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士來了。仔細端詳著案頭的五幅畫帛。而後,指著其中一位道︰「此女必然得帝王寵愛,且會生子。」許平君趕忙俯身看去。只見女子身材飽滿,面容端麗,圓臉,長勁,一雙黑亮的眼楮,笑容非常爽利。
郭雲生忙道︰「此女姓衛,名融。乃衛尉衛子蒙的妹妹。」
許皇後點點頭。
「封美人。」
「諾。」
郭雲生忙俯身收起畫帛。此時,案頭還剩下四副。術士又仔細看去。許皇後指著其中一幅道︰「此女姿容甚美,卻不知能否生養?」
術士覷著眼,「此人雖美,卻過于縴瘦單薄,皇後請看。」說著,指著她細細的手腕道︰「手腕細,腳腕必然也細,不利于生養,雖眉目間有幾分靈動,卻是水面浮萍,飄搖不定。再看這里。」說著,他又指向女子的眼角和眼下。
許皇後不明所以。
「眼角干淨,眉目傳情。眼下倒是有一顆小黑痣。不影響大局。」她正色道。
術士搖頭。
「眼角是夫妻宮,眼下是子女宮。夫妻之氣飛泄,子女宮有暗痣。說明此女不守婦道,且生子禍國殃民。」
許皇後大驚。
「此女姓杜,名展屏。先帝御用畫師杜懷仲之次女。」
「罷了,讓她出宮吧。」
許皇後一擺手。
「這一位……」術士忽然目光一亮,卻抬頭小心翼翼的看向許平君。
平君見他神色有異,忙道︰「無妨。」那術士頓時上前一步。
「此人卻可輔佐陛下,成為一朝聖君。」
許平君頓時大驚失色。連長煙和郭雲生都頓時一驚。眾人俯身看去。那女子身穿淺藍色深衣,一雙如水的眸子,微微覷著,似乎畫像的時候光線很烈,她有些不堪重負。方圓的臉上,鼻子很高,薄薄的嘴唇,抹著淡淡的胭脂。
「這女子很是端莊大氣。」許皇後暗暗道。
術士點點頭。
「此女雖不如剛剛那位杜家姑娘俊俏,但她體態均勻,娥眉清晰,天庭飽滿,印堂紅潤,儼然一副貴人模樣,鼻直且高,但很豐盈,下頜飽滿光澤,說明她福祿財氣樣樣具備。眼角平直,夫妻宮和順,只是……」說著,他的手,停在女子的眼底之下。
「如何?」許平君問道。
「子女宮蕭殺。」術士自己也覺得奇怪,但是不得不實話實說。
長煙忙向畫像中女子眼下看去。
果然,她眼下泛青,色澤晦暗。
「就差這一點。」術士喃喃自語。「便是國母之相。」
許平君一愣。
轉頭問道︰「此人是誰?」
郭雲生忙俯身道︰「此女姓王,名采通,父親王奉章乃平恩侯的好友。」
「父親好友王奉章的女兒?」許平君一驚。
想起此女曾先後嫁給五個人家,卻沒等完婚,夫家便死了,這一點與自己有很大的相似。
國母之相?
