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兩相望,且近且遠,仿佛離別之夜的那場纏綿,依舊在昨天。
她一直都知道,他和蕭遲墨都並非習慣將情感輕易表露之人,所以這一刻,很多事情她尚未真正清楚的情況下,她無須多問,默認了信任。
就如前世丁擎的背叛,所有的事情發生從來並不是無跡可尋,也不是沒有人跟她說過太多的可疑點,但她就是那樣任由處之。還有一次他們對去邊境緝拿一走私團伙,因為必要和當地一只警隊合作。而就是那次,和周淺淺並肩進行計劃的當地一警員,原來早就和走私中的人有了勾結,將她置于危險境地。
周淺淺永遠都記得,她軍旅生涯中最慘烈的失誤,因為背叛和陷害,還是一個被她視為同胞的戰友,那樣毫無顧忌將她推向了死亡境地。
死亡的道路上她沒有太多的害怕,倒是鎮靜有序。不過那個叛徒的下場,亦是她親手解決。本來還想拷上手銬帶回去讓法律制裁,哪知那個人明知結果,硬是選擇死在了她的槍口上茆。
祈白楓,這樣一位溫暖干淨的男子,在漫天火光璀璨綻放之下,在周淺淺懷里,緩緩閉上了眼楮。一個生命的消亡真的很簡單,周淺淺生死歷經,沒有一般女子過多的情緒傷感,但面對這個如光般的男子離去,心在這一刻的低落,無法壓抑。
「其實祈家早已沒落,我想以你的力量,要這一切發生並非什麼難事?」將祈白楓好生安放在地上,周淺淺一步一步向蕭遲墨走去,輕輕的步伐只有她自己深知藏著多少沉重。她可以相信他,但前提是,他要否認,她望著他的眼楮,里面是倒影著她一個人,背景是一片火海,「給我一個理由。」
蕭遲墨輕抿著雙唇,耳際垂下的頭發似是顯得有絲凌亂,周淺淺的步步靠近,他竟想要就此先退離。這不是他該有的反應,同樣的,他此時也猜不透周淺淺知道了多少,又下了怎樣的決斷,面對她的疑惑,以他慣性作風,不會做以回答,而是轉身離去蚊。
可他最後沒有,反而出乎自己意料,他說︰「不是我。」
簡簡單單的三字,看起來既沒有推卸責任的猥瑣,也沒有狡辯的可恥。他看著周淺淺,目光平靜的讓她有些錯愣。
他說不是他,那麼她就相信不是。
「祈白楓!」聶風突然的趕到然已經不是吃了一步,祈白楓消逝的靈魂,在清晰告訴他一個事實。他手執大刀置于肩上,驚訝的眼神因為地上的遠去的尸體,而變得撲朔迷離。轉向蕭遲墨的時候,已然與周圍的火光融為一體,「你當真還是殺了他?他這樣一個人,你怎麼下了手!」
本該花槍式的刀法,在注入人內心怒火熔煉之後,便沒有仁慈一說。聶風的刀尖直指蕭遲墨而來,今天如果不是被那個該死的車夫阿老莫名其妙拉去城外轉了一圈,他有怎麼會來晚了?一想到這個,想到阿大是蕭遲墨的人,聶風便再也沒有了理智可言,專注的瞳仁里,是作為一名殺手最基本的冷血決絕,執著嗜殺。
「要胡鬧也給我換個地方!」聶風三兩下就要拼命的舉動,還是讓周淺淺小小錯亂了一下,她幾乎想都沒想,直接伸臂擋在了蕭遲墨面前,同樣的惱火,不可理喻。
「君綺羅,你到現在還在為他擋刀?」逼退的兩步,讓聶風的刀最後撇到一旁,憤怒之下,竟帶著些失望,「上次他昏迷也就算了,這一次呢,他殺人了,殺的是誰你知不知道?這種男人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就那副病怏怏的樣子,加上那個好臉蛋,值得你連產生愛意了?看看他背著你做了些什麼啊!」
「不是他做的!」
「他說你就信?」
「對,他說我就信了,就是這樣!」
不間斷的爭論,一句高過一句,周淺淺面對聶風的憤怒,她已經沒有第二種回答,移開視線狠心傷他到底。
「我辛辛苦苦讓你遠離京城,離開蕭遲墨,搞了半天你竟然就這個樣子。」重重的大刀凌空而起,在空中劃了道曲線,然後被重重插在了地上,讓堅硬的地面震了一震。聶風沉著臉,說不出是失落還是絕望,他最後看了眼周淺淺的連,邁著重步轉身走向祈白楓,背起他離去。
本該是青蔥歲月里笑顏綻放的少年,那一刻當他背起祈白楓,背對著他們離開的那一刻,眼角處一滴眼淚終是沒有壓抑的住,無聲滑了下來。周淺淺閉上了雙眼,高高抬起頭,直面藍天,仿佛只有這樣,她才可以不去多想,不去被內心深處的脆弱而打擾。
「總有一天,你會看清你身後的男人,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希望那個時候你還能這樣堅定!」聶風說完這一句,便真的再也沒有回頭。沒有人看見周淺淺落淚的同時,背對著他們的聶風,一樣有淚水躍出了眼楮的阻礙。
