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的反常,林純鴻並未在意,他還以為周望因為決策失誤而心灰意懶。正當二人商議著如何反擊田楚產時,二人接到了緊急軍情︰「田楚雲率兵抵達水布埡,趁水師不備,在清江里沉入了大量的巨石……」
「田楚產準備過清江!」林純鴻和周望越想越覺得後怕,周望的背後更是冒出了冷汗!
這田楚產果然狠辣異常,如果林純鴻沒有及時趕到馬連,礦工作亂之後,九堰灣的軍隊面臨著前後夾擊的態勢,潰敗乃至全軍覆沒將成為必然。而九堰灣的軍隊垮掉之後,除了水師,邦泰在枝江和清江沿岸將無一兵一卒!
並且,田楚產在水布埡渡過清江後,將非常輕易的跨過百里洲南部的小河,荼毒整個百里洲。到了那時,邦泰就不是基業毀掉一半的問題,而是失去了根基,成為無根的浮萍。至于林純鴻是忠臣還是反賊,豈不是由田楚產說了算?
林純鴻慶幸不已,看來從襄陽至枝江一路的塵土吃得值!
林純鴻立即召集林純義、韋悅翔、李輝忠、覃虞、李蒙申等將領至馬連軍議。覃虞乃枝江弓兵指揮使,與李輝忠一樣,曾經受過傷,無法繼續上陣。
李蒙申與林純鴻一別數載,見到林純鴻後,僅剩的右眼閃出興奮的光芒,鏗鏘行禮道︰「長江水師提督李蒙申見過大都督!」
林純鴻也興奮不已,上前緊握住李蒙申的雙臂,大笑道︰「哈哈,我的財神爺,最近生意怎麼樣?弟兄們適應清江不?」
一說到清江,李蒙申的臉立即變成了苦瓜,大倒苦水︰「清江狹窄,隔河岩以上,暗礁甚多,稍不注意就是船毀人亡。大船也無法進入清江,岸邊有土蠻子時,根本就壓制不住,連靠近都不敢!弟兄們從未這麼窩囊過!」
周望皺眉道︰「現在田楚產在水布埡沉入了巨石,船只根本就無法向上,靠水師阻止田楚雲過清江,恐怕不可能了!」
李蒙申雙手一攤,露出無奈之色,「在長江上,水師算是如魚得水,這個清江,委實讓屬下感到為難……」
韋悅翔上前一步,大聲叫道︰「水師阻止不了,就看咱們陸營了,嘿嘿,只要趁田楚雲渡江時,半渡而擊之,定獲全勝!」
林純義、李輝忠和覃虞正有此意,眼光變得熱切,紛紛盯著林純鴻,期待林純鴻立即下令。這一個月以來,仗打得郁悶,他們早就想一舒悶氣。
哪想到,林純鴻搖頭道︰「不妥,不妥!九堰灣那里,田楚產布兵一萬,水布埡那里,兵力也超過一萬,而我們就是算上剛招募的礦工,兵力不過萬五。其中真正的精銳不超過兩千人,如何是田楚義和田楚雲的對手?」
林純鴻不知田楚產在九堰灣已經換帥,依然以為是田楚義。
眾將的頭腦終于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心里涼了半截,林純鴻說的是事實,這兵力相差也太懸殊了。更何況,田楚產手內還有萬余的兵力,散在各處,威懾可能蠢蠢欲動的下轄土司。
李輝忠仔細盯著面前的沙盤,擔憂不已,「難道我們對田楚雲過清江不理不顧?他渡過清江後,一路幾無阻礙,不到十五日就能到達百里洲南部,這……這也太危險了……」
林純鴻用木棍指著沙盤上的兩河口,道︰「這里是田楚產的老巢,我準備帶著虎嘯營在長江邊的童莊河口登陸,沿著童莊河進攻兩河口!」
「攻打兩河口?大都督,萬萬不可啊,孤軍深入敵境,一個閃失,就是萬劫不復啊!」眾將大急,紛紛勸道。
林純鴻冷笑道︰「田楚產一個拳頭伸到水布埡,一個拳頭伸到九堰灣,兩個拳頭都伸出了,胸膛自然就露出來,咱們就在他的胸膛上插一把刀!不用真插,只需要晃晃,田楚產就不得不收回拳頭!前期,咱們之所以失利,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咱們隨著田楚產的兵力調動而調動,現在,就應該讓田楚產隨著我們的指揮棒跳舞!」
周望滿臉羞愧之色,嘆了口氣,道︰「就怕田楚產兩處兵力都不動,只調動散在各處的兵力……」
「所以,咱們還得開闢一個新戰場,來人,立即傳召崔玉兒至馬連……」
听到「崔玉兒」三個字,周望的眼皮跳了跳,瞬間又恢復正常,站在那里默然不語。
林純鴻繼續下令道︰「李蒙申,立即準備船只,準備運送虎嘯營至童莊河口!」
「林純義,限四個時辰內做好出發準備!」
「韋悅翔,神衛營立即前往九堰灣,接防後,著手從清江弓兵中補充兵力!」
