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明 第二卷 建制 第三十二章 畏戰如虎

作者 ︰ 喻心

瞿式耜掏出來的,正是抄錄馮元 的奏章,奏章稱官兵久不習戰,遇事互相諉過,致使賊勢愈烈。而大名知府盧象升的募兵敢戰、善戰,宜提拔之,盡早將匪盜剿滅。林純鴻將抄錄的奏章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這份奏章與自己有何關系,說道︰「學生鄙陋,不知這奏章與學生有什麼關系。」

瞿式耜大笑道︰「輿圖都看,為何不看看朝廷呢?吳橋兵變後,登萊等地糜爛,朝廷震怒,局勢當然大變。馮元 的奏章時機極妙,盧象升出頭已經不遠啦!」

林純鴻听了,滿臉迷茫之色,說道︰「盧象升雖為文臣,但通韜略、武藝精熟,遲早會被重用,並不完全與馮元 的奏章有關。」

瞿式耜心里暗暗嘆氣︰這個小子完全就是政治白痴啊,政爭講究一葉知秋,這小子完全從表面看這份奏章。瞿式耜只好慢慢的引導林純鴻︰「這份奏章讓皇上贊不絕口,頗有提拔盧象升之意。盧象升的天雄軍乃募兵,林老弟的弓兵,不也是募兵?」

林純鴻見瞿式耜把自己也盧象升放在一起比較,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哪能和盧象升比,他那是天縱之才!」

「假以時日,誰又能說得清呢?皇上廷議時還提到林老弟,對林老弟肅清江匪、剿滅吳敢贊不絕口呢。如果林老弟有意建功立業,我倒可以幫老弟活動一二,林老弟就可以舉兵北上,建那不世之功業!」

林純鴻大驚︰「皇上如何知道學生這個芝麻小官?」

「老弟與惠王斗法,能不驚動皇上?怎麼樣?林老弟能否出頭在此一舉,可不要錯過機會!」

……

瞿式耜乃東林黨健將錢謙益之徒,崇禎二年閑居後,一直圖謀復出。當初魏忠賢一黨授後,天啟朝損失慘重的東林黨終于有了翻身的機會。奈何崇禎皇帝不僅嫌惡閹黨,對東林黨人也沒有任何好感,處處打壓東林黨,提拔了以孤臣自居的周延儒和溫體仁。好在周延儒素來與東林黨和復社關系親厚,東林黨勢力處于緩慢恢復中。但是吳橋兵變後,孫元化釀成大禍,下了詔獄,徐光啟與周延儒竭力營救孫元化。這被溫體仁找到了機會,指使跟班不停地彈劾周延儒,致使崇禎皇帝對周延儒大起疑心。東林黨人敏銳的感覺到周延儒的地位處于風雨飄搖之中,大為驚恐,紛紛行動起來,應付朝廷的動蕩。

東林黨人認為,目前大明兵事洶涌,東北有建奴窺視京師,山西和陝西亂成一鍋粥,掌握兵權就是增強自身勢力最便捷的方式。于是,馮元 上了這個奏章,一方面給即將重用的盧象升賣個好,結個善緣,另一方面,給東林黨內適宜掌兵的人一個出頭的機會。瞿式耜善于黨同伐異,想來想去,東林黨內也沒有什麼能征善戰之人。好在瞿式耜和林純鴻關系還不錯,並且對林純鴻英勇善戰的印象深刻,便找到林純鴻,希望將林純鴻送入戰場,並納入到東林黨的陣營。

可憐林純鴻一直埋頭在荊州府和夷陵州夯實他的根基,很少抬頭看路,對朝廷的爭斗看得雲里霧里,不明所以。這些年來要不是張道涵幫著照應,不知道他已經被玩死幾次了。林純鴻並不知道瞿式耜等東林黨人的小九九,對朝廷的動蕩更是茫然不知,他考慮問題只是從自己的實際出。听了瞿式耜的建議後,林純鴻不能馬上決定,便說道︰「大人遠道而來,好歹要在枝江住上一段時間,這個地方也算人杰地靈,大人不如四處走走看看?」

瞿式耜當然知道林純鴻想仔細考慮的意思,當下也不拒絕,在枝江安頓下來。

涉及到林氏集團的展戰略,林純鴻當然慎之又慎,將核心成員都召集到枝江來商議,甚至從荊州城里將張道涵也請了過來。但這些人中,除了張道涵和周望,幾年前都還是土包子,如何看得清朝廷的政略對集團的影響?張道涵雖說整日接觸官場,對官場的潛規則了如指掌,但說到對朝廷的了解,也不比林純鴻好多少。周望曾經是中級武官,也不了解朝廷。

林純鴻大感頭痛,雖然林氏集團經過多年的積累,精通某方面事務的人才車載斗量,但根本就沒有一錘定音的指路人。林純鴻知道,戰略方向錯了,全盤皆輸。當年劉備要是遇不到諸葛亮,就沒有隆中對這個戰略構想,那麼他就改變不了自己漂泊的命運,更不會成就帝業。

但是戰略家級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啊!當代的範文程算一個,可這家伙現在在建奴那邊混的風生水起呢;洪承疇也算一個,但這家伙位高權重,憑什麼為林純鴻出謀劃策?其他的還有如陳奇瑜、楊嗣昌、孫傳庭……都算一時之人杰,根本不可能為林純鴻所用。李自成後來是怎麼敗的?不就是缺乏戰略家的輔佐?

