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錦 第六卷 定風波 十年生死(三)

作者 ︰ 伏弓

未央宮,從未如此倉惶失措過。劉弗陵披散著頭發,懷抱著長煙,跌跌撞撞的沖進寢宮。身後的宮人亂作一團。連郭雲生也目瞪口呆。雖已做好了千萬種準備,卻從沒想過會是如此狀況。劉弗陵已顧不得臉上的血污,他將長煙緊緊抱在懷里。

「太醫!太醫!」他似咆哮的猛獸一般,朝著每一個宮人大喊。

未央宮,一瞬間,被籠罩在前所未有的恐懼中。

他捧著長煙血污的臉。

「丫頭,你不能這樣死在朕的懷里。不能再讓人為朕而死了!朕求求你!」他狂亂的吼著,一雙手不住的撫模著女子的臉龐。

「弗陵啊弗陵,你算什麼?這麼多的人命,你背負的起嗎!」他有些恍惚,不知所措的大喊大叫。

只有順知道他在說什麼,忙遣散了下人。留下二人,等待著太醫的到來。

晙帶人入宮時,太白星已經升了起來。帶著血腥,帶著深沉的擔憂,晙快步朝陛下的寢宮奔去。病已也跟在後面。他也參與了昨晚的廝殺,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讓他精神振奮。他是個沒有負擔人,沒有任何的游移和憤怒,他只是冷靜的參與這場必須參與的宮廷浩劫,並從中得到了歷練,他的額頭煥發著新生的光輝,眼神里,充滿無盡的勇氣。

晙來到近前。弗陵伏在長煙的身旁瞪著呆滯的眼楮。

「她……」晙的唇開始顫抖。

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才剛剛開始的戀情,竟這樣一下子離他而去。王淳手里拿著一粒藥丸從外面氣喘吁吁的拐了進來。劉弗陵猛然起身,接在手中。

「這是最後的希望。」王淳抹著頭頂的大汗。

劉弗陵忙俯身,將那藥丸放入長煙口中。

「還好,服下了。」王淳長長的松了口氣。

望著氣息微弱的長煙,劉弗陵忽然轉過頭來。

「現在證據確鑿,殺無赦!」

「諾!大司馬已經在處理。」晙應道。

病已展眼朝榻上的女子望去,禁不住升起一絲敬佩。

「交由他全權處理吧,朕太累了。」劉弗陵緩緩點頭。

烏雲深處,不斷的有閃電出沒,雷聲滾滾,連月亮都隱入雲層,世界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

不多時,驟雨已迅雷之勢落下,鋪天蓋地,無邊無際,似乎要將人間顛覆,劉弗陵的心,一下子沉入湖底。

七天後,霍光來覲見。上官桀全家被誅。桑弘羊因參與了這次政變,與上官桀同罪。鄂邑因是長公主,固被囚禁在公主府,等候陛下發落。燕王在逃往燕國途中被魯王率軍抓獲。

終于塵埃落定。劉弗陵緩緩點了點頭。眼里卻沒了往日的傲氣。他淡然的仰起頭。白皙的臉上,再無一絲波瀾。

「這次,朕必須要去看看皇後。」

椒房殿。

一個下人都沒有,空冷的令人害怕。上官燕緩緩除去發間的金釵步搖,小心翼翼的放在妝盒里。她將濃密的黑發披落下來,瘦小的身體,一下子被包裹其中,仿佛羸弱的孩童。

她知道。上官家,已經被夷為平地。下一個,將會是自己。她不想祈求,因為她沒有祈求的資格。她是他的妻子,可她的父輩們卻將刀鋒對準了他的丈夫。她無可奈何的垂下淚來。而今,除了垂淚,她還能做什麼。

劉弗陵走了進來,殿內的清冷,即便是在融融夏日,也讓他感到一股徹骨的涼氣。這里是椒房殿,也被稱為暖室,可它何時溫暖過。他無奈的苦笑著。

粉白的牆壁,如那日盛放的牡丹,艷麗多情,卻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嫵媚罷了。

上官燕回過身來。幽怨的眼里,蕩漾著無可奈何的憂傷。

「陛下,臣妾願追隨陳皇後,移居長門。」她聲音不大,卻听的劉弗陵一陣酸楚。

他點點頭。

「你很聰明,知道朕下不了決心殺你。不過,你也不必離開,就安心的呆在這里吧。誰又想真正去謀害別人呢。一切都是定數吧。」

「陛下。」上官燕俯身跪在他的面前。

他高貴的站立著,眼里,卻透出無盡的悲憫。他伸手扶起她,卻以最快的速度將手收了回來。上官燕適時的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異樣。那是種透徹的覺悟,深冷的讓人望不到盡頭。

從此以後,上官燕收起了所有的釵環配飾,只留下了幾個貼身的宮人。

椒房殿,儼然冷宮一般。

劉弗陵深居簡出,很少召見黃少原。

霍光亦將自負的氣焰,暫時收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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