「周望……立即從枝江弓兵、護衛隊和礦工中抽調合格人手,著手組建雄威營!營指揮使由你兼任!」
「李輝忠、覃虞,在雄威營形成戰力之前,協助神衛營防守九堰灣,那些礦工不必疑心,大膽使用!」
「立即傳令邦泰商號運輸部,兩日內將百里洲所有庫存甲裝和武器運至馬連……」
「至于董海川,嘿嘿,令軍情司立即通報他,就說田楚雲渡過了清江!要是他聰明,就應該迎擊田楚雲,哼,要是他繼續禍害宜都,待北方的軍隊一到,他的死期就到了!」
命令清晰,條理分明,眾將無不興奮莫名,就連周望這個元老也對營指揮使之職非常滿意,畢竟,一個月的混亂即將結束,邦泰的反擊即將到來……
崔玉兒離林純鴻不遠,就呆在隔河岩,由于成功主持三斗坪撤退,已經升任為軍情司副總管。近期,軍情司總管高龍遠赴京師,所有事務由崔玉兒暫時負責。
接到林純鴻的傳召後,崔玉兒傻傻的問了一句︰「哪個大都督啊?」
下屬大吃一驚,張開的嘴巴幾乎可以放一個雞蛋,忘記了作答。
崔玉兒馬上反應過來,一顆心髒如小鹿一般,四處亂撞。崔玉兒深吸了口氣,冷聲道︰「知道了,你馬上去準備船只!」
下屬退出,掩上了門,崔玉兒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一雙玉手不知放哪里好,慌亂片刻,又覺得案台太亂,伸手整理,一不小心,硯台打翻在地,墨汁流了一地。
「蝶兒,蝶兒,立即收拾一下,咱們要出門……」
蝶兒應聲而進,見到滿地的墨汁,立即上前收拾。
崔玉兒道︰「這個不急,先幫我梳頭、畫眉……」
……
當崔玉兒慌慌張張對鏡貼花黃時,林純鴻正躺在躺椅上小憩,連續折騰了好幾天,他真的累了。但是,他並未睡著,一想起艷麗的牡丹花即將來到眼前,他的心里就充滿了期待。
「玫瑰、牡丹、荷花……」林純鴻心里念叨著,對了,荷花呢,這次在枝江呆了一晚,為何不見小荷?不會是周鳳偷偷的賣了她吧?周鳳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嗯,等仗打完了再問問周鳳。
林純鴻得意不已,以花喻人,還真有點意思。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身影,那是英姿煞爽的張鳳儀,張鳳儀用什麼花來形容?君子蘭?海棠花?菊花?臘梅花……
林純鴻把他知道的花挨個想了個遍,也找不出合適的花來比喻張鳳儀。
既然想不出來,他也懶得再想。這次邦泰算是往死里得罪了張鳳儀,這個風風火火的大丫頭不會帶兵來攻打邦泰吧?
林純鴻自失的笑了笑,把這個可笑的想法趕開。嗯,這崔玉兒何時有了這份膽識?要是當時萬一被田玄捉走,那要遭到什麼樣的劫難啊?
是不是該納妾了?林純鴻忽然想到一個月前,朱之瑜寫的密信。信中,朱之瑜鄭重其事的提出,要盡早納妾!原因就是林純鴻的哥哥林純知、林純仁成年而亡,未留下子嗣,按照習慣,應該由林純鴻過繼兒子給兩個哥哥,以免絕了他們的香火。而嫡子于情于理都不能過繼,只能是妾生的兒子。李氏也是這個意思,家信之中,已經念叨了好幾回,要他立即回家納小荷為妾。
林純鴻覺得朱之瑜的意思可能並不那麼簡單,這封信早不寫晚不寫,剛剛周望獨斷專行,強行推動戰爭後就寫,恐怕還有限制所謂妻族的長遠打算。
所謂妻族的隱患,朱之瑜早就提過這個事情,林純鴻一笑置之,沒有理會。林純鴻認為,如果靠納妾就能將妻族的隱患解決,那麼古往今來的皇帝那麼多妃子,哪里還有妻族干涉朝政的事情發生?
一切都要靠制度!對于軍權,林純鴻有他的制度規劃,只不過現在時機不成熟,還不能拿出而已。
林純鴻吞了吞唾液,喉嚨發出一陣咕嚕的響聲。嬌滴滴的崔玉兒、清新月兌俗的小荷、英姿颯爽的張鳳儀還真讓人舍棄不得。
呸……怎麼想到了張鳳儀!這段時間是不是精*蟲上腦了?腦子里盡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純鴻暗罵了自己幾句,如果說周鳳是帶刺的玫瑰,那麼,張鳳儀就是綁著炸藥包的罌粟花!稍微觸踫一下,很有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