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不是神棍也不是禁婆,他甚至連算卦的羊角都沒模過,也從來沒有求過神拜過佛,更別說去教堂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典型的被一個沒有信仰的民族養育大的21世紀大好青年一枚。
所以他對自己內心那怪異的感覺是不喜甚至厭惡的。
但他揮之不去。
這樣詭異的感覺是從去年春天開始的,在偶然的一次車禍事故中。他站在車站牌下等車,腦海里突然探測到一種陰郁的、難以言明的、壓抑的氣息,讓他頭昏目眩,等這感覺消失後,他就發現前面出了一起車禍!
那血從小車里涌出來滴落在白得晃眼的柏油馬路上,讓沈墨當場嘔吐不止!
從這一刻開始,那感覺就時不時跳出來折磨沈墨的腦細胞。
他跟楊天宇說自己的情況,楊天宇只是哈哈一笑說他因為高考精神太緊張了。
去看精神醫生,結果那醫生建議楊天宇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之後他的幻覺越來越嚴重,高考也一如楊天宇預料的失利了,他的神經兮兮讓從不相信神秘力量的楊天宇病急亂投醫,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個護身符,那符上面畫著怪模怪樣的圖案,不過沈墨戴上後居然還真有了效果。
不管這是沈墨身體功能自動恢復還是平安符的力量,總之沈墨之後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感覺!
直到現在!
那是一種淡淡的,陰郁的,能讓人莫名悲傷恐懼的,帶著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的感覺,能讓人抓狂、發瘋。
除了變態殺人狂,沒人喜歡血腥味,沈墨時隔一年多再次回味它,只覺得自己似浸婬在血海里,忍不住渾身的筋脈亂竄,心仿佛被浸到三升墨水里,又苦又沉讓人窒息。
笑丫頭注意到沈墨的表情,擔憂的問他。
沈墨想了想,淡淡道︰大概是坐車坐累了,暈車。
楊笑興高采烈扯著沈墨的手道︰走走走,去見見我幾個舅舅。
柳佳這一屋的孩子,個個都是能鑽營的,她兩個哥哥和二叔家的兒子,當年就是靠花炮加工起家,是赫赫有名的帶領柳家人稱霸一方的‘柳家三猛虎’。後來花炮不行後他們又搞養殖,搞食品加工,搞金礦采掘,靠著手里的拳頭和家里的票子繼續統領著藍羅村,現在他們老了,年輕一代領頭人還是自己孩子,依然緊緊將藍羅村拽在手里……
車子停在二舅家門口,二舅媽未見其人先見其聲的迎出來,是個爽朗微微發福的中年婦女,後面跟出來的是大舅和二舅,人到中年依然龍馬精神,兩人都不負年輕時的‘猛虎’稱號,二舅旁邊跟著個瘦弱的小四眼,正透過鏡片打量著笑丫頭的美麗面容。
老早就听丫頭說起過這小子,柳靖瞳這小子是二舅的老來子,舅媽都結扎12年了,鑒于當年絕育手術水平低下和她身體強悍的恢復能力,居然老樹開花(至少在農村里來說如此),30多歲再結珠胎,這可把想女兒想瘋了的二舅媽給樂歪了,死活不肯去做掉,交了5萬塊的罰款保住了孩子,于是孩子還在肚子里就給人家取小名叫五萬。誰知道生下來還是個帶把的,氣得舅媽大囔早知道就流掉他也省得自己白白痛了一遭,話雖如此,這老來子依然是家里的寶,什麼好的全部往他身上堆,誰知道這孩子受不了富貴,那麼多好東西堆出來的卻是個排骨身體。孩子雖然瘦弱,卻很好玩兒,以前笑丫頭回村里,整天就把他倒過來拎著跟拎小狗似的,那時候丫頭總說,那是她見過的最像小狗的孩子,看見那雙小忠犬似的眼楮就忍不住想將他倒掛,二舅喝都喝止不住。
笑丫頭路上還念念不忘當年的小忠犬,誰知道幾年不見人家變小四眼了,頓時一臉失望。
司機卸了貨,猶猶豫豫問有沒有人要搭便車去鎮上,沈墨猜想,搭便車是假,想找個免費保鏢是真。
大舅自然也明白,這花很糟柳家人的忌諱,所以當場惱怒的眼一瞪,手一揮,滾你丫的!
司機大哥又開始哭喪著臉,看來他確實是怕了。
小四眼真是個好孩子,突然說道︰「爸爸,讓人送送這位叔叔吧。」
二舅瞪了自家孩子一眼,意思你小屁孩懂個什麼別亂攙和。
孩子一板一眼的說︰「要是把人家嚇怕了,以後怕再也沒人敢來柳屯鎮了。」
沈墨很驚訝一個8歲的孩子能有這麼深的見識。
二舅非常鄙夷道︰「哼!不來?給他三倍價錢,三倍不行四倍五倍,總有人會來!」
沈墨對他暴發戶式的財大氣粗很無語︰這三倍乃至五倍的價錢本來可以不出的不是麼?
胖胖的二舅媽拍了拍自家老頭子的背道︰「好了,別老說些有的沒的,丫頭快點進來,哎喲,幾年不見真是俊俏得不行了哦……」
笑丫頭應付大人的手段多的是,把在場幾位大人哄得呵呵直笑,本來還想抓著柳靖瞳的臉一陣蹂躪,可那孩子似乎想起了童年的噩夢,轉身就跑了。
雖然舅舅舅媽都很和藹,沈墨還是在第一口呼吸就聞出來了,村里的人對任何外來的人有著天然的戒備感,他們的車子進村時,站在屋檐下圍觀的柳家人眼里的冷漠和疑心一目了然,即使現在笑丫頭把二老哄得滿面紅光,他們看向自己時的眼神依然充滿了隔閡——這和沈墨從書本里認知到的鄉土社會的淳樸可親大相徑庭,讓他有些無措,想著怎樣才能打破這種隔閡,畢竟他還不想讓自己在這的一個禮拜里都像頭腦門上頂了一錠金子的豬似的,走到哪兒都被人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