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錦 第七卷 第七卷 感皇恩 薄雨收寒(三)

作者 ︰ 伏弓

許平君,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子,雖然不是很漂亮,卻很妥帖踏實,一雙溫順的眼,總是含著似有似無的笑意。人說她旺夫,可還沒過門,夫家便死了。于是,再無人肯娶她,她便這樣,一直等到了十六歲。

听說,娶她的男子是個混世魔王。有著高貴的血統,卻沒有爵位和封地。他是個一無所有的貴族。名字也很俗氣,病已。她總覺得,是他的長輩太不負責任,才會給個好好的孩子,取下這樣的名字。又或者,是因為太過愛護,怕老天嫉妒把他帶走,才會向全世界聲稱,自己的孩子已經病了。不過,他的字,還是很好的。

次卿。

她露出微微的笑意,日後,就叫他次卿。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的次卿仍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透過蓋頭,搖曳的燭火中,她只能看見一個紅色的人影,高大壯碩,卻垂著頭,一聲不吭。她想摘去蓋頭,卻知道那是不吉利的。

漸漸的,三更,過了。我不信這些,她這樣安慰著自己。緩緩伸出手去。蓋頭下,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次卿。」

她的聲音很柔軟,像棉花一樣,似乎還帶著潔白的光和微甜的味道。

劉病已茫然間回過頭去。

又過了個夏季,他的臉色更加健康,還透著紅暈。筆挺的鼻和剛毅的唇,讓許平君一怔。父親只說他身材高大,威武非常。卻沒有說,他的臉龐,竟是這樣的英氣逼人。她由衷的感謝父親。

劉病已看著紅燭里的女子。她的臉色很紅潤,眉清目秀,卻少了些孤注一擲的美麗。他一直喜歡那種孤冷的女子。這樣想著。他卻微微的笑了。起身,來到女子身邊。

「平君?」他用富有磁性的聲音,低沉的,卻令人心慌的說道。

許平君的確心慌了,她垂下頭,露出難為情的笑意。劉病已微笑著伸出手去,放下她烏黑的發絲。許平君呆了呆。他像是一個熟練的丈夫,沒有羞澀,沒有慌張。只是慣性的將她的發髻打開,又嫻熟揭開了她繁復的衣群。他注視著她的身體,並不避諱,也無驚奇。許平君忽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不是幸福,也不是哀怨。她的心怦怦直跳。他如何能這樣的鎮定。

「是平君不夠美嗎?」。她有些倉惶的說道。

劉病已扯著嘴角,莫名其妙的笑著。

「你很美。只是太干淨。」

平君並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她以為這是贊揚。于是,羞澀的笑了。

他將她抱在懷里。她是他踫到,最純潔的女子,應該得到他的愛憐和保護。他輕輕將她舉起,像面對女神那樣,仰視著她緋紅的臉龐。

「次卿。」

「我沒有封地。」

「我知道。」

「也沒有前途。」

「我也知道。」

「那麼,好吧。我們過日子吧。」

在隆重而熱鬧的人聲散去後,晙一個人坐在燈下。緩緩展開錦帕。鵝黃色的錦帕,在燭火中,浮起一片清晰的光霧。上面的字跡清秀飄逸。沒錯,是先皇的字跡。

黃鵠去兮歸四方,

舍江山兮樂未央。

龍佩現兮定玄黃,

嫡宗立兮安吾邦。

晙只覺熱血沸騰。先皇當真是個神秘的人物。為何早早將龍佩送與病已,且在那樣不為人知的條件下,以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方式。之後又留下這樣的詩句,仿佛提醒後人他早已經將繼承人選好。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忽然死去。但因怕他人妨礙自己的死。于是,他並沒有將此事事先告知任何人。忽然,一道驚雷似乎在頭頂炸響。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那就是,甘泉宮的大火,是陛下自己放的。為的,就是,「死」

他忙搖了搖頭。怎麼會呢,這是多麼大膽的臆想。他是九五之尊的陛下,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他已經成功的鏟除上官桀一黨,前方的道路,一片光明。他已經通過努力,得到了霍光的尊敬,得到了天下人的愛戴。他只差一步,就成為了如劉徹一樣的明君。卻為什麼,要在這最後的時刻,選擇死亡?又或者,他當真死了嗎?那麼,甘泉宮那具燒焦的尸體,又是誰的?

晙瘋狂的搖著頭。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上官太後將錦帕送到自己手上,必然是參透了其中的密語。自己必須趕緊將此事大白于天下。然而,上官太後,又是如何得到這個錦帕的?晙只覺得頭嗡嗡作響。答案只有一個。上官太後,知道所有的真相。

他就這樣,在燈下,翻來覆去的糾結著自己。終于,天邊現出魚肚白。他披衣而起。

平君仍在沉沉的睡著。病已卻已起身,若有所思的站在院子里的槐樹下,不知想著什麼。

晙遠遠的注視著他。那寬闊的肩膀,和細長的雙腿,從後面望去,顯得比例適度。病已酷似劉徹年輕時的樣子。威武,而不顯得粗魯。眉目剛挺,卻不顯的過分冷漠。他的笑很爽朗,從來就不顧及場合。一揮一灑間,滿是豪邁的英雄本色。晙還記得爺爺提起的,他和衛子夫以及劉勁宗的故事。

他緩緩踱出去。

「病已,你該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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