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的漆黑孤冷,我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盡是茫然,不知怎的來到了爹爹的書房前。夜都深了,怎麼還亮著燈呢?我透過半掩的窗向里面看去,爹爹正坐在桌邊,仿佛是在沉思著什麼,一盞幽幽的燈火明滅不定地落在爹爹的臉上。
「蓮兒,進來吧。」爹爹抬起頭來,發現我在外邊,招手道。我依言上前,走至爹爹身側。
爹爹眉頭深鎖,微微輕嘆︰「可惜你才小小年紀,就要去這後宮之中經受苦楚,爹爹眼見著實在是于心不忍。爹爹我雖是百般無奈,但皇命又不得不尊,只是你這一去,爹爹我實在是放心不下。」爹爹眼中滿是慈愛之色,語氣中萬分疼惜。
「爹,你何須擔心,我此番進宮去不會受多大的委屈,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別忘了,爹爹你可是贊過我女中諸葛的呀!」我見爹爹面色凝重,心下雖也是悲喜難言,卻仍開口勸慰道,「再說,或許女兒選不上。」
「選不上,即便是選不上又當如何?」爹爹卻未放寬心,道,「三年一度的皇家選秀,承載了多少女子的歡笑和淚水。若一朝中選,說不定就是聖恩浩蕩,恩寵不盡,但終其一生便只得困于碧瓦紅牆的華麗牢籠中,而若是被擱了牌子,便會充為宮女,侍奉各宮,直到二十至二十五歲方得放出宮,雖得出宮,可終究是耗盡了一個女子最璀璨的年華。」
我不知如何作答,又听得爹爹道。
「況且這十多年來,我們夏家的權位日益增大,不但勢力遍布朝堂各處,甚至手中還握有整個國家三分之一的兵權。如今朝堂上人心惶惶,唯恐我們夏家會以此奪取皇權。再加上前些日子左相李彥雲長女被指婚給二皇子,李家的勢力不斷見長,我們夏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已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如今又恰逢你參選秀女,你可知朝堂上有多少人,多少雙眼楮只巴巴兒瞧著這邊動靜,你選上與否,牽動著的可不僅僅是我們夏家的興衰,更是一個朝堂上的風雨變化。」爹爹說著,搖頭嘆道,「臣子臣子,說到底,也不過是帝王權術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我听得雲里霧里,搖搖頭道︰「爹,女兒不明白。」
夜風吹過,屋外樹葉間一陣沙沙作響,在這寧靜的夜色下格外的清晰,襯得屋內更為寂靜。爹爹沉默良久,道︰「夜深了,你回去吧!」
我輕輕合上書房的門,轉身正打算回房,忽聞廊間有微有悉嗦之聲,我循聲望去,見是娘朝這邊走來,便迎了上去。娘看見我後神情一滯,忽而溫言笑道︰「是蓮兒啊,怎麼那麼晚了還不去睡?」
「娘你不也沒睡嗎?」我見娘行色匆匆,于是又問道,「娘那麼晚了出來做什麼,可是出了什麼事?」
「我……沒……」娘有些吱唔著,卻還是笑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有些家事要與你爹商量商量,天色晚了,你還是快些回去休息罷。」說罷,也不待我再開口,徑自推門進了爹爹的書房,又將書房的門從內側鎖上。
方行出幾步要離開,突地想起娘剛才異常的神色來。娘深夜里來找爹爹究竟是因為什麼,真的只是她說的商量些家事嗎?既然只是些家事為何要匆匆來找爹爹商量,而且是在這樣的深夜,甚至還要將房門鎖上?還有方才爹爹對我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經不住好奇,又輕聲來到書房的窗邊,桌前的燭光微微顫動,在窗紙上映射出了爹和娘的身影來。我側耳細听,卻什麼也听不清,于是只得嘆了口氣,默默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