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開光（一）
一走進正屋，一陣熱風撲面而來，屋子正中燒著一個大火爐，屋里熱浪滾滾，給外面好像不是一個季節。
張依曾就發現這里沒有幾個人。常大仙她的五女乃女乃正坐在沖著門的供桌旁吸著煙，床上還坐著幾個人，自己不認識，也不知是她的弟子還是親戚。可看到供桌，便禁不住小聲問鐵山娘，「女乃女乃，怎麼外邊的八仙桌和屋里的一樣？」
「偶！本來就一樣的，連牆上掛得神像都一個樣，只是屋里不擺放那尊彌勒佛，那是開光專門要用的！」鐵山娘低聲說了幾句，就趕緊走到常大仙身邊。
「她五女乃女乃，你找我有事？」鐵山娘像常大仙問道。
這事長俊向其他幾個人施了一個眼色，那幾個人連忙站起身來，對常大仙尊敬的說︰「鐵栓他姨，我們先到外面等一會兒。」原來這幾個人是常大仙娘家那邊的遠房親戚。
「三嫂子，鐵山的女人又走了？」常大仙問道。「又走了。」鐵山娘說。
「走了好，走了好，世事無常難預料，貪戀無望多煩惱，這女子不屬于咱這兒的，咱留不下。」常大仙說著嘆了一口氣，又說道︰「這就是命，人不和命掙。」接著吩咐自己的弟子。
「長俊，你把那事給我三嫂子說說。」常大仙坐在椅子上沒動，一雙白多黑少的眼楮，很威嚴的轉動了一下，向她的弟子吩咐著，然後就笑眯眯地喊著依曾，「細妹子，你過來一下。」
張依曾帶著疑惑的目光看了看鐵山娘，見鐵山娘示意自己過去，這才有些遲疑的走過去，她在心底對這位五女乃女乃是又敬又怕，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有神仙鬼怪，那麼常大仙這位通靈者知不知道自己的靈魂是穿越過來的，她對自己的底細，又到底了解多少呢？
張依曾走到常大仙身邊，常大仙伸出一只手來，抓住張依曾的手。常大仙的手掌很柔軟，可手指卻是很干瘦，上面的指甲都長得很長，尤其是小手指上的指甲，長長之後，又向下彎下來，打了一個卷。張依曾一看這只手，馬上就聯想到自己在前世的動物園，見到的某種動物的爪子，哦！想起來了，好像是老鷹的。看來強者到哪都是強者，在天上飛的時候就可以俯瞰大地，及時變成了人，也能掌握別人的命運！
正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常大仙沒有說話，拉著她的手在模，她心中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可又不敢把手抽回去，只好求助似的望著鐵山娘。鐵山娘正在和長俊說話，兩個人都低著頭，用耳語般的聲音交談著，別人壓根就听不見。
「細妹子，這年前的學業怎麼樣？」常大仙終于停止了模索，放開了依曾的手出了一口長氣，開始張口問話。
「五女乃女乃，我用著心呢，功課還跟得上，麻煩你還惦記著！」張依曾看看常大仙臉上並無異色，這才把心放寬了點，趕緊回答著。
「大仙，這是細妹子謙虛，如今誰不知道咱細妹子，學習好著哩！到了龍門鎮上都佔第一名。現在外面的人都說︰細妹子是大仙你救活的，又是仙童托生的，那不是咱這兒的聖女是什麼？要不哪能樣樣都佔先？」長俊這時和鐵山娘已經走過來，她滿臉含笑的插著話。
「就是這麼湊巧，都成了，細妹子還沒見過身上呢！」長俊又說道，說得依曾又是一臉霧水。
「那就好，那就好！就這麼定了，明天是正日子，三嫂子，就讓細妹子來做今年的聖女，明天早些過來，讓她幫著給神像開光！」常大仙掐滅了手中的煙，聲音里也帶著歡喜。
「行，你說啥時候過來就過來。」鐵山娘趕緊應承著。
「那就吃了早飯吧！」常大仙一邊對鐵山娘說著，一邊又吩咐長俊，「去，把那點心撿著好的拿幾包，讓三嫂子帶回去。」長俊就依言下去了。鐵山娘趕緊對依曾說︰「快謝你五女乃女乃！」
再回去的路上，張依曾就問鐵山娘，「女乃女乃，長俊姨向你問什麼了，還背著我？」
「能不背著你，長俊想問問你見過身上了嗎？」。鐵山娘說道。
