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愛,牽腸掛肚 4 背井離鄉(二)

作者 ︰ 文學人生

1991年8月10日,本來是沙窩中學放暑假走時,確定的新學年開始的日子。

學校所有的老師們都已于昨天晚上悉數到校。但到校之後才被告知︰開學時間推遲到8月17日了!

這就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在中原地區深山區的邊遠鄉鎮,由于不通電,不通柏油路,又沒有固定和移動通訊設備的地區,人與人之間交流溝通最常用的通訊方式︰被動地等待,或是托人捎個口信。

沒有人捎信的話,那就只好靜靜地等待,某一事實如期發生了。

推遲開學的原因是︰今年剛畢業的師範畢業生,包括參加民師選招到縣教師進修學校進修畢業回來的教師,都還沒有徹底分配到位。

教師不能全部分配到位,為了等待,權宜之計,鐵柵鄉教育組臨時決定︰所有的教師都要參加為期一周的暑期培訓學習班!

這為余俊賢和周曉紅兩個人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可乘之機。作為知心朋友,近段時間以來,他們一直在密謀著一項重大的決策,這個決策足以改變他們的人生命運甚至人生軌跡!

他們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闖一闖,看有沒有比在本校待遇更高的學校招聘代課教師。如果有,他們就決定辭職,另攀高枝,另謀高就了!

學習的時間是8月11號到16號,余俊賢和周曉紅老師商定︰他們11號到13號依然象征性的,到鐵柵鄉政府所在地去參加培訓學習,免得被領導看出破綻,覺察他們的動向,阻止他們外出;14號到15號請假外出,具體實施他們的行動方案!

在事情沒有任何眉目之前,他們是不敢將他們的計劃向任何人透露一絲一毫的!

有道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想人不知,除非人莫為。嚴加防範,尚且會走露風聲,何況他們听之任之呢?

他們必須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因為舍近求遠,辭職另聘,對于他們來說,就意味著背叛。

如果行蹤外露,萬一找不到接收單位,他們就回不去了。所以,一切只能秘密行動!

14號早晨,他們早早起身,趕在其他參加培訓的教師們之前,步行到了鐵柵鄉政府所在地,不敢久留,旋即轉乘發往新置縣城的公共汽車,踏上了前往豫西名鎮闕門的征途。

他們之所以前往闕門,是因為早先也在沙窩中學代課的林吉祥老師,和周曉紅老師是鄰村。他們兩個,一個是林莊的,一個是周莊的。

三年前,林吉祥老師因為和陳若林校長的小姨子、自己所教的初三學生池蘭菊發生不正當的男女關系,被現場捉住,池蘭菊翻窗逃走。

東窗事發,丑聞外泄,林吉祥老師無臉再在沙窩中學呆下去了,不得不離開工作崗位。

林吉祥老師本是闕門人,現在的養父母本是他的姑父姑母。他是很小的時候,就被生身父母過繼給了遠在鐵柵鄉的姑父姑母。

事發之後,為了盡快消除此事的消極影響,林吉祥老師通過生身父母的關系,迅速打听到闕門鎮第一中學正在招聘教師。所以,馬不停蹄,又應聘到了闕門初中,當了一名數學教師!

由于是同鄉,每年寒暑假,林吉祥回鄉探親時,總要和周曉紅老師見上幾面,彼此交流一下各自的情況。

在這中間,周老師了解到,闕門由于優越的地理位置,便利的交通條件,豐富的礦藏資源,有力的促進了鎮域經濟的發展。所以教師們的工資相對較高!

眼下,闕門鎮那里的工資水平,已經相當于鐵柵鄉的三倍了!再加上人們的視野開闊,頭腦靈活,理念先進,所以很多教師停薪留職,下海經商,丟下了「孩子王」的那頂窮帽,戴上了「弄潮兒」的這頂金冠!

所以,闕門每學年開學,都會遇到許多學校因為人手不夠而開不了學的尷尬局面。沒有辦法,鎮政府只好允許學校自主招聘一些臨時代課教師,以彌補師資的大量不足!

正是基于這樣的一種考慮,余俊賢和周曉紅老師一開始,就把眼光緊緊盯住了闕門鎮!

闕門鎮是著名的豫西名鎮,也是豫西古鎮!當然,余俊賢在到達闕門中學任教之前,並不知道這一切!

在他童年的記憶里,闕門鎮在他腦海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是,這里是產糧大鎮!

