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玄被淒厲的號角驚醒,立即令弓箭手上關牆打擊來犯之地,自己則親率著三百人堵住關門。
弓箭手戰戰兢兢的從垛口探出頭來,射出手中的箭支。沖鋒的二百余將士到得好快,弓箭手堪堪射出一箭,將士們就與田玄交上了鋒。弓箭手茫然失措,不知道是繼續放箭,還是馬上下關牆躲避漫天飛舞的碎屑,畢竟,炮火仍然在持續,只是目標由關門變成了城牆。
關門處狹窄,兵力施展不開,二百人與三百人沒有任何區別,能夠接上鋒的僅僅只有幾十人。只見虎嘯營的突擊者結成三人陣,兩人手持刀盾防守,一人緊握長槍,專刺當面敵人的咽喉。
田玄悲哀的發現,自己的三百精銳甲士根本不是虎嘯營的對手,虎嘯營的長槍手動作精準、果斷、猛烈,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槍槍封喉,給甲士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甲士們抵擋不住突擊者的鋒芒,紛紛後退。
田玄知道,自己的兵力眾多,即便虎嘯營全部壓上,到了關內開闊地,自己完全有把握將虎嘯營全殲,林純鴻絕無可能犯這樣的錯誤,他派出突擊者沖擊城門,無非就是想打擊守關將士的士氣而已。
驕傲的田玄豈容林純鴻肆意欺負?
「射箭!」田玄氣急敗壞的吼道,這個時候,田玄也顧不上自己的甲士可能會中箭了。
田玄的話音還未落下,結果從城牆外傳來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虎嘯營的弓弩手在兩百步之外,射出了他們的弩箭,試圖壓制關牆上的弓箭手。
伴隨著漫天飛舞的弩箭,鐺鐺鐺的鳴金之聲響起,虎嘯營命令突擊者後退。
「纏住他們……」田玄急令道,想這麼便宜的退兵?沒門!
沒想到,第一哨哨將呼喝一聲︰「沖啊……」
突擊者不退反進,將準備反擊的甲士沖得手忙腳亂,幾個甲士猝不及防,被刺中了要害,翻滾在地,其余甲士紛紛後退,躲避突然刺出的長槍。
一聲呼哨聲響起,突擊者輕松的擺月兌了當面之敵,猶如兔子一般,往陣中狂奔。
在弩箭的掩護下,突擊者在耀武揚威之後,全師而退,將臉色鐵青的田玄拋在了身後。
第一次親密接觸,讓田玄深深的認識到,林純鴻的精銳營戰力出眾,非兩倍乃至三倍的兵力無法應付。
臥虎埡的戰斗只是狠狠打擊對方的士氣而已,林純鴻惟恐自己落入了田楚產的包圍圈,在身前身後布了不少眼楮。林純鴻深知,打運動戰的一個基本前提就是對敵方的兵力調動了如指掌,探驢正好滿足了林純鴻的要求,林純鴻發誓,戰爭結束之後,一定要組織一只規模龐大的山地騎兵。
「啟稟大都督,姜青山抵達仙岩,離盧家埡還有六十里……」
「啟稟大都督,姜青山抵達西陽坪,離盧家埡還有四十里……」
……
「啟稟大都督,姜青山抵達周家坡,離盧家埡不過二十里!」
林純鴻立即令炮手將所有的炮彈往關牆上傾瀉,臥虎關就此從當地居民的眼中消失,變成了一堆廢墟。
打完所有炮彈後,林純鴻留下一哨斷後,在夜幕的掩護下,往童莊河口退去。
當疲累不堪的姜青山趕到盧家埡時,林純鴻的斷後隊伍都已經上船,順著長江往下游而去。至此,林純鴻在田楚產收網之前跳了出來,反而還給田楚產留下了疲累不堪的將士以及一堆廢墟。
此後幾天,容美長江沿岸受襲的急報一份接一份的傳到田楚產的案頭,剛開始,田楚產還心急火燎的派兵增援,而林純鴻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田楚產的將士們疲于奔命,忙亂不堪。到後來,田楚產干脆放棄了處處布防,令兵丁謹守童莊河口,防止林純鴻再次沿著童莊河攻擊兩河口。
如此一來,各地的實權者又不答應了,紛紛前往兩河口向田楚產哭訴,聲稱境內遭到了虎嘯營的洗劫,損失慘重,急需召回田楚產征集的壯丁,遮護鄉間父老。田楚產煩不勝煩,但又不能過分得罪這幫小領主,只得好言撫慰。
這一切,在田楚產接到天策營、天武營和霹靂營已經抵達清江的消息後結束。
宣撫司治所,文臣武將聚集一堂,一片惶急。
「宣撫使,趕緊召回田楚雲吧,再不召回,林純鴻派重兵堵住水布埡,一切都完了!」
趙立仁成功帶來了楊夢選的三千余白桿兵,但楊夢選在秦良玉的嚴令下,根本不敢進入容美境內,反而以防賊入川為借口,屯兵于歸州。秦良玉不欲卷入紛爭的態度昭然若揭,拉攏石柱土司卷入沖突的計劃遭到了完全的失敗。無論是田楚產、還是林純鴻,與或是張鳳儀,絕對想不到,促使秦良玉轉變的僅僅是林純鴻說的一句話。