「見誰身上？」依曾有點疑惑。「哎呦，你這個傻妞，見身上就是來月經。可也真是的，你過年都十四歲了，你生月小，可按周歲也十二周了，按說也該來了吧！是不是這童子托生的就不能生孩子？」鐵山娘邊走便嘟囔著，說著說著，自己竟然把自己嚇了一跳，趕緊在地上吐了幾口唾沫，說著︰「看我這張臭嘴，瞎說什麼的！」
「那問這干啥？」依曾問。「讓你當聖女啊！」鐵山娘說。
「當聖女干啥？」依曾又問。「當聖女就是幫著你五女乃女乃給神像開光。」鐵山娘說。
「為啥開光？」依曾又問。「瞧！這腦瓜子又不靈光了，以前的事又記不起來了。那我就給你講講，省的你問個沒完。」鐵山娘說完，就給依曾講起來。
原來這神像開光，是仙家的一種儀式。開光就是把宇宙中無形的、具有無邊法力的真靈注入到神像中去，神像也就具有無邊法力的靈性。故而開光是神像被供奉後，必不可少的儀式。
每年到了正月十五，是神像開光的日子。這一年中被常大仙看過病的人，如果有人和仙家有緣，要求請一蓬神像回家，那麼這一天舉行了開光儀式，就能正式請回神像。
開光的儀式非常復雜，乃事須經由功力高深的大仙，擇良辰吉日進行開光點眼之儀，儀式中含︰清淨、請神、發旨、發令、七星、八卦、入神、敕筆、敕鏡、敕雞、開光、發毫等十二種科儀才完成，使恭請的神靈匯聚神像，藉此借助衪的威靈，使供奉者運氣好轉，求財謀事都能得心應手，方可安座家中或廟堂，供人參拜，庇佑平安。與其他宗教不同處，神像有入神儀式，其目的為有神靈常駐。
還有一件事，因為大仙是個盲人，開光還需要一個沒來過身上的聖女輔助，因為孩子的身子是最干淨的，能夠與天地之氣相接，到時候操作性的工作就由孩子來完成。
听鐵山娘說完，張依曾還是似懂非懂的。其實鐵山娘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說不了那麼完整，只知道是給佛像點鼻子、點眼楮的。
「那五女乃女乃都給人開光這麼多年了，以前的聖女呢？」張依曾還是一知半解。
「啊！傻妞，那得用沒來月經的小女孩，這年歲一大，就不能用了，以前你也做過聖女，怎麼連這個也忘了？」鐵山娘說道。
「女乃女乃，你不知道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張依曾故意嗔怪道，「那小女孩不是多的是嗎？依然、妞子、玉枝、巧芬、、、、、、咱這一塊就有好幾個人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做聖女可不是任何人都行的，這里面講究可多了，首先得有仙緣，就是和仙家有緣，有好多小孩一進你五女乃女乃屋，就下的哇哇大哭，這就是沒仙緣，和仙家沒緣份。再就是的長得五官端正，受看，仙家也講究這個，說是形象。還有的是個聰明伶俐的，要不要是又傻又蠢的，怎麼能領會仙意呢？再加上去年的事，大家都願意讓你做聖女，這也是你五女乃女乃著急讓咱們來的原因。」挺鐵山娘解釋完，張依曾才明白是怎麼一會兒事。
第二天一大早，鐵山娘就趕緊起來做飯，叫依曾起床梳洗。依曾看看天色，還只是麻麻亮，又看了看表，才只有七點鐘，就對女乃女乃說︰「這麼早起干嘛？再讓我睡一會吧！」
「這就早了，你上學時，這會兒子都快走到學校了。這人就是不能歇著，一歇著就發懶，那就讓你在躺一會兒，你可記著，躺一會兒就起床。我先給你燒一鍋熱水，一會兒先要洗個澡。」
「哎呀！還要洗澡嗎？不是年前剛洗了嗎？」。張依曾有點不願意。不是自己不講衛生，實在是屋里太冷了。農村人到了天冷的時候，不經常洗澡。雖然家家都有一個大木桶，可是除了身上髒得要命，非洗不可的時候才洗一次。吃水都要到村西的龍馬河里去挑，洗一次澡那的挑兩桶水的！
可是到了快過年的時候，每個人都得洗一次澡，理理頭發，為的是干干淨淨迎新年，要是偷懶不洗澡、理發，下一年是會不吉利的。
