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敏之穿著一身市井上最最普通的灰布衣裳,貼著凌亂的花白胡子,戴一頂磨破了邊的麥稈草帽,整個人看上去都灰撲撲的,沒有半點朝廷大員的樣子。石敏之的偽裝技術也算一流,就連眼神都顯得十分黯淡,沒有絲毫光彩,畏畏縮縮十足的一個社會底層的苦命老漢。但石敏之今日非常的不走運,就算他的偽裝手段再怎麼高明,也沒能逃過第一流風經多年淬煉的犀利眼楮。
「公子爺,你看」第一流風朝樓下努努嘴。
梁文英慵懶的向樓下瞟去,看見化妝之後的石敏之出現在此並沒有太過驚奇。早在石敏之第一次跨進天香小廚的時候,梁文英就隱隱覺得他與那個叫石清的孩子關系非同一般,後來經過查實,證明梁文英的猜測果然無誤。
石敏之小心翼翼的從潤生手里接過一壺酒,潤生明顯沒有認出來眼前這個店里的常客。石敏之環顧一周,滄桑的目光掃過二樓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墨綠紗簾之後的梁文英和第一流風。石敏之在牆角邊找到一個空位坐下,沒過多久,安瀾就拿了一碟落花生給他,並沒有因為石敏之灰撲撲的衣著而有所怠慢,反正多加了一些落花生給他。
「老先生您慢用,花生若是不夠可以再加,不過最多只能加兩次。」畢竟是不收錢的吃食,若是加太多,酒館會虧本的。
梁文英的功夫和眼力均不及第一流風,目光並沒有在石敏之身上多做停留,怕石敏之會有所察覺。
第一流風換了個更容易觀察樓下動靜的位置,一邊飲酒,一邊暗暗觀察石敏之的動靜。
「公子爺,上次蕭逸就在這里試過他,按理說他是不會再來了,但今日卻來了,這事兒透著古怪。」
梁文英嘗了一口拔絲香蕉,正回味著,听到第一流風的疑問,淡然說道︰「你在此盯住他,我去尋蕭侍衛來。」
「爺,可您一個人……」
梁文英輕輕抬手,阻止第一流風說下去,「不礙事,這里對面就是柳府,周邊又都是柳鈺的店鋪。」
第一流風想了想,就這麼點距離應該不會有事,于是才欣然領命。
臨走時,梁文英又喝了一杯酒,點了兩個小菜,趁旁人不注意,猛地從二樓的窗戶翩然躍下。他可不想走樓梯被一樓大堂的石敏之發現。
午後的端正街並不是最熱鬧的,但街面上的行人也不少。
梁文英極少一個人在街上行走,奈何江澈被他派去作別的任務了,回來時只有第一流風一人跟在身旁。少了影子一般的隨行侍衛,梁文英不僅沒有缺乏安全感,反倒覺得十分輕松。
街上行人匆匆,梁文英下意識的放慢腳步,好多看幾眼繁華的街道,多呼吸幾口自由的空氣。
突然,梁文英神色一斂,敏銳的察覺到危險的味道,他急急往柳府走去,這短短不過三百米的距離,他卻感覺有三百里之遙,被人鎖定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咻咻咻
三支無羽短箭穿過原本就不算很密集的人群,閃電般向梁文英急射而來。早已察覺到危險的梁文英腳步一錯,像喝醉酒一般往旁邊倒去,與三支淬有劇毒的無羽短箭擦身而過。
短箭篤篤篤的射到柳府的大紅木門上。
梁文英霍然轉身,驀地暴喝一聲「白蓮教匪」已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不足一尺的短劍握在手里,腳步輕且迅捷的往柳府行去,抓起獸環急敲兩下。
此時第二波無羽毒箭來襲,十八支毒箭驟然射出,幾乎將梁文英可能閃躲的位置統統鎖定。但這次梁文英沒有躲,他奮力揮動短劍,叮叮格擋開兩支毒箭,第三支毒箭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了了,他也沒有試著閃躲,不管他朝哪個方向移動,都會有毒箭將他鎖定。他垂下短劍,任由第三支毒箭朝他的胸**來。
叮
毒箭像射在的堅硬的鋼板上,軟綿綿的掉到地上。梁文英受這一箭之力相沖,迭迭後退兩步,微微弓著的背抵在柳府的紅漆大門上。梁文英捂著胸口,雖然有金絲軟甲防身,但劇烈的沖撞力仍然令他受了傷。
咿呀——
柳鈺緊閉的紅漆大門開了,卷頭發的莫勒從門內探出頭來。暗算之人見已無法殺死梁文英,也就知難而退,迅速融入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行人當中,眨眼間就沒了蹤影。從出手到離開,梁文英都始終沒有看清對方的模樣,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廉王世子……您怎麼了?」莫勒明顯是認識梁文英的。
梁文英臉色陣陣發白,哇的吐出一口血水,才略略覺得舒坦許多。
莫勒忙扶了梁文英進府,叫人通知了柳鈺和明月居的蕭公子。柳鈺的書房離前廳較近,梁文英剛剛入廳,還沒坐熱,柳鈺就急匆匆的趕來了。
「世子爺,你這是……誰這麼大的膽子?莫勒,快去請大夫來」
梁文英微微搖手,道︰「不必,我休息片刻後,會去找姚先生。」姚先生用毒之術神乎其技,醫術自然十分高超,比之宮里的御醫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逸呢?」梁文英問。
話音剛落,庭院中黑影一閃,蕭逸已至。
蕭逸迅速走進大廳,施禮道︰「世子爺。」
梁文英猛地咳嗽幾聲,「這里沒別人,俗禮就免了,咳咳……」
蕭逸忙上前為梁文英把一把脈,凝神道︰「好強的力道,好在有外物卸掉了大半勁力,沒有傷到根本,修養些許時日即可。」
梁文英微微點頭,習武之人大多都通曉醫理,今日若不是有金絲軟甲,恐怕梁文英此時小命不保,看來以後無論到那兒,多近的距離都要把流風或者回雪帶上。
「柳兄可知是何人所為?」
柳鈺無奈的搖搖頭。
梁文英咬牙狠狠然道︰「今日是我疏忽大意了,雖然我沒有看清凶手的面容,但想來也只有青州的那位最巴不得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