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明 第二卷 建制 第二十三章 海洋戰略

作者 ︰ 喻心

廣州府南丫島北部平緩,南部都是山地丘陵,地形起伏。島上覆蓋著亞熱帶的樹木,顯得蔥蔥綠綠。劉香把南丫島當成了他的老巢,搶掠出珠江的商船。最近鄭芝龍明顯加大了對南澳島的壓力,讓劉香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加大了對鄭芝龍的刺探力度,嚴防鄭芝龍突然來襲。劉香身材矮小,長年累月的海上討生活,讓他的皮膚黑得亮,一雙眸子時時露出精悍之色。

此時,他正在听部下匯報,對一條消息驚疑不定︰「什麼?鄭彩老賊帶著辛一根和吳輝到廣州見盧詩源?盧詩源是什麼角色?」

「湖廣荊州府人,去年夏天剛到廣州,秋天時開了個貨棧,賣一些棉布和茶葉,生意勉強過得去。」屬下的工作精細,對盧詩源的刺探還算完整。

劉香更加疑惑︰「鄭彩帶著心月復就為了見這個小角色?委實有些古怪……」劉香沉吟著。

「屬下還探听到盧詩源和澳門的弗朗機人接觸過,好像是為了買火炮!」

「恩,這個盧詩源不簡單,你們給我盯緊點,沒準這小子和朝廷瓜葛深!」劉香的命令不容置疑,部下告辭而出。

接下來的一個消息讓劉香嚇了一跳,荷蘭人來訪,說他們的米德堡號被尼古拉(鄭芝龍)劫掠了,希望劉香提供第一手消息。劉香和荷蘭人關系緊密,早就達成了共同對付鄭芝龍的協議。荷蘭人帶來的消息直接震撼了劉香︰狗日的鄭芝龍居然有實力劫掠荷蘭人的戰艦?劉香的脊背有點涼,他見過米德堡號,兩邊的船舷上布滿了五六十個炮口,一看就讓人渾身抖,更別談靠近它將它虜獲!

「要安平的兄弟們加緊刺探,鄭芝龍是怎麼弄到這艘船的!娘的,這幫人都是吃狗屎的?這個都沒有探听出來?」劉香的命令有點歇斯底里,更有些惶恐,對即將到來的爭斗一點信心都沒有。

張兆和林純義接到盧詩源的通報時,正在月港籌劃買船招募水手出海,尋找林純鴻。林純鴻歸來的消息讓他們欣喜若狂,立即驅馬前往廣州,與林純鴻匯合。精明的張兆準備進入貨棧時,現有人盯梢,連忙輕聲叫住茫然不知的林純義,兩人籌劃一番,進入了巷子中。經過半個時辰的七彎八拐,不僅甩月兌了盯梢的人,還捕獲了一名探子。略加審問,探子供認自己是劉香的人,正在打探盧詩源的底細。

這個消息讓張兆和林純義大吃一驚,沒想到貨棧剛成立半年,就引起了劉香的關注,他們一刻也不停留,化裝成商人,雇了一輛車,將探子裝入麻袋帶入了貨棧。

林純鴻見到張兆和林純義,興奮得連拍兄弟們的肩膀,把一句話重復了無數次︰「辛苦兄弟了,你看,都變瘦了,回頭一定請兄弟們喝老酒!」

張兆和林純義憋了一肚子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拍拍地上的麻袋,說道︰「這是我們倆送給典史的賀禮!」

麻袋很配合的滾了滾,還出嗚嗚聲。林純鴻大驚︰「弄個活人送給我干嘛?我不吃人肉的!」

一句話讓大伙哈哈大笑,張兆說道︰「這家伙是劉香的探子,盯著貨棧,被我和純義兄弟逮住了!」

林純鴻心里一緊,連忙吩咐打開麻袋,繼續審問。隨著審問的深入,眾人的神色越來越凝重。遭了鄭彩的池魚之殃,被劉香視為眼中釘,這可不是好消息。盧詩源在廣州呆了半年,對廣州已經熟悉,說道︰「劉香再怎麼囂張,也不敢把手伸到廣州來,貨棧是安全的。只是以後要在海上打開局面就難了!」

林純鴻長嘆一口氣,說道︰「一說到大海,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還是先顧著眼前吧,海上的事情先放放再說。」

張兆指了指探子,問道︰「這個怎麼處理?」

林純鴻皺了皺眉,吩咐道︰「給他一個痛快!」

處理了劉香的探子,眾人才找到機會詳談各自的情況。林純鴻听聞自己老娘力挽狂瀾,將一盤散沙的人眾凝聚起來,得意的炫耀道︰「哈哈,我娘到底是將門虎女,區區風浪的料理簡直不在話下。」但後來听聞俞彥暗地的使絆子,他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次回去後,不僅要把火燒坪的鐵礦給弄過來,還要逼迫他拿出一份川東的鹽引!」