「冷什麼冷，你哥早就起來了，都挑回兩擔水了，咋就不嫌冷，吃了飯洗一洗就暖和了。再說了，這當聖女，洗澡是對神仙的尊重，快點阿！」鐵山娘先訓斥了兩句，再改口又哄了幾句。
「起來吧，姐！這做聖女也不錯，玉玲去年做過一次，她都吹了一年了。」依然見姐姐不願意去，就睜開眼楮，睡眼朦朧的勸著。
「要不，你去吧！我可不想去。」依曾一想到那煙燻火燎，陰森恐怖的地方，心里就猶豫著。「我倒是想去，可人家不願意，姐！你就別拖拉了！」依然直溜的又鑽進被窩，只露出一顆頭。
「我去了，等上了學，又該叫校長批評了！」依曾有些賭氣地說。
「那就叫他批評去，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你是常大仙救回來的。」依然到有些不以為然。
鐵山娘風風火火的又跑過來，嘴里說著︰「小祖宗，快點吧！去晚了常大仙又要發脾氣了。」張依曾這才起來草草吃了幾口飯，就讓女乃女乃擺置這洗了澡，另換了一身干淨衣服。鐵山娘這才領著急急地往村子南頭趕路。
一進常大仙家門口，人們還沒來起，院子里還有些冷落。依曾不由得低聲埋怨了兩聲，「就你老積極，看來得早了吧！」鐵山娘還沒有來得及搭話，長俊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接口說︰「不早，不早，還有些話給你交代哩！」就領著依曾進了屋。
常大仙也剛起來不久，正在別人的服侍下吃早飯呢。依曾進去的時候她正在向一個人發做著，「這麼腥氣讓人怎麼吃？大早起的你們就做這飯，幾輩子沒吃過肉似的，給我端上點菜來。」其他人也沒敢搭話，見長俊進來，求助似的看著她。
「哎呦我的親姨呀！這是給你和姨夫兩個專門做的，我們可是做了一鍋白菜豆腐的大雜燴，要不給你盛一碗，你先嘗一嘗。」長俊知道大仙發做什麼，以為早飯大家都是吃的丸子大肉的，給她糟蹋東西。大仙听長俊這麼一說，也就放下心來，可依然吩咐道︰「那就盛一碗過來吧！」
長俊趕緊示意那人，那人心里也明白，盛菜的時候就專揀白菜豆腐，把盛到碗里的肉片用筷子夾出來，常大仙嘗了幾口，這才滿意。推開那碗白菜，專挑著肉吃起來。嘴里問著長俊，「細妹子來了沒有？」鐵山娘在一旁急忙應承著，「來了，來了一會兒了。」
「哦！吃了嗎？三嫂子？」常大仙頭也不抬的發問著。「早吃了，還讓細妹子洗了一個澡呢？」鐵山娘有急忙恭敬地說著。
「哦！」常大仙的語氣帶著點失望，「怎麼不到這里來吃，做了一大鍋，都剩下了。」說完就又頭也不抬得吃起來。「啊！那個長俊，你先到那屋里，把一些事項教教細妹子。」常大仙又想起了什麼，急忙吩咐長俊。
張依曾就跟著長俊到了另外一間屋。這間屋沒有生火，顯得冷清的多，里面放滿了人們還願的供品，整整兩大間屋子的地方，除了一個床外，其余地方都滿滿的。床上也放著被褥，顯然是大仙的弟子們在這里過夜的。
長俊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只見紙上密密麻麻的寫著很多字，字寫得不太清除，有的地方涂改以後又在上邊或者下邊的字縫里插著寫的，整個一片亂糟糟的。
「這是啥啊？長俊姨。」依曾問道。
「這就是開光儀式，一會兒你拿起一塊新毛巾向神像作拂塵的動作，這是表示要拂去我們眾生心地上的垢塵；然後再用鏡子一照，表示垢除淨顯，明心見性，真正見到諸法的本來面目。用朱砂筆點向神眼，由于眼楮代表著智慧，所以點開佛眼，意思就是要開發我們眾生的內在智慧。還有其他的地方，就是大仙念到哪兒，你就點哪兒。」長俊交代著。
正在這時，有人在外面喊著長俊，長俊到門口看了看，返回身來對依曾說︰「細妹子，你先看一看，有不懂得一會兒再問我，我先看看那邊有什麼事！」說完擰著身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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