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從沒有先例啊。
眾人正慌亂時,卻听轎子里,那個即將入主東宮母儀天下的女子忽然傳來陰沉的一聲,「攔轎者何人。」
太監道,「奴才是宮中協理後宮的惠妃娘娘身邊的張亭立。」
轎子里,那女子冷哧了一聲,「好個惠妃娘娘,協理後宮,便是如此待下,讓一個自稱奴才的人,做的不是奴才做的事。」
張亭立一愣,然而宮中多年,他也見過一些場面,否則惠妃也不會讓他來辦此事,他頓了頓,說,「奴才既然是惠妃娘娘的人,即便皇後入主東宮,也是要惠妃娘娘來主我生死,何況現在四小姐冊封禮還未行,奴才還有機會說這幾句話。」
們門口寂靜一片,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轎子里的人忽然怒斥一聲,「大膽奴才,本宮雖然未來得及行冊封禮,但是皇上聖旨已下,後宮之主,將是本宮,冊封禮不過是昭告天下,如今你敢質疑本宮,便不再是單純的質疑本宮,而是質疑皇上,一個奴才敢質疑皇上,這便是大不敬之罪,就算不是質疑皇上,皇上聖旨已下,你卻敢來阻擋本宮入宮,這也是抗旨,如今封後吉時將過,你還敢耽擱,你到底有幾個腦袋,你們又有幾個腦袋敢讓他這麼鬧!」眾人為之一驚,卻听她沉聲一叫,「入宮!」
那張亭立愣了一下,卻忽然明白了過來,只身擋在了轎子前,「四小姐勿要想著可以糊弄過去,證據便在此!」
說著,長卷攤開,如一霽紅雲,甩開在眾人面前,張亭立道,「上面正有記敘,惠妃娘娘派奴才苦查,終于查到,四小姐並非藍相親生,我朝慣例,入主正宮,必須血脈純正,經過三申五選,方可入宮,然則四小姐血脈並不純正,若是當真入宮,必定會影響大胤千秋萬代,為此,奴才即便是一死,也定要阻止!」
眾人紛紛驚在了那里,藍顏在轎中也是一愣。
什麼叫,她並非藍相親生?
不多時,送親隊伍已然亂成一團,眾人議論紛紛,沒個結論。
藍顏攥著手中的白玉如意,不住的捏著,心中也已經亂做一團,想必現在這***才說什麼都不可信,為了能阻止她進宮,那些人怕是不知道要使什麼壞水,但是,到底,現在是該如何是好?
正在紛亂之時,只听宮門中忽然傳出一聲,「皇上有旨!」
眾人紛紛跪倒,藍顏亦被扶出來,跪倒在地。
上面,太監尖聲道,「皇上有旨,皇後入主後宮,茲事體大,血脈一事,需調查清楚方可,故此宣四小姐入宮覲見!」
蓋頭底下,藍顏輕咬朱唇,此事,恐怕不會好過。
未及冊封,便先進了太極殿,四下里是為大婚準備的紅燈綠彩,點綴的恢弘的大殿更顯喜氣。
她穿著紅色的禮服,站在殿中,抬起頭來,便看見他一身明黃,頭帶九旒冕,半簾旒珠遮住了他的容顏,他目不斜視,高高坐在上面,旒珠下的眼楮,深不可測。
藍顏心中冷哧,馬上要到行禮的吉時,卻根本沒換上禮服,可見,他早知道,她不會輕易的進了宮來。
「惠妃,朕听聞,你有證據證明,藍氏四女,沒有資格入主後宮?」他漫不經心的口氣帶著幾分涼薄。
惠妃低頭,字里行間帶著那麼幾分凌厲,「回皇上,臣妾不敢欺瞞,臣妾為後宮代皇後娘娘執掌封印,因此自以為有責任為皇上分憂,臣妾知道冊封皇後一事事關重大,甚至關乎大胤千秋,所以擅自讓人去調查一番,本只是想為皇後娘娘正統,誰知,張亭立竟然真的查出了端倪,還大膽的跑去攔轎,若是此事並非屬實,張亭立,你該知道,這是什麼罪過,你就算死上一萬次,也不會能彌補。」她轉而對張亭立說,藍顏冷笑,三言兩語的,便將錯處推給了別人,真是聰明。隨即她轉頭又對蕭暝昱道,「但是臣妾想著,此事如此重大,若是真的,這個奴才擅自攔轎,也是為了皇上,為了後宮血脈,所以還望皇上听一听他的言論。」
蕭暝昱沉吟了片刻,隨即看著張亭立,道,「你說說罷。」
