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我節墨除了這石頭屋子,可什麼都沒了。求求您行行好吧」族老說。
「這幾間屋?放別的地方爺我還真收下了。可你們這幾間破屋子連個鬼都不願住。這樣吧——听說你們有能撈珍珠的人?十幾年前那顆夜明珠據說就是你們節墨撈出來的?」瘦皮猴說。
節墨人終于明白這瘦皮猴打得是什麼主意。
蘇陌听到夜明珠三字,腦袋里猛然想起地宮里那些大把大把無處不在的大顆夜明珠。
只听見老者嘆氣說︰「老爺啊,夜明珠是可遇不可求的。咱們節墨曾經出產過這東西,可是風水變化,如今別說夜明珠,就是大珍珠蚌都難得一見。海灘上牡蠣螃蟹也沒幾只,下片圍網,一網下去還不夠小孩吃喝。您如今說要撈,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撈得上……。」
「閉嘴」那管事的瘦皮猴顯然生氣了,道︰「別跟我哭窮。你們自己看著辦,要麼拿錢,要麼拿東西換。哼,有膽子賭就要有本事還。白紙黑字,鬧到皇帝老子那你們也別想賴」
眾人不再說話,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看著大魚叔那慘不忍睹的斷手,幾個年輕點的小聲道︰「去撈吧,我去。」「我也去。」「踫上兩顆珍珠也好。」
眾人臉上都很不好看,沒有大船又沒有扎猛子的好手,誰知道這次撈珍珠會不會出什麼事。不過事到如今,只能祈求老天爺讓他們撞上兩顆珍珠,否則大魚叔恐怕是沒了命。村里人實在,實在狠不下心見死不救。偏偏這瘦皮猴就是料準了這一點。
「大魚,你作死了怎麼賭了那麼多錢」有女人埋怨。
大魚叔羞愧難當,此時只恨不得一頭撞死才好,面紅耳赤喉嚨發堵,說不出一個字。倒是那瘦皮猴優哉游哉地說︰「也不是什麼高深玩意。就是這個‘…狀元’。」他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模出了三個小巧玲瓏的色盅,那三個色盅一會被他從左手依次顛到右手,一會從右手倒回左手,時而穿連成一線,時而堆疊成一塔,扔來倒去,翻手覆掌,手法甚是嫻熟。那瘦皮猴洋洋得意地說︰「三個色盅里只有一個裝了色子,點得中便是中狀元,點不中便要交錢。簡單得很,怎麼樣?你們誰想來一把嗎?扳回來一局說不定就不用還債了」
一听這話,村中年輕人中難免有血氣方剛天不怕地不怕想試上一試的。不過都被族老一聲輕咳打住。「十賭九騙,切莫意氣用事。」族老道。他的話有不可違抗的說服力。一幫漢子頓時熄了火。安安靜靜地跟在族老身後。
族老嘆著氣說︰「老爺們,咱們賭不起。請進村吧大威二威,你們帶人去準備船」
「等等我跟你賭」小蘇陌的聲音突然在門後響起。只見傻二丫又背著小蘇陌出現在大門邊。傻二丫探頭探腦畏畏縮縮,明顯有些怯意。小蘇陌可沒畏畏縮縮。只見小蘇陌臉上有些怒色,她再小,此時也看明了黑白。在她的腦海中,賭坊這些砍人手的人已經歸入了壞人一類。自剛剛傻二丫背著她跑了小半圈回來,正巧看見瘦皮猴手中掉弄那三個色盅,心中便打了主意,有意要幫節墨人。
要知道蘇陌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只要她願意,她倒是「看」得夠「快」。
「這位小少爺有何指教啊?」瘦皮猴見發話的就是剛剛那個相貌清秀的孩子,不由語帶挖苦嘲笑道。不過他也有些猜疑,畢竟蘇陌容貌與這邊土人相離太遠,不像是苦人家的小孩。因此這賭坊的人倒也停下了腳步。他叫蘇陌「少爺」,一則是因為蘇陌的素服難辨男女;一則是在他的腦海里,女孩兒們沒這樣當眾喊話的膽子。于是理所當然地把蘇陌當了男孩。
瘦皮猴上下打量蘇陌,卻看不出什麼名堂,不過是普通守喪孩子一個,甚至連個家丁也沒有。脖子上也沒掛著富貴人家小孩必掛的長命鎖寄名符。若不是那張臉,瘦皮猴此時真不會搭理她。
蘇陌大大方方地伸手說︰「我跟你賭,不過那個字據我們還沒仔細看過」
瞧她的意思竟然是要看憑證。瘦皮猴心中愈發疑慮︰難不成這女圭女圭還認字?