沒辦法,只好靠一群臭皮匠出謀劃策了。

大伙听了林純鴻的話,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周望率領的弓兵干將無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畢竟每日練兵,也夠枯燥無聊的,他們就渴望在戰場上見真章,建功立業。而鄭天成等一幫精于財務的家伙則在心里默算北上剿匪的花銷。甚至有的人認為事不關己,只盯著林純鴻,等待林純鴻的決策。

張道涵沉思了半晌,說道︰「如果起田公能夠說服兵部,你的官職得升,至于是文職還是武職,得看兵部的決定。不過離開了枝江,這里的有些事情就很棘手了。」

「兵凶戰危,打仗不是那麼容易的,北上剿匪如果能打勝仗,當然一切好說,但一旦吃了敗仗,勢必影響到荊州和夷陵的生意,能不能保得住命還得兩說。想那陝西和山西的賊寇為禍多年,朝廷一直束手無策,哪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我們的弓兵又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戰場,兵甲也不夠,估計打敗仗的可能性更大!」周望的話老成持重,讓張道涵和林純鴻不住點頭,卻讓李光祖等一幫弓兵干將泄氣不已。

周望繼續說道︰「打仗最根本的還是打錢糧,現在我們能把弓兵擴充到三千人,擇其精銳,不會過一千人。這一千人的消耗可不是小數目,憑借我們目前的實力,恐怕承擔不起!」

鄭天成對周望的話深表贊同,點頭說道︰「糧食還是小頭,置辦盔甲火炮等武備消耗銀兩就沒底了,幾十萬兩銀子扔進去估計連個響都沒有。」

三人的話開闊了大伙的思路,大家紛紛列舉剿匪的利弊,王二甚至提到,如果打了敗仗,勢必導致夷陵貨棧股價下跌,對貨棧產生極為不利的影響,也會影響采礦等事業的展。總結大家的言論,就是利沒看到多少,弊端不少。

林純鴻听了大伙的意見,哀嘆道︰「本來這次是個突飛猛進的好機會,卻由于自身實力不夠,白白的浪費了,可惜啊可惜!」

瞿式耜得悉林純鴻的決定後,甚為惋惜,對林純鴻置辦的盛宴也食不知味。席間,林純鴻問起南京軍器局案,期望得到更多關仁美的消息。瞿式耜等東林黨人消息靈通,當然對軍器局案了如指掌。這個問題稍稍激起了瞿式耜的興趣,瞿式耜神神秘秘的說道︰「這哪是軍器局舞弊啊,是大太監張彝憲和工部尚書曹珖在斗法咧!崇禎二年後,南京軍器局的戰具就從未到過北方,北邊剿匪的軍隊能現南京軍器局的舞弊案,那還真叫有鬼了。這是張彝憲有意查出的!」

眾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問道︰「那工部尚書曹珖仕途就到頭了?」

瞿式耜冷笑道︰「哪有那麼容易的,那曹珖可不是吃素的,否則當初怎麼可能在工部撤掉張彝憲的座位?」

「這樣舞弊還繼續做官?有沒有天理?」

「呵呵,找替罪羊不就結了?皇上也不願意把這事鬧大,最終就是不了了之,除了賣鐵的商人倒霉外。」

幾人听得嘆息不已,瞿式耜繼續說道︰「這張彝憲聰明得緊咧,這次明知無法將曹珖整倒,就攛掇皇上對賣鐵的商人抄家,剪除曹珖的羽翼。現在啊,國庫艱難,皇上大感興趣,估計張彝憲的陰謀十有**要得逞!」

眾人噓噓不已,瞿式耜笑道︰「要說這案子也涉及到夷陵的知州俞彥!」眾人一聲驚呼,無不豎起耳朵傾听,「你們知道俞彥的老婆姓什麼?姓曹!俞彥是曹珖的佷女婿!」

眾人恍然大悟,難怪關仁美與俞彥關系如此親近,原來關仁美的靠山就是曹氏家族,依靠著工部,這生意能不好做嗎?

林純鴻的眼珠轉了好幾轉,暗想道︰沒準能通過這個案子逼迫俞彥將火燒坪的采礦權讓出來。于是,他問道︰「俞彥涉案有多深?」

「據說當初就是他力主將脆鐵賣至軍器局的,曹珖力保之下,應該沒事。只是他現在要頭痛一個問題嘍!」

「什麼問題?」

「脆鐵總不能還擺在軍器局,俞彥急需大量的優質鐵將脆鐵換出來……」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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