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瑟,樓空高,浮雲掠,風微揚。
站在繁華的荷澤城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看著牆上那一幅幅女子畫像,當真有趣。
畫像上人的是我,卻又不是我。「月容華」的姿容明顯被加以改動,似是而非,特征並不明顯。在我看來,光憑這幅畫像,任何一個女子,都有可能成為那「月容華」。
我笑,心情突然大好。有賣豆腐腦的小販經過身邊,奇怪地看著我旁若無人地大笑。我于是招手叫住他,「小哥,來一碗豆腐腦,要很辣很辣的。」
他放下挑子,很快做好一碗要遞給我。
我順手把一支金釵丟給他。
他看得眼楮都有點直了,結結巴巴地說,「這位小姐,這,這太貴重了,小的找不起啊。」
我笑得很開心,「本小姐今天心情好,那釵就賞你了。」
他大喜,感激涕零,又點頭又哈腰的,再次為我加進不少的豆腐和辣料。
我懶懶靠著牆,端詳著那些畫像,喝得過癮極了。
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被雲晟帶到荷澤,灰頭土臉,衣衫襤褸,連續數日奔波,體力不支,竟在大街上暈倒。雲晟將我抱起,順手拿了一小碗豆腐腦喂入我的口中。小小的一碗豆腐,有時候,竟也能救人呢。
抬頭看看天色,日影西斜,已不早了。我也不再看那些畫像,徑直往西面走去。
不愧是天子腳下之城,荷澤真是繁華啊,人山人海,旁邊有賣手工陶瓷的商賈,擺在攤位上的彩陶小人栩栩如生。很多人在看,我也擠進去看了一會。見到有一個身著七彩霓裳正在翩翩起舞的小人兒,身段造型非常優雅生動,只是可惜,它是背對著我的。
一直垂著手站在旁邊很沉默的商販看到我很有興趣的樣子,于是特地將它轉了過來。
我開始還興致勃勃地瞧著它精致的面頰,突然間發現了什麼,呼吸一窒,心髒幾乎停止跳動,臉上血色頓失。
看到那商販掀掀遮住大半邊臉的帽子,露出湛湛的,寒得可怕的眼神。
再不多想,強作鎮靜猛地後退幾步,隨即撞開身後人群,轉身就跑。
只覺身後似乎有腳步聲追來。
不敢回頭看,越是想快跑,仿佛越是跑不快。
轉身之際我早已調換了方向,不再向西,而是向東跑去。雙腳越來越像鉛一樣得重,怎麼也提不起來,剛才那陶人的樣子依舊在眼前驚心地展現著——那樣的妝容,那樣的臉,怎麼看,怎麼像我本人!不,應該說,是像原來的「月容華」。更令人驚駭的是︰在那陶人五彩衣的胸口上,赫然刻著兩個字——月朦!
乍然一見,我怎能不驚心?怎能不慌亂?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已露了痕跡,收不回去的,在此之際,除了跑,還能怎樣?
隱約瞥見後面幾痕黑影急速地朝我掠來,心中一急,雙腳卻突然不听使喚起來,頭也有點昏沉沉,掙扎著拐入一條小巷,最終腳下一麻,跌倒在地,暈了過去。
我才知道自己被下了迷藥。
原來那賣豆腐腦的小販,也不簡單呢。
原來那畫像雖然畫得似是而非,朝廷卻也另有一番捉住我的方法。只是不知,那商販究竟是受誰的指使。是誰,要把我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