每年夏收時節,在「交公糧」這項工作結束之後,每逢生產隊開會,生產隊長總要傳達縣、人民公社和生產大隊***干部會議,層層向下傳達的夏糧生產總結表彰大會的精神,幾乎每年都是闕門鎮兩項指標,雙雙奪得第一︰夏糧產量全縣第一,上繳國家糧食數量第一!

當時,不要說是那麼小的毛孩子,就連生產隊的社員們,也常常提出這樣的問題︰

「人家那里的地為什麼那麼打糧食?咱這里的地為什麼就不能呢?」

這個問題,直到余俊賢到闕門中學任教之後,閑來無事,才從同志們的口中得知︰闕門不光地多地好,一馬平川,土質肥沃;更重要的是,他們這里80%的土地都是水澆地!

不僅如此,余俊賢還了解到︰闕門之所以出名,除了是產糧大鎮外,更重要的是︰這里同時也是新置

縣的工業重鎮和歷史文化名鎮!

這里交通便利︰兩條國家交通干線——公路310國道和鐵路隴海線縱貫東西,並列平行,穿鎮而過,東去西來的汽車火車來往穿梭,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好不熱鬧。

發達的交通源于優越的地理位置︰闕門自古就是連接東京洛陽和西京長安的交通要道。

東有函谷漢關,西有澠池、崤山。鎮區內東有青龍山,西有鳳凰山,兩山夾峙,形成拱闕之勢,故稱「闕門」。又稱崤函孔道,兩京鎖鑰!

這里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有已故國民-黨起義將領、辛亥革命元老張伯英先生的故居,有享譽國內外的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千唐志齋墓志銘博物館、洞真觀、王喬洞等人文景觀,不勝枚舉,舉不勝舉,歷史文化底蘊豐厚,被省政府授予「歷史文化名鎮」和「中州名鎮」稱號。

由于是第一次出遠門,更何況是第一次背著單位領導和家人出遠門,所以,盡管有周曉紅和余俊賢同行,兩個人坐在車上,卻沒有太多的時間和更加輕松愉悅的心情,供他們去欣賞從車窗外一掠而過的風景!

筆直的柏油路,整齊的行道樹,遮天蔽日的濃蔭,浩浩蕩蕩的黃河,蜿蜒曲折的畛河,星羅棋布的廠房,綠油油的秋莊稼,火辣辣的太陽,令人窒息的熱浪,……這一切的一切,直到現在,余俊賢回憶起來,依然印象深刻,記憶猶新,歷歷如昨!

但當時他們並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欣賞、飽覽這些美景,他們一會對自己這種大膽的行動充滿了憧憬,一會又對自己這種莽撞冒失的行為,充滿了猶豫和恐懼!

那時,電視劇《渴望》正在全國範圍內熱播,由易茗作詞、雷蕾作曲、歌手毛阿敏用飽含滄桑、富有磁性的嗓音演繹出的電視劇主題歌《渴望》,余俊賢印象極深︰

「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難取舍,悲歡離合都曾經有過。這樣執著,究竟為什麼?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誠的生活。誰能告訴我,是對還是錯,問詢南來北往的客,恩怨忘卻,留下真情從頭說。相伴人間,萬家燈火,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過去未來共斟酌!」

他覺得,用這首歌詞來形容他們當時坐在公共汽車上的心情,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當然,余俊賢當時並不知道這一切。他是在到達鐵門初中,正式開始上課之後,在上午和下午課前一支歌的時間,听學生們回腸蕩氣的唱了無數遍之後,才了解了這首歌的。

初來乍到,人地兩生,離家百里,獨在異鄉為異客,——那段時間,學生們每把那首歌唱上一遍,余俊賢老師心里的羈旅之思就加深、加濃一重。

有一段時間,余俊賢甚至認為,學生們是在有意提醒他︰自己現在就是羈旅客了!

中午十來點的時候,車到寺頭站。

余俊賢和周曉紅兩個人下了車,在公路邊向路人打听清楚了去闕門的乘車路線,就又轉乘王城開往盟塘、仁馬、山門峽等方向的客車。大約十五分鐘後,余俊賢在坡頭村附近看到一塊「千唐志齋」的路標牌,這讓他意識到︰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快要到了!

不得不說的是,本來從他們下車的寺頭站往闕門去,是可以乘坐三輪車的,但因為他們是第一次來,並不了解這些情況,所以從坡頭下車後,他們再次問清楚了步行前往闕門街的路線,一路饑渴難耐,又熱又累,逶迤到達闕門街時,幾乎連抬腿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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