想到這里,許平君心里掠起一絲寒意。自己不就是國母,怎還會有國母。她展眼朝術士望去。那人盯著畫里的女子一言不發,似乎若有所思。
長煙也覺得奇怪,在心里反復衡量著剛剛術士的話。
良久。
「又或許,因這子女宮的蕭殺,她便只能做到婕妤。」術士終于開口。
許平君聞言點頭。
「既然她嫁過五次人,都沒有嫁成,便留在宮里,日後也好有個依靠,封婕妤吧。」
長煙一愣,她沒想到,許平君竟這樣大度。
郭雲生忙伸手取走畫帛。
「好了,有這兩位美人侍奉陛下已足夠。將畫像送宣室殿請陛下過目。」
許平君有些疲憊。
郭雲生忙領旨下去了。
郭雲生離去,長煙望著他的背影,禁不住生出許多疑問。轉頭朝許平君望去,她卻已閉了雙目,微微的靠在身後的榻上,輕聲的嘆了口氣。
「皇後為何要留下那王采通?」長煙將錦帛遞到她跟前。
許平君緩緩睜開眼楮,眸子里竟有著一絲深藏不露的倦怠。
「自古沉浮只看命,本宮也沒想到前日才嫁給徇,後日便坐在了這里。人說我命里旺夫,實則我嫁了幾次都嫁不掉,後來,又有人說我命里夫,直到徇做了皇帝,又說我是貴人,貴不可言。你說,到底那一句才是真話?」
長煙苦笑。
「這些,不過都是說辭,附和著我們的命運而被強加之來的,我們是女人,生來就被人用選擇的目光看來看去。」
許平君仰起頭,她本不是貴冑,只因陰差陽錯嫁了個皇室嫡孫才有了今日的顯赫。她將臉轉向長煙那清秀,端和的臉。
「我找術士來,也不過是為了尋找些說辭,得以留下她們中的幾個,也好不被看成是臆斷,而引得宮人側目。」
長煙一驚。原來,貌不驚人的許皇後,竟也這樣的考慮周全。
她點了點頭。轉身,將各色織錦放在她的面前。
許平君一一看過,只選了兩匹素色的準備八月十五家宴穿著。
「本宮最不喜歡選擇,可你們卻總讓本宮選。」她淡淡的說著,臉上掛著和順的笑容。
長煙退出殿外,已經將近正午時分。
永巷里,一個女子正朝郭雲生「 」的磕著響頭。
「我不走,我絕對不出宮」
郭雲生不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女子忽然抬起頭。
「黃門令,為什麼要逐我出宮?」
郭雲生先前沒有注意,這女子一抬頭,他才看清了她的臉。
「等等……」他俯去。
仔細盯著她的臉頰。
分明光潔如玉,哪里有黑痣。
「怪了,你臉上的痣呢?可是用胭脂蓋住了?」他高聲質問道。
女子頓時一驚。
自己從小到大臉上也沒有過黑痣,哪里還需要用胭脂掩蓋。忽然,她靈機一動。轉身朝屋外的水池跑去。
郭雲生忙跟了上去。
女子俯身在水邊,狠命的朝臉上撩著水。不一會,轉過頭來。臉上的胭脂全部洗淨,只剩下素淨的一個瓜子臉。當真是沒有。郭雲生暗自心驚。
「你且起身。」郭雲生正色說道。
女子忙依言站起,臉上的水不斷的順著額前的發絲滴落。紅腫的眼楮,祈求的望著眾人。
「伸出手來。」郭雲生又道。
女子也不避諱,將雙臂一伸,袖口高高的向上卷起。瑩潤的手臂,哪里如畫像上縴細。
郭雲生一愣。
女子頓時明白,她听母親說過,老人皆說,女子手腕腳踝若是生的縴瘦,必然不好生養。于是,不顧眾目睽睽,竟當下撩開裙裾,將鞋襪一並月兌去。
眾人啞然。
她低垂的裙裾下,一雙潔白的腳,好似皎潔的荷瓣,腳踝不粗不細,如蓮藕一般。
「這……」郭雲生心中疑竇叢生,難道是畫師作怪。
卻在這時,女子高生叫道︰「定然是淖方成干的好事。」
郭雲生一愣。
「她定是嫉妒我天生麗質。黃門令,一定要將此事轉達給陛下,他身邊有小人」杜展屏柳眉倒懸,凌厲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寒光。
郭雲生不動聲色,轉身離去。只叫杜展屏三日後再出宮去。自己卻快步朝宣室殿走去。若是別人,還好解決,偏巧就是這個淖方成。雖然外人不知,但他卻是比誰都清楚的。陛下就是為了此人,才將姜浪萍流放房陵。此人既然對陛下冷漠,有怎可能妨礙他寵幸別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