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拔出之後,許茹香在廉王府休養了十來日,期間石清來看過她兩次。看到石清重重的黑眼圈,好像特別疲憊的樣子,許茹香心生愧意,最近對石清的關心實在太少,許茹香不在,他一定不會按時吃飯,也不知道他近來書念得怎麼樣了。
第一流風的院子十分清靜,普通侍衛只會在院外例行巡視,不會進院子,廉王府也沒有給他配丫鬟小廝,除了送飯的老婆子和幾名侍衛心月復,一般極少有人回到這院子來。
初夏時節的長安還算涼爽,各種金龜子和蟬蟲不知不覺就爬到樹葉下,每到晴朗朗的午後就開始高一聲低一聲的叫起來。許茹香搬來一把躺椅放在院子中央,她微眯著眼,懶洋洋的曬著太陽,思考著回家之後置辦店鋪的各項事情。石清又來看她了,他從廉王府西面的小門進來,只走過王府的一角,就被這偌大的廉王府給嚇愣住了,在石清的意識中,恐怕皇宮也就是廉王府這般模樣了。
每次來看許茹香,石清都會被廉王府的莊嚴景象震懾一回,石清對廉王府既是向往,又本能的害怕這個地方。或許這就是泥濘里的小老百姓對高高在上的貴族門第源自骨子里的敬畏。
「姐姐,你到底什麼時候回去?我都沒錢買菜了」石清抱怨道,說話時總要瞟一眼敞開的院門,看到有巡視的侍衛經過時,石清就會壓低音量,下意識的縮到許茹香後面。
許茹香看著天邊變幻莫測的薄薄的雲,隨手模出一錠銀子遞給石清,含笑說道︰「這五兩銀子夠你買一個月的菜了。」
石清接過銀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喜悅的情緒只在臉上駐留一瞬,就被諸多愁苦代替。「我說姐姐,你不會要在這里呆一個月吧?你不覺得這里太過壓抑了嗎?」。
許茹香不以為然的搖搖手,說道︰「世子爺脾氣很好,這里的人也不想我們想象中的那樣目中無人,相反,他們都極為可愛,而且這里的伙食非常好,我恨不得要去廚房找那個做清蒸蝦段師傅討教一番,只是蕭逸不讓我去,那個第一流風也不讓我去。」
「你是沒有嘗到那清蒸蝦段的味道,還有昨天的蟹黃粥,啊……嘖嘖……」許茹香面露陶醉之色,似回味無窮。
「比姐姐做的還好吃嗎?」。許茹香如此贊譽,石清听得也有些神往了,「要不我們去王府的廚房做零工,就像以前在一品居那樣,偷偷學習清蒸蝦段?」
許茹香不禁搖頭,反問道︰「你覺得可能嗎?」。
「不可能」
「那你還說這些廢話?」
「我這不是說說而已嘛」
石清沒有嘗到清蒸蝦段和蟹黃粥的味道,心中奇癢無比,但和蕭宅的冷冷清清相比,這點瘙癢也就顯得無足輕重。「姐姐,我看你精神不錯,病應該都好全了吧?快些回家吧,沒人煮飯的日子真的很難熬」這句話石清說的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雖然他的廚藝不差,可吃慣了許茹香做的菜,一時吃不到了還真不能適應。
許茹香也想回去,可她大傷初愈,還是少走動的好,況且現在蕭逸不在,第一流風也整天不見人影,許茹香想回去也得等到這二人在的時候。「小石頭,我們院子里的海棠花開了嗎?」。許茹香忽然問道。
「都開了。」石清應道,逸軒的小花園啊里種了十余種海棠,在此春暖花開之際,海棠自然不能落後,花朵兒紅艷欲滴,就像滴落在雪地里的鮮血一樣。「我明天摘幾朵來給姐姐看。」
「不必了,花兒還是留在枝頭上比較美麗。」
又過了三日,蕭逸總算是回來了,他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與當初的黝黑完全是兩個模樣。
「小茹,我昨天終于找到那個人了,今天夜里就去會會他」蕭逸頗為興奮的說道,雖然說過不會把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向許茹香透漏一步,但現在蕭逸明顯違背了這句誓言,他總覺不管做什麼,總得叫許茹香知道一聲,他相信許茹香絕不回向其他任何人透露半點他的情況。
許茹香微微皺眉,良久,卻一句話也沒有說。蕭逸握著她的手,說道︰「放心,我會很小心的,天底下能傷我性命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不會有事的。」
許茹香斜睨蕭逸一眼,冷冷說道︰「性命是傷不了,可身體還是傷得了的,你什麼時候身上能不帶點傷?」
蕭逸摟過許茹香的小蠻腰,在她額頭上輕輕啜一口,兩人都久久不語。窗外,第二回雪站在高高的院牆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房間里的一切,她忽然發現,不管蕭逸和許茹香如何親熱,都無法在她心里驚起半點波瀾。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過房間里的男人?抑或是她從來不曾弄清過什麼是喜歡
「雪兒啊,你心里到底是怎樣想的?要這樣一直看著他們嗎?」。
不知何時,第一流風忽然出現在院牆下,第二回雪微驚,以她的武功,居然沒有發現第一流風什麼時候來的。第二回雪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我的心動搖了,逸興變了,哥哥變了,我也變了。」
「的確變了,以前你整個一面黃肌瘦,哪像現在這樣漂亮?」
第二回雪冷冷的看了第一流風一眼,然後又微微抬起目光,看著房間里郎情妾意的一對兒,心里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第一流風也攀上院牆,坐到第二回雪的腳邊,他仰起頭,陽光側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的俊秀的相貌襯托得更加出塵。「我說雪兒,你當真就沒事兒嗎?我怎麼覺得事態很嚴重呢?雖然天涯何處無芳草,但你這人就是喜歡在一棵樹上吊死。嘿嘿……要不要我給你挖掘兩棵新樹苗?」
第二回雪冰冷的目光再次掃過來,仿佛在說——找死
第一流風不以為然的聳聳肩,「其實有個人還是不錯的,你可以考慮考慮。你覺得我怎麼樣?」
第二回雪瞪大眼楮,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第一流風絲毫不覺得臉紅,繼續毛遂自薦︰「我覺得這事兒還是可行的,雖然你我名為兄妹,但當初是你老媽帶著你改嫁給我老爹,而且他們二老也早走了,除了培華閣里的幾位,誰也不知道我們的關系,我們完全可以自由的談婚論……」
第一流風的話還沒說完,第二回雪突然甩了甩衣袖就躍下院牆,轉瞬間就消失在庭院深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