張亭立跪在地上,身上顫抖著,想是知道此事若是不成,他命便不在了,因此緊張不已。
鄭重的舉上手中的卷軸,他道,「皇上容稟,奴才奉娘娘之命調查此事,發現藍家四小姐十歲方入藍府,親母本是世家小姐,因意外有孕,被世家嫌棄,是藍相一直救助,十歲時,藍家主母去世,藍相方將四小姐母女接回藍府,奴才斗膽,敢問四小姐,此事可是真的?」
藍顏咬唇,這確實是真的,母親李桂雲與藍相有情,私定終生,因此被趕出家門,藍相本妻因善妒,不許藍相接李桂雲回府,自古以來,正妻為大,理所當然,藍相必定要顧及正妻的顏面,所以藍相只得在外養著母女兩個,後來藍相正妻去世,他接了兩母女回來,這本不算什麼,但是在今日,竟然要被人大作文章……
「只是,什麼叫為我爹爹相救?我爹與我娘親兩情相悅,因為事情耽擱才沒有完婚,直接入了府,你到底是何目的,竟敢如此胡編亂造。」藍顏厲聲道。
張亭立舉著那卷軸,「皇上請看,這上面所說,句
句屬實,均有人作證,可隨時宣上堂來,上面說,藍相也曾懷疑四小姐並非自己親生,因此母女兩人在藍府並不受寵,被安放在北院,還有人證實,四小姐生母,身為世家之女,竟然與幾名男子交往甚密……」
蕭暝昱從太監手中接過了卷軸,拿起來端詳。
那邊,惠妃又道,「既然如此,便不能肯定四小姐血脈是否正統,如此之女子,怎能嫁入皇宮,常伴君側,母儀天下?況且臣妾記得,四小姐入宮陪伴太後時,也曾被懷疑過與人私會,當時不覺得怎樣,怎麼現在想起來,怕真的血統不夠正統,上傳下效啊……」
惠妃譏諷的眼神看過來,藍顏眯著眼楮,慢慢的握緊了手,「惠妃娘娘,那日的事情早已調查清楚,今日就沒必要再被翻出了吧?」藍顏輕哧一聲,不動聲色的側目看著她,臉上竟然是讓人震驚的鎮定,此時此刻,不讓自己鎮定下來,慢慢的奪取主動,便只能等死了吧?
「說起來,藍顏也確然奇怪,不早不晚,偏生在今日大婚之時,群臣都在的時候,你翻出這些早已經是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避重就輕,想只用三寸不爛之舌,改變大局……莫不是惠妃娘娘覺得藍顏入宮為後,惠妃娘娘協理後宮的權利便會失去?」
惠妃臉色一變,「胡說。」她激動的看著蕭暝昱,「皇上,臣妾一切都是為大胤的將來著想……」
「呵,不過是後宮一個妃子,一介女流,竟然也想到了為大胤分憂,我是不是該為天下臣民高興,他們真是幸運,有皇上體恤萬民不夠,只要體恤皇上便足以的後妃,也分心去體恤朝堂天下之大事了!」藍顏轉著手上的戒指,故作漫不經心的道。
「你……」惠妃自然知道,後妃干涉朝政,會是怎樣一個大罪,尤其是當著這麼多吵著呢的面。
藍顏見她臉色苦楚,顯然已經被自己打斷了原本的計劃和思路,暫且有些茫然。
藍顏只能趁熱打鐵,更進一步的逼迫,「這麼一看,藍顏確然明白了,今日一事的原委,惠妃娘娘,是不是你早已經讓人調查好了此事,在背後策劃多時,想著在今日攔下轎子,趁著所有人措手不及,再說出你早已準備好的論調,讓人不知如何應對,然後你便可以瞞天過海,讓冊後一事落空,你便可以只手遮天,霸佔後宮?」
「我……我沒有……」她有些慌張的連連後退,蒼白的唇帶著微微顫抖。
寵冠後宮的惠妃,也只是如此啊!
藍顏冷笑,繼續上前,剛向一口氣將她壓下去,卻忽然听見上面蕭暝昱干咳了一聲。
這一聲,似乎將沉睡的朝堂也喚醒了過來。惠妃蒼白的臉上,燃氣了一絲生機,抬起頭來,迷茫的雙眼望著那明黃的身影。
他縴指輕輕撢了下袖子上看不見的灰塵,然後忽然起身,慢慢的走下來,俊美的臉上,帶著邪魅的笑容,望著藍顏,然而那笑容,卻輕易的讓人想到了溫潤如玉這樣美好的詞匯。
真是個雙面人。
藍顏後來才想起這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