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錦 第七卷 感皇恩 薄雨收寒(二)

作者 ︰ 伏弓

長樂宮。

碩大的梧桐樹,已結出了豆莢,垂在綠色的葉片間,如一支支利劍。上官燕端坐在長信殿上。霍光拂袖而起。他沒想到,上官燕召見他,為的,竟然是廢帝。劉賀來朝,不到一個月,怎可說廢就廢。

「此事,日後不要再提。」他轉身欲走,卻被上官燕攔住。

「大司馬若當真將國家社稷放在心中,必然不會再擁戴劉賀!」

上官燕義正言辭,目露精光。

霍光不明白,曾幾何時,怯懦的上官皇後,竟然敢這樣與自己說話了。她是她的外孫女,雖然自小入宮,卻對自己多有忌憚,而且她本性單純內向,怎麼會忽然變成這樣。

上官燕朝身邊宮人模樣的女子點了點頭,那女子便走上來,卷起袖子。只見兩道深的入骨的傷疤像兩條扭曲的大蟲,讓霍光一凜。他曾上陣殺敵,經歷過無數的血腥洗禮,然而,眼前的這兩道傷疤,仍讓他的心嗖然一緊。

「難道,我大漢要被這樣的人統治?難道要後人咒罵你我,留下千古罵名?」她指著女子手腕的傷疤,堅定決然的說道。

「可他是李夫人的子嗣!先皇沒有孩子,我們只有從宗親里尋找,哪里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征和二年,幾乎將武帝的所有子嗣席卷一空,如今,燕王旦也死了,我們還能找誰?」霍光怒視著上官燕,無可奈何的反駁道。

上官燕猛然抬起頭來,眸子深處,現出明亮的光芒。

「大司馬請回,容本宮再想一想。」她喃喃自語,眉宇間的雲霧,卻漸漸散去。

大司馬走出宣室殿。她轉過身來,注視著身後的女子。

「你說,你是畫師杜飛華?」

女子點了點頭。她沉吟下去,似乎拿捏不定,不斷的在殿內踱著步子。良久,才仿佛拿定主意一般,轉身道︰「你可認識魯世子晙?」

飛華點點頭。

「好,你即刻出宮,帶著本宮手諭。」說著,她一伸手,從懷里里取出一件東西,交到杜飛華手上。

仔細一看,竟是一只鵝黃色的錦帕。

「這?」杜飛華一愣。

「你不必多問,只將此物拿給魯王,若本宮猜的不錯,陛下應早已有了人選,只是沒來得及告知天下。」說著,她又將一個小小的木牌交給飛華。

這個飛華倒是認得,這是出宮的令牌。上面還有太後的名號。

她身穿宮人的衣服,一路暢通無阻,出了長樂宮,便乘了車輦,朝尚冠里世子府去了。

誰知,剛來到門口,便見一行人吹吹打打,竟似娶親的隊伍。她混入人流,直接來到府內。卻見劉病已穿著大紅色的婚袍,正呼朋喝友。胸前的紅花七扭八歪,臉上還帶著戲謔的笑意,這哪里像個新郎官。到和當年譽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劉病已搭著彭祖的肩膀,笑嘻嘻的環顧著四周,卻不料,門口槐樹下的女子晶亮的目光,讓他渾身一顫。他的記性是極好的。這雙眼楮,必然是在哪里見過。

「病已,不要太張狂,趕緊去正堂!」晙抽身過來。

醮子禮和入贄禮他都是心不在焉,這次輪到正婚禮再糊涂下去,豈不讓人笑話。誰知,病已不但不動,反而定定望著前方發呆。晙剛要說話,卻發現,人群後面,一個宮人打扮的女子,正朝這邊望來。女子的樣貌似乎很熟悉。晙轉身朝院子走去。病已忙跟了上去。女子見到晙朝自己走來,也不避諱,只將身子一挺,從樹蔭里走了出來。

「世子可還認得小女?」

離得近了,晙才恍然大悟。

「記得,那日宴請上,姑娘還是個琴師。」

說著,他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所有人都覺得奇怪,那日,劉賀忽然離席,又將此女叫了過去。第二日,白虎門上的姜浪萍就被放了,而且竟然驚現了一張先皇的免死令。

這一切的玄密,都指向那日彈琴的女子,她絕美的容顏和哀怨的眼神讓人過目不忘。還有那臉頰的桃花記,竟一瞬間成為貴婦爭相效仿的範本。人們大膽而叵測的猜度著女子的身世,她一定是以美色先後打動了兩位君王,才會如此這般的翻雲覆雨。然而,她與那個叫姜浪萍的男子又是什麼關系。

晙冷峻的眼神一如既往,他不善于與女人打交道。病已卻冷不丁的說道︰「我們以前應該見過。」他探究的目光,讓杜飛華心里一驚。當日,他並沒有在筵席之中,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真正面貌。她緩緩轉過頭去。

「我是奉太後之命,給世子一樣東西。」

說罷,從懷里掏出一只錦帕。

病已湊上去。

晙卻將此物揣進懷里。

緩緩道︰「多謝。」

病已被人們拉到正堂,臨行時,還不時轉過身來看向女子。這女子他一定見過。年紀比自己大一些,眼楮像新月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他大聲喊道。

女子已轉過身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叫淖方成。」晙拉起病已的胳膊。

「她很美,不過,你今日要娶的人,是許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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