當張兆和林純義得知林純鴻和趙和海合伙搶掠了紅毛鬼的米德堡號,吃驚不已,了解過程後,更是拍案叫絕。張兆連聲叫道︰「可惜了這個大怪物,可惜了,要是我們稍微有點海上根基,怎麼也不會放棄這個寶貝!娘的,紅毛鬼怎麼就造出這麼一個怪物呢!」

林純鴻將杯中的酒倒入肚中,不停的砸嘴,叫道︰「好酒好酒,我四個月都沒有嘗過酒味了,只不過這酒也忒淡了。張兆兄弟,你也別急,遲早我們也要造,要比紅毛鬼造得更大。」

盧詩源笑道︰「難怪典史覺得這酒淡,這是甘蔗酒,里面還有些甜味呢!」

「難怪難怪,甘蔗制糖是暴利,居然有人用來釀酒,這不虧死了?」林純鴻問道。

「呵呵,甘蔗壓出糖水後,渣滓用來釀酒。」

「啊?看來這甘蔗渾身也是寶,以後咱們也考慮種種甘蔗!」張兆滿臉興奮的說道。

當一個甘蔗農場主的理想並不容易實現,眾人可以先置之不理,但與鄭彩交易戰艦的事情可不能讓劉香覺察。眾人群策群力,制定了一份詳細的計劃後,方才趕赴遂溪縣。

趙和海和張兆情同手足,半年不見,這次相逢,自有說不完的話,道不完的情,不可盡訴。遂溪縣人煙稀少,到處是蔥郁的亞熱帶樹木,米德堡號就藏在這里的海灣處,不到海邊,誰也不會注意到。遂溪縣外有兩個大島環繞,分別是南三島和東海島。兩島環抱著一海灣,外海的風浪都被6地擋住,里面顯得風平浪靜。當張兆看到這一大自然的杰作後,忍不住叫道︰「簡直就是天然的港口啊,泊萬只巨艦都不會擁擠!」

張兆的話得到了馮侖和蜈蚣的贊同,三人相見恨晚,一見如故,不停的交流著港口船只的一些話題,別人插都插不進去。林純鴻見三人關系瞬間如此親密,露出一絲笑容。他嘆道︰「大海啊,大海,你吸引了多少熱血男兒!」

張兆的話也引起了林純鴻的深思︰要不就在遂溪建設一個港口?順著這個思路一想,他越來越覺得可行,立即召集眾人,提出這個想法。

林純鴻的話剛說完,馮侖和蜈蚣沉默著,目不斜視,就如沒听見一般。而盧詩源、張兆等人都跳起來反對,紛紛表示這個想法不妥。

盧詩源說道︰「要形成港口,得有達的內河航運,否則貨物卸在這里如何運出去?沒法運出去就沒有人來,港口就不能展起來。」

張兆也說道︰「廣州有珠江之利,月港有九龍江之利,安平有晉江之利,這些港口展起來無不背靠著河流。」

……

馮侖和蜈蚣看看盧詩源,又看看張兆,最後把目光投向毫不介意的林純鴻,露出滿臉的詫異之色。張兆看見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說道︰「我家大人就是這樣,有什麼意見就直接說,大人從來都喜歡听的。」馮侖和蜈蚣哪里見過這場面,在鄭彩那里,從來都是幾個大佬說一不二,就連這次當送死的誘餌,也是瞞著他們。兩人感慨滿懷,向林純鴻拜道︰「大人雅量,小的佩服!」

林純鴻扶起二人,連聲道︰「倒讓兩位見笑了。我說的港口不是要建成裝卸的港口,我想把這里變成劫掠的母港!」

這話就如往油鍋里滴進了一滴水,大家猶如炸了鍋似的商討擁有巨大前景的海盜事業。最後,連馮侖和蜈蚣也興奮不已,加入討論之中。

也是,要想當海盜,除了優秀的海盜船和精熟的水手外,母港也是必要條件。沒有船、沒有水手,可以去造、去買、去招募,但沒有銷贓的港口,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按照林純鴻的設想,在遂溪海灣這里修築堅固的炮台和防御設施,以貿易港口名義掩護海盜船只和進行銷贓。除此之外,還組織一只商船隊,平時就依托鄭彩做一些正常的買賣,需要時就進入遂溪海灣運走劫掠的貨物。

別人倒還罷了,趙和海听了林純鴻的想法,一直搖晃著林純鴻的肩膀,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給我錢,快給我錢,我要買船……我要招募水手,我要去搶他娘的紅毛鬼!」趙和海的異常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在笑聲中,林純鴻確立了林氏集團海洋突破口︰劫掠!

當然,具體怎麼運作,還需要眾人一起商議,總之一點,海洋戰略不能動搖林純鴻在荊州和夷陵的根基。畢竟,海洋在這個時代只能處于錦上添花的地位,遠遠不能決定6地上軍事、政治和經濟的走向。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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