此時,趙立仁听聞林純鴻集結了虎嘯、天策、天武、神衛、雄威五營,還有一個從未听說過的火炮營霹靂營,惶急不已,苦口婆心的勸諫田楚產撤兵守護。
田楚產微微嘆了口氣,盯著輿圖發呆,此時,他的選擇已經不多了。靠著神衛、雄威二營及清江、枝江兩地的弓兵,林純鴻牢牢拖住了田越的八千人馬。現在林純鴻虎嘯、天策、天武、霹靂四營精銳在手,無論是堵住水布埡,還是進攻童莊河口,都會給容美帶來滅頂之災。
田楚產沉默不語,急壞了趙立仁,「宣撫使,萬一林純鴻攻入兩河口,田越和田楚雲成了無根的浮萍,除了潰敗和投降,無路可走!為今之計,只有守住根本,緩圖將來!」
田玄大叫︰「還有什麼將來可言?不如讓田將軍拼一拼,打到百里洲,我們才有生路,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趙立仁看了田玄一眼,又轉頭對田楚產道︰「宣撫使,目前朝廷一直對清江的爭端未下定論,這足以說明朝廷根本不相信我等會謀反。咱們謹守住境內,靜觀其變。林純鴻欺人太甚,違規之事多如牛毛,在北方得罪的人也不少,遲早會自取滅亡!」
田楚產的心猛地跳躍了幾下,正準備下令召回田楚雲,一份急報遞到了他手中︰兵部任命林純鴻為副將,受湖廣巡撫唐暉節制,負責夷陵、荊州、荊門防務,並且令林純鴻克期進剿容美叛賊,務必防止田楚產與南下賊寇合兵一路……
田楚產大怒,將手頭的急報撕得粉碎,歇斯底里的狂吼道︰「令田楚雲加快速度,一定要徹底摧毀林純鴻的老巢!」
「將所有駐兵調回兩河口,沿童莊河布防,絕不能讓林純鴻靠近盧家埡半步!」
「半個月,只需要守住兩河口半個月!田楚雲就差這半個月!」
朝廷的任命書徹底打破了田楚產的夢想,雖然強令田楚雲繼續進兵很可能導致萬余大軍全軍覆沒,但眼前,除了狂賭一把外,田楚產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走。
冬天的夜晚到得非常早,申時剛過,太陽就匆匆的躲入了山後,把無盡的黑暗留給了人間。通往鄉村的道路上,一隊人馬正返回縣城,喝罵聲頻傳,還夾雜著女子的驚叫聲和哭泣聲,顯得十分混亂。
這隊人馬大約有五十多人,身上濺滿了鮮血,一看便知,這伙人在劫掠時遭到了強烈的抵抗。這支人馬便是董海川的麾下。
董海川不可能不知道,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林純鴻斬殺一空。他有心揮兵西向,迎戰田楚雲。但董海川已經徹底失去了對部下的掌控。這三千多人失去了他們最值得牽掛的親人後,根本就不把董海川放在眼里,對董海川的命令置若罔聞,每日以燒殺婬掠取樂。宜都縣縣城周圍,早已經被他們禍害一空,他們不得不把眼光投向了廣闊的山村,力圖擴大劫掠的範圍。
董海川對此無可奈何,每日喝的醉醺醺的,與幾個美女胡鬧,過得一天是一天。與那幫壯丁一樣,他失去了過去,又看不到未來的希望,只能用美酒和艷女來麻痹自己。
這支正在返回縣城的隊伍中,綁縛著十多個女子,不時有人上前猥褻,這些猥褻行為得到了同伴的喝彩,于是動作更為粗野,絲毫不顧女子的哭泣與驚叫。
正當這些惡賊放聲狂笑時,他們的背後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惡賊們停止手頭的動作,愕然的看著背後。
十多名騎士早已經發現了前面的惡賊,堪堪相距二百步,領頭之人冷聲下令道︰「不留一個活口!」
話音剛落,颼颼的弩箭聲不絕于耳,十多個惡賊立即被射翻在地。
惡賊發一聲喊,四散奔逃,然而,在騎兵追襲之下,他們哪里還有活命的機會,一個個不是死于弩箭之下,就是死于馬刀之下。
這十多名騎士就是林純鴻的探馬,在主力抵達枝江後,林純鴻既未到水布埡堵住田楚雲的糧道,也沒有去進攻童莊河口,而是率著天武、天策、虎嘯、霹靂四營立即進兵宜都。宜都被他看做了自己的領地,不容董海川繼續禍害下去。
當探馬將董海川的亂狀匯報給林純鴻後,林純鴻連夜進兵,堵住宜都縣城的四個門,將城內的惡賊一網打盡,迅速恢復了宜都縣城的秩序。
可是,董海川卻失去了蹤跡,通過審問旁邊的人,林純鴻才知道,早在三天以前,董海川就帶著親衛逃跑,去向不明。
林純鴻顧不上管董海川,立即令覃虞抽調部分弓兵,繼續剿滅散入鄉村的惡賊,令周望立即率雄威營趕赴水布埡,堵住田楚雲的糧道,自己則率著四營向田楚雲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