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錦 第七卷 第八卷千秋歲 古今一夢(一)

作者 ︰ 伏弓

月色下,一個女子垂首而立。今晚,她和人約好見最後一面。男子到來時,身上帶著酒氣。她轉過身,迎著他的方向。

「魯王明日可是要啟程?」女子的聲音稍有遲疑。

男子頜首。

夜色包裹著他的蟒袍,就連他的面色都看不清楚。他輕聲嘆氣。也許,自己不該再見她,可有些話,他終歸還是要再說一次。

他走過來,凝神的望著女子。良久,緩緩伸出手去。

「長煙,魯國地大物豐,本王可以讓你錦衣玉食不再如履薄冰。魯王妃之位配的起你的尊貴血統,只要你點頭,你的兒子便是世子。為博你一笑,本王願傾盡國力……」

長煙吃驚的望著他,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如此深情的話,竟出自冷毅的劉晙之口。

「魯王……」長煙的話還為出口,晙已經揮手阻止。

「讓本王說完。本王用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攘外安內,馬革裹尸。輔佐先皇和當今陛下,無不盡心盡力。一次次的壓抑內心的情感,為了什麼?是國家社稷。可時至今日,本王的使命已經完成,功成身退之時唯一的心願,便是能得你垂青。長煙,不要拒絕本王……讓魯國成為你的家。從此忘記這深宮的叵測和不幸……」

長煙的唇抖了抖,眼里長長的垂下淚來。

「君心似明月,何必照無情。」

晙的手,僵在了風里。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抬起頭時,女子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望見自己可笑的姿勢,緩緩的垂下了手臂。

「還是忘不了嗎?」。晙的唇邊掠過一絲悲慘的笑意。

他緩緩轉過身去,未央宮沉重的身影在夜色里肅然佇立,他忽然間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些悲哀。

「嘆,有道是英雄惜英雄……卻不料,轉頭白首夢成空……歌,八千里驍騎破敵營……怎奈何,潰敗于紅顏堆淚……夜色成城……」

魯王的歌,在未央宮的上空回旋。宮人們小心翼翼的縮回了住所,他們知道,這必然又是個傷心欲絕的貴冑王孫。

次日清晨。

晙帶著李弋兄弟等人離開長安。

周曠達早已成為邴吉的副將,自然繼續留在長安。也好隨時將朝中的消息傳遞給魯國。

一個月後。劉徇登基,大赦天下。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原先清冷的後宮,頓時熱鬧起來。太皇太後懿旨。曾經為劉賀選入的秀女,全數交給劉徇,讓他自己擇良人納入後宮,落選者出宮。也免得辜負了姑娘們的青春。沉默已久的永巷里,一夜之間如百花齊放。雖然已入深秋。杜展屏仍舊穿著夏末的單衣,窈窕的身子在秋風里顯得更加楚楚動人。女子們的畫像被送到宣室殿寢宮。

劉徇端坐在筵上,一旁典婦功長煙已將最新的秋衣備好,放在一旁,等候他的過目。

他望著面前堆積如山的畫帛,眉頭一皺。

「拿到椒房殿。」

郭雲生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

「朕是說,讓皇後來選。」劉徇斜了他一眼,轉向長煙。

「這些不過是日常用度的衣服,沒必要做的如此精致,日後,除了龍袍,不必繡制的如此華麗。」

長煙忙俯身應是。二人退出殿外。

郭雲生命幾個小黃門將畫帛捧著送到椒房殿。

「這樣的天子,我到是頭一次見。」他苦笑道。

長煙也點點頭。劉徇雖然時而霸氣,時而油滑,但對待女人卻是出奇的好。

「陛下自入宮,似乎便只去許皇後那里。」她笑著說。

郭雲生亦點點頭。

劉徇的身上有種自持的力量,他很少關注身邊的女子,似乎只把精力投注在政務上。

「也許,是入宮時間尚短吧。」

長煙搖頭道︰「陛下先前流落民間,自是知道百姓疾苦的,如今做了皇帝,必然勤于政事,這才是真正的男兒本色啊」

郭雲生忽然想起什麼。

「陛下先前可曾游俠于長安?我听說,竟儼然一個混混模樣。」

長煙微笑著點點頭。

郭雲生也點頭微笑。

「我們同去吧,我這里也有一些要呈給皇後殿下的錦緞。」

說罷,長煙與郭雲生一同朝椒房殿去了。

椒房殿。

許平君端然而坐。面前是小山一樣的畫帛。她驚訝的瞪著眼楮。原來,一次選秀,便有這麼多的姑娘來到未央宮。她伸出手去,輕輕拿起一幅。展開來。上面的女孩子巧笑嫣然。她嘆了口氣。宮里歲月,真如霜刀雪劍。才一個月,她便覺得身心俱疲。

「陛下為何不自己來選,本宮怎好……」她望著畫中女子嬌艷的面龐,有些無奈的說道。

郭雲生笑著道︰「皇後好福氣,陛下這般信任皇後。」

許平君似乎從他的話里听出了弦外之音。良久,她正色道︰「陛下是天子,自然要開枝散葉,確保我王位後繼有人,這些女子,本宮要好好看看,必德才兼備者才可入宮。你且將她們的家事背景講給本宮。」

郭雲生笑著點點頭。長煙跪在許皇後身後,默默的端詳著她。她是很秀氣的女子,沒有銳利的目光和犀利的言辭。她身上,有種只屬于女性的溫婉和順從,她依賴于她的丈夫,全身心的信仰著宣室殿里的那個人。

雖然是皇後,但她更像是奴僕。只要是劉徇的話,她便是再苦,也要挺身而出。長煙羨慕的望著她,並不是因為她的權位,而是,她能如此正確的嫁給了劉徇,找到了人生里最值得付出的機會。而她,卻在多少個輾轉的夜里從夢中驚醒。

許皇後,已經從畫帛里選出了五幅,擺在案頭。她皺著眉頭,卻不知該怎樣選擇。

「長煙,你必然是比本宮會審美的,來幫本宮看看。」她低聲道。

長煙忙湊了上去。果見畫中女子姿容俊秀,非常可人。

「都很好。」她笑著說。

許平君嘆了口氣。

「到不是本宮嫉妒,只是,若一下子選入五位妃子,我只擔心陛下會……」

「長煙明白。」望著她深切的目光,長煙又怎會懷疑她的用心呢。

「即是這樣,不如找方士來看看吧。」郭雲生忽然道。

「好,叫含章博士來。」許皇後恍然大悟。

「這……」郭雲生有些游移不定。

長煙忙湊上去道︰「含章博士,已經被……流放了。」

許皇後一驚。

那個道骨仙風的術士她見過。自劉徇登基後,幾乎每一次皇家的宴請,都會請他來。

听說,他七歲便卜出掖庭獄有天子之氣。而那時,襁褓中的劉徇正在坐牢。兩個月前,他神奇的出現在神明台,稱劉病已當立。

在她心里,這個白衣術士,分明就是劉徇的恩人。為何,他會被放逐。

「還是請其他人來吧。」郭雲生緩緩說道。

許平君點了點頭,沒有追問白衣術士的事情。她的心頭,忽然間劃過一絲寒意。似乎,劉徇一直在隱藏著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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