一個少年,過早被神傷,時好時壞,沒有人可以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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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已至,晚霞滿天。
山道客棧亮起的一盞盞燈籠,迎來它的一批批新的客人。這里處于中原與漠北的交接地帶,各種服飾各國的人都有,他們說著不同的語言,用他們獨有的存在,證明著他們各自的神秘,仿佛一層面具。
周淺淺靜靜眺望著這一切,此處景色如此之美,而她難得沒有心情去欣賞。
「殺人滅門都光天化日進行了,還真是視王法如虛設。」不是沒有好奇,明明是大白天,明明應該有很多種可能被阻止,而祈府那麼大一場火,竟然沒有一個人去營救,連觀望的群眾都沒有。只是,再往深處想點,其實便有更好的解釋,就是那個人的權勢太大,大到已經不需要掩飾了,「既然不是你,那你又為何出現在哪里?怎麼,明擺著你想昭示給別人,你和祈府的關系?」
兩個人並肩而立,迎對著西方的落日,任由夕陽之光鋪滿他們的全身,沐浴在一片金黃里。蕭遲墨側看著她之時,周淺淺卻看向了遠方。飽滿的輪廓曲線,堅定的目光,他很少如此專注一個人,這一刻,也許是夕陽的照射讓他有了股力量,他很想伸開雙臂,緊緊擁她入懷。周淺淺不知道,她和聶風的對峙,在他的內心掀起如何盛大的一場波瀾。
他以為這個女子,在見到那些場景後,應該是要懷疑的,憤怒的,仇恨的,鄙夷的,輕蔑,唯獨不該是,她相信他。
「既然已發生,自然也有人懂得善後,與我無關的,何必庸人自擾。」不是解釋的解釋,這是蕭遲墨理智一再撫平之下,唯一說的。很多事情,他不知要怎麼說,怎麼向他身邊和他並立的女子說。
「如果真是皇後所為,你那個時候出現,就不怕月兌不了身?」周淺淺嗤地出聲,心中難以平復的苦澀,依然還是選擇了隱瞞。蕭遲墨,你讓我情何以堪?
「我不能說,祈家的事我毫不知情,也許間接有我的縱容漠視。之所以我出現在祈府,只是想拿回一件東西,是我對我娘的承諾。」
周淺淺終于側過臉去,回望蕭遲墨,可惜光芒太近太盛,她根本看不清蕭遲墨的樣子,只有她模糊的輪廓。
「一幅畫,是我外婆。」听出周淺淺無聲的疑惑,蕭遲墨進一步作答。
「那張行舟圖?」周淺淺一愣,差點就想說,那幅畫已經被君承易拿走了,可她還是把後半句給吞了回去。
「你看過?」雖然沒說完,但她的樣子,顯然已在告訴蕭遲墨,她知道。
「之前,見過祈白楓,他和我說了一些事情,包括那幅畫。」
她雖然選擇相信他,卻不是沒有自己的掩飾。就像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有一天蕭遲墨選擇對她真正坦誠,她想她也會同樣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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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雪蓮被君承易拿走,周淺淺沒有拒絕。祈家已消失,這個東西,與其流落在民間,不如讓給君承易。
周淺淺甚至都沒有問君承易要它做什麼,直接將東西給了他。
「不和我一起?」臨走之前,君承易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我還有些事要做,會晚些時日回京,」路口送別處,收拾好心情的周淺淺顯得輕松了許多,「爹路上小心。」
君承易將雪蓮放好,馬車已趕了過來,他看著周淺淺,很多話前後猶豫,只到臨上車前,他扶著馬韁,說︰「不要對蕭遲墨動情。」因為終有一天,你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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