在這偏遠之地,一百個人里有九十九個睜眼瞎,認字的非官即富。不由得瘦皮猴更加謹慎。
「你認字?」族老也問。不過他是一臉的不放心。
「認得。」蘇陌說。若是素雲在,一定會給她頭上兩下,好讓她別吹牛。而蘇陌則是自信滿滿,尋思著「五」、「百」、「兩」這幾個字她不但認識還會寫呢。
瘦皮猴拿出一張紙,叫人傳給蘇陌。蘇陌接過。只見上面確實寫明了五百兩。族老探過頭來問︰「可是五百兩白銀?」
蘇陌到這時才明白,原來族老雖認字,但認識的字似乎極為有限。怪不得看了文呈後,族老知道自己是守陵女卻不朝自己叫「娘娘」,反而以為自己是來接掃青職位的。八成是這老頭認識守陵等字,卻不認識皇妃等字。算起來,和蘇陌的水平半斤八兩。
蘇陌仔細看了,道︰「寫明了白銀。」
族老點點頭,輕聲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他反悔變黃金。」
蘇陌一听,馬上又說,「我要你手中另一份看看。」
瘦皮猴笑道︰「喲人不大,心眼挺多」
于是又令一個壯漢拿了一份給蘇陌看了,卻不交給蘇陌。顯然這瘦皮猴也精得很,覺得蘇陌小心眼多,生怕蘇陌弄什麼小九九出來,也防著蘇陌。蘇陌掃視了兩眼,比對了手中紙張,就算不全認得,也確信兩張紙內容一致。然後收了第一份單子。至此,所有人心中確信︰這小孩認字
「我說,這位小爺,您要跟再下賭麼?那可有銀子?尿布我可不是不收的」瘦皮猴顛著那三個色盅說,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意。一幫打手一听,頓時哄笑。
族老等人也看著蘇陌。小蝦米還上前扯了蘇陌一下。
「如果是記賬的話,這節墨可要多撈些珍珠了喲」瘦皮猴說。眼楮有意看向族老。族老不由一陣尷尬。
眾村人不由馬上反對。牛妹脾氣最大,嚷道︰「她的是她的,跟我們無關她又不是我們節墨的人,憑什麼算我們節墨的頭上」
「對」村里的女人們隨聲附和。
卻不知當傻二丫被嚇得躲進門後在城里瞎跑時,善良的小蘇陌叫傻二丫背她回家取了東西。
此時小蘇陌听到瘦皮猴的奚落,倒也不著急,只從素服袖中取出一張紙。道︰「我出五百兩。」五百兩,不多不少是大魚的債款。小蘇陌小手一招,那銀票不知道晃亮了多少人眼楮。
不論是村里人還是賭坊里的人,此時都免不了吃驚。村里人有些沒見過銀票,私語道︰「那紙難道當得五百兩銀子?」,「她哪里有那麼多錢?」「五百兩呢,不如別賭,直接贖了大魚叔吧。」「你剛剛不是還說她不是咱們節墨的人嗎?沒道理幫我們。」
瘦皮猴眼楮尖,一眼看見蘇陌正對面打手回頭的表情,就知道這銀票可真是五百兩。
瘦皮猴吞了口口水,心中念如閃電,越發覺得小蘇陌身份詭異,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否該賭這個局。「窮鄉僻壤里怎麼會莫名其妙蹦出這麼個人物?」他越看蘇陌,越想不明白蘇陌的來頭。要知道五百兩銀子,丟哪里都不是小數目,這小孩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戲法似的拿了出來,看神情還毫不在意。窮得乞丐都不來的節墨,出手大方的俊美小孩,這個奇怪的組合不由讓瘦皮猴有些忌憚。
忌憚歸忌憚,瘦皮猴的眼楮沒有離開過那張銀票。「不如試試他的老底。」瘦皮猴心下揣度。
「小爺夠痛快,小的願意跟小爺來一場不知小爺貴姓……。」瘦皮猴親自下了車,走近村人,邊走邊說。不過他沒說完就被蘇陌的話打斷。
「還沒說你的賭注呢」蘇陌道,這小家伙從來都有一堆小心眼。
「小爺贏了,這賤人的帳就一筆勾銷,您看如何?」瘦皮猴走近眾人,一方面是為了行賭方便,另一方面也是有意暗暗觀察小蘇陌。看見小蘇陌太陽穴不鼓,骨骼嬌柔無橫肉,眼中清波漣漪卻無精光攝人,心知眼前小孩並非練武之人,就算練過武也絕對不是高手。于是便放寬了一百個心隨口將賭債賭了出去。
「好」小蘇陌一口應下。族老感激地看著小蘇陌,與此同時,一村的人都覺得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瘦皮猴輕笑一聲,將三個色盅在地上擺好,自己也坐在地上。「三位才子赴京中,兩位兒郎月復中空,朱砂大筆一揮就,誰家繁華誰家空」瘦皮猴邊說邊掀開三個色盅的蓋子,當眾將一個色子放進了正中的色盅中。眾人的眼楮死死地盯著那「月復中有貨」的色盅,唯恐看差了瘦皮猴一個動作。瘦皮猴念罷,緊接著依次蓋上色盅蓋子,深深吸一口氣,運功凝神,開始在地上不斷變化三個色盅的位置。他雙手的動作極快,色盅忽左忽右,三個色盅好像車輪一般在地上變換滾動。
最開始還有許多人眼楮還能跟上,不多時就再也跟不上瘦皮猴雙手的速度。而瘦皮猴的速度也愈發地快,眾人只看見滿眼都是手和色盅的虛影,不由都在心中驚嘆︰這哪里是手啊?蜘蛛腳也沒這麼利索
等到瘦皮猴將三個色盅最終擺正後,已經無人知道剛才那「肚中有貨」的色盅究竟是哪一盅。瘦皮猴面有傲色地朝小蘇陌做了個請的姿勢。
眾人看著小蘇陌。
「這個」蘇陌小手一指,指向中間的色盅。
瘦皮猴臉上含笑。打開色盅,里面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