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轔轔﹐斜影漸長
沉靜如山的少年坐在車中﹐歪著頭看著斜陽﹐斜陽如血﹐洽好射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血衣染得更紅了﹐卻沒有任何血腥感﹐反而讓臉上流露的那份恬靜澹然不斷放大﹐巨大的反差留給人極深刻的印象。
逍薄煙和裊嬈都站在人群中﹐這一幅畫面他們畢生難忘。
少年憑甚麼如此沉靜﹖他們依舊在等待謎底地揭開。這絕不僅僅是看透生死﹐他們甚至覺得澹然背後還有一絲詭笑。
忽然﹐少年動了一下﹐傷口牽動﹐眉頭猛地一抽﹐隨即搖了搖頭﹐眼神卻堅定了許多﹐顯然做出了某種決定。
目光片刻不離的裊嬈最先感覺到了﹐心里沒來由的一陣興奮﹐強烈的情緒波動把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這種程度的興奮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好了好了﹐我不玩了。」
少年一嗓子差點把押車的衛士鼻子氣歪了﹐天下一第酷刑居然在他眼中只是一次游戲﹐眼楮睨著那件血衣﹐只覺得這是少年在找蹅。
「閉嘴﹐閉嘴﹐還有兩天﹐你等死吧!」
「估計你要失望了﹐小爺我不玩了。」少年折花咧嘴一笑﹐然後一字一句慢慢地道﹕「告訴你們大人﹐小爺是正兒八經的太遙人﹐他敢再動我一刀﹐小爺就告到神都去。」
撲通幾聲﹐衛士直接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灰頭土臉的爬起來後﹐現周圍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時間凝滯。
「神都有懸賞令﹐凡太遙人子民擊殺妖姬者﹐封顯爵﹐賞重金﹐小爺不遠萬里跑去擊殺太遙第一重犯﹐你們動了小爺一千兩百刀﹐這筆賬﹐咱們一刀刀算。」
「你﹐你胡說!」
「小爺的民籍就在狼山域﹐不信你們去查﹐你們一無審問﹐二無調查﹐直接把我拉上刑場﹐小爺這一身刀傷就是你們草菅人命的證據﹐想不認帳﹖沒門」
爆炸性的消息迅傳開﹐刑場內外所有人都被唬住了﹐萬一是事實﹐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天大的丑聞。
「太遙人!」
連逍薄煙都傻了眼﹐實在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答案﹐感覺有些啼笑皆非﹐卻又無言以對﹐一直以來他都在懷疑事情的背後還有別的事情﹐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結局。就像一支掘井隊﹐好不容易掘開了一個深洞﹐整天盯著洞口等水﹐然而等到腳下漫了水﹐才現水早已在身後結起一片汪洋。
「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家夥﹐還真敢玩﹐真服了他。」那張嬌艷的容靨綻放出會心的微笑。
太遙人答案就是如此簡單。
正因為太簡單﹐所以沒有人想得到﹐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
听到少年行刺妖姬的消息﹐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南照人為了避免妖姬在太遙受到酷刑而選擇的苦肉計﹐再加上少年折花頂著個「三無人才」的頭餃﹐越讓人相信自己的判斷﹐只是他們忘記了﹐大遙的國土上也有一個小小的區域聚集著被拋棄的可憐人。
如今回頭看看過去的這幾天﹐在少年眼中﹐他們全是一群傻到極點的笨蛋﹐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去證實少年的確切身份﹐甚至連想都沒想過。
也許有一點點不爽﹐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不少人甚至大為佩服﹐這種年齡就敢玩這一手﹐膽識、勇氣、判斷﹐少一點都不行。
瘋子!
