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專供單身教師和借聘教師用的筒子樓中間,是樓梯的天井,玉枝不知從這里上上下下過多少次,唯獨這一次,她覺得這樓顯得新鮮。
每層有八個三十平米大小不等的套房,總該住進去了上百個男人或女人,而她居然極少踫到他們。
她曾經也猜想過,這些人總是把自己關在這房子里,舍不得把門打開,是不是這每一套間里的主人都和自己一樣有太復雜的故事或者是太曲折的人生呢?
這實在太費解了!
愛出汗的老程喜歡開著門睡覺,獨享樓道里的陣陣涼風。
老程曾經說,他隔壁的美女老師是如何妖冶,打扮如何入時,開門如何優雅。他也喜歡在隔壁半夜傳出哼喲哼喲*的聲音時,悄聲對玉枝說︰「听,這是不是聊齋里面的那聲音?」
老程在這里把玉枝的緋聞搞得盡人皆知那會兒,她確實也覺得這張臉沒處擱,每次上下樓梯,總是小心翼翼,生怕遇見了誰,後來也的確沒有踫到誰,甚至時至今日,這里還是難以踫到人的影子。
走了也好,自己有一個全新的開始,也是一種解月兌,離開這里,那一個一個令人難受的眼神就會消失,自己的那顆心能好好透透氣。
改變總歸是好的。
她的高跟鞋在樓梯上響著,盡管她囑咐自己一定要把那陽台忘記,把那床忘記,要把那扇鐵門忘記,但是人就是這樣,往往是想忘記什麼,卻偏偏難以忘記,往事會一撥一撥地沖擊著大腦。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留戀,是留戀這八年多來公辦中學打工的成就感?還是留戀這優越的待遇?應該不是。
「你好,姜老師!出去呀?」
這是門口保安的聲音,這麼精神的小伙子跟她打招呼,姜老師只是低頭走路,也沒有在意,她本來想也回應一下的,但是她馬上意識到,根本沒有這個必要,走過去了就走過去,無所謂。
不像幾天前,幾天前她只要進了學校或者是這宿舍區,還是逢人就笑一笑,問個好,遇見大小領導請個安,就是見到這些保安,她也要駐足寒暄兩句,可是現在,憑什麼要理他?
上午十點半,後勤校長的車準時到了校門口,姜玉枝遞出鑰匙,就與這里學校沒有任何關系了。
這里的任何人不再重要了,她只是希望能招手打個車,回到自己那個家,這才是重要的。好在老鄒也跑了,用不著煩什麼,她把老鄒掃地出門的時候就相信自己,一個人過或許是可以的。
陽光還是這麼地毒,水泥地上的熱氣從她的褲管直往上面鑽,就算走進了樹蔭,熱浪依舊灼人,她擔心汗水把臉上的那一層脂粉弄花了,如果在這里再站上一會,那麼她只好把這臉擦個干淨,可恨的是這該死的出租車,車車都載著人。
唉,是臉可恨呢,還是這出租車可恨呢?不過,玉枝覺得還是那些纏著自己的回憶更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