這和他的願望不謀而合。既然有人願意求助農科站，他們可以在農村先打開一個出口，等別的農民看到靠自己的山坡土地能致富後，自然就能帶動農村科技的發展，想著自己遠大的了理想有可能會實現，周德祿也很興奮。
「行，等幾天讓你們家大人去農科站一趟，我們先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周德祿說道。
「啊！真的，謝謝二叔！」張依曾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的順利，纏繞了她好幾個月的煩心事，今天居然就這然輕松搞定，她真想立刻就把這件事去告訴父親。
終于又到了星期六，依曾和玉秀快走到家的時候，踫上了小妹依然，她跟在兩個姐姐的後面，嘰嘰喳喳的講著一星期來學校里的趣聞。玉秀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著，還不時的詢問幾句或者是和依然大聲的說笑。依曾在一旁默默的思索著什麼問題，對于她們的笑鬧並沒有什麼反應。
「想什麼的，大才女！」玉秀在一旁打趣著。依曾這才醒過神來，「哦！我是在想，今天數學課上王老師說的話！」「王老師說的什麼話？」玉秀一片茫然。
「就是那句︰中國式的嫉妒和外國式的嫉妒。」依曾提醒道。
「啊！是那句話呀！」玉秀有點興致索然。在今天的課堂上，王老師照樣博古論今，把課講得有聲有色的，王老師忽然說道︰「前幾天我們去縣里培訓，培訓的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就是中國式的嫉妒和外國式的嫉妒。先說著外國式的嫉妒，在歐美一些發達的國家，如果一個人有能力，受到當眾的夸獎，作為他的同事或者是同學，就很嫉妒，可是他們會怎麼辦呢？他們會發憤圖強，自己爭取在以後了比他做得更好，也就是把這個作為動力，不斷的優化自己強大自己，所以強大。
再看一看中國式的嫉妒，如果一個人受到了當眾的夸獎，原來和他親近的人就會慢慢遠離他，大家都站在遠處挑他的毛病，你不就是怎麼了怎麼了，看這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早晚讓我找到你的把餅，叫你一輩子翻不了身，也就是中國人俗話說的︰人怕出名豬怕壯。出頭的椽子先爛！的原因。這也是中國人的一種心態︰誰也怕別人比自己過得好互相拆牆腳！所以發展的很慢。雖然我們是中國人，可是以後了請大家拋開成見，在以後的人生中，要用全力去競爭，而不要只是耍小心眼！」
說完王老師還用深有意味的眼光，看了看教室里的兩名同學。張依曾心中一動，這兩位同學最近老是打擂台，各拉攏一幫人，在老師面前相互揭發報告，弄得現在班里的風氣很亂，老師的一番話，顯然是有針對的。
她在心里很感激王老師，雖然這個年齡的孩子們還很淘氣，可是王老師的教育方法顯然跟她前世不同，不是刻板的說教，而是通過比方的方式，讓孩子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且在人生感悟上，讓人受益匪淺！也讓孩子們了解到自己民族的弊病，並且注意克服，古往今來，只有能不斷認識自己弊病的民族，只要能夠加以改正，才能夠源遠流長下去的。
「走吧！別再談論這些事了，再談下去，我們就成了白胡子老先生了！」這不是玉秀喜歡的話題，她拉著依曾的手向前走著，心里卻有些詫異，細妹子怎麼越來越留意這些高深的話題，真沒意思！還不如和依然在一塊有趣得多。
依曾顯然也發現了好友的不高興，趕緊轉換話題，「快走吧！不是說好了今晚要通電的嗎？咱們趕快回去瞧一瞧！」玉秀和依然被這句話說得精神一震，三個人歡呼雀躍著往家跑去。
這時節正在冬至前後，是一年中白天最短夜晚最長的時刻，天上開始掉著細碎的雪粒，當三個孩子氣喘吁吁的跑回村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四周的山坡在夜幕中好像是一個個巨大的怪獸，在那里盤踞著，可是這里村中的情況完全相反，家家戶戶都沉浸在一片明亮的歡快中。她們三個人欣喜的相互看看，顧不上道別，依曾就拉著依然向自己的家里跑去。
兩個人進了屋，就看見家里今年剛粉刷的白牆，在電燈光下閃著灼灼白光，鐵山娘正在忙碌著一家人的晚飯，原先那黧黑的煤油燈也失去了原先的地位，被放到一個牆角里，在那里黑著臉呆站著。張義剛跑到同伴家里去還沒回來，只有張鐵山顯然對這白亮的燈光還很不習慣，一個人在那里手足無措的呆站著，不是嘴里發出一聲嘿嘿的笑聲，惹得鐵山娘也不禁喜上心頭。
「女乃女乃！」依然一下子就跳過去，倒把沒有留神的女乃女乃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嗔怪她，依然馬不停蹄的放下書包，驚奇的這里翻翻，那里看看。還跑到另幾個屋里，找到燈繩，把電燈全都拉開。
「這個死妮子！還不快關了！這些光亮可都是錢買的，小心浪費！」女乃女乃踮著腳走進來，心疼的直拍心口，厲聲的指責著依然。在那窮慣了的鄉下，浪費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行！
依然一見勢頭不好，馬上就準備開溜。女乃女乃趕緊上去把這些燈一一拉滅。
「女乃女乃，我去叫哥哥吃飯！」依曾可不願見一家人在吃飯時不高興，急忙拉著依然向外走，走到院門外，姐妹倆就放開嗓子大喊著︰「剛仔呀！快回來吃飯呀！」
片刻功夫，張義剛就如同月兌韁的野馬，風馳電掣般的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