※※※
為甚麼﹖
為甚麼是他﹖
他為甚麼﹖
看繞口的三個問﹐此刻代表了應對事件的三種態度。
第一個問題目標是官府為甚麼會搞錯﹖為甚麼沒有人調查清楚﹖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第二種較為簡單﹐答案更簡單﹐因為所有人都有一個標準答應既然他是太遙人﹐就應該是他﹐天經地義﹐無可指責。
第三個問題來自官府和上位者少年的動機何在﹖
揚名﹖
已經一夜成名﹐但絕對不可能真的名動四方﹐充其量只是故事中的一個角色。
為利﹖
巨額懸賞和封爵允諾無疑會兌現﹐還有一千兩百刀的補償﹐倒也足夠嘗用終生了。
如果不是這兩者又會是甚麼呢﹖
※※※
夜窗下﹐樹影婆娑﹐隨著輕風沙沙作響﹐夜已深﹐人卻未靜。
逍薄煙坐在窗前﹐手里拿著一份剛剛獲得的資料﹐靜靜地沉思著。
「折花﹖折花!折……花!」
「噫」
「難道是那一家﹖倒也不是不可能﹐他那張臉好像還真有點相似﹐又挑了個這樣的名字﹐若真是那家出來的﹐可真是奇聞了﹐一個天才少女已經讓人瓜目相看﹐再來一個怪物型的哥哥﹐嘖嘖﹐真要傳出去……」
也許捕捉到少年核心的秘密﹐一長串輕笑聲從口中跳出﹐逍薄煙一臉揶揄之色﹐仿佛在隔空嘲笑著某些面孔。
忽然﹐他又想起甚麼﹐神色驟沉﹐面色凝重地仰起頭﹐目光落巨大雲塔上方的那輛赤紅色的飛行符車。
「除了報復﹐他為甚麼又要受那一千兩百刀呢﹖難道只是為了讓證據確鑿﹖」
思緒又一次把他鎖進了謎團﹐右手下意識模向茶碗﹐感覺輕飄飄﹐瞥了一眼才現里面已經空了﹐不禁一陣苦笑﹐好久沒有這麼失態了。
無法擺月兌梨霞殘留的陰影﹐這個局便似乎無法解開﹐他有些郁悶。
這一切究竟是少年自己的想法﹐還是那個女人的的密謀﹖他很想知道答案。
驚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位資料﹐折花二字又一次浮現腦海。
「難道……他要報復家族﹖」
一個可怕念頭突然閃入逍薄煙的腦海﹐身軀突然一陣戰栗﹐仿佛北國至冷的寒氣透入了血脈﹐血液驟凝。
逍薄煙突然意識到﹐少年看上去毫無實力﹐沒有任何影響力﹐實則卻是一切的核心﹐他的周圍足以引動難以想像狂潮﹐那個女人既然算無遺策﹐自然應該明白少年此刻的處境。
他不懂﹐卻不能不防﹐因此凜然起身﹐身子一晃﹐化成一瓢風雨﹐朝天空撒去。
※※※
赤鳳鸞車
少年輕輕地坐在床上﹐地面上的撓攘與紛爭仿佛都與他無關﹐他沉浸在力量的新世界中﹐盡管已經比一般中晚了十六年。
白色長衣之下﹐一千兩百個刀口一日之內就已經成功結疤﹐那不是符醫的力量﹐而是那份名叫《生死繪》的殘譜。
它不是功法﹐而是制造的工藝﹐把一個人制造成一件擁有強大力量的級武器﹐步驟有序﹐層次分明﹐正如制作一件陶瓷﹐從和泥到成器﹐中間需要許多步驟﹐少一步都不行﹐而制作的技藝和手法則決定了它將成為一件藝術陶瓷﹐還是一件普通的家用粗陶。
此刻的他也只是一件泥胚﹐堪堪成了形﹐但要想更進一步﹐就必須完成所有的工序﹐而眼下這一步工序便是「活字」
《生死繪》以字為基﹐全名「死篆字符」﹐是一種完全不同於世上任何一種文字的異形文字。
第一道工序便是「鑄字」﹐也就是凌遲之刑的三千六百刀﹐那是三千六百個死篆字符的鑄刻之法﹐一刀一字﹐絕不含糊﹐所以對於刀刑手的要求極其嚴格。
鑄字之技讓血肉產生死氣﹐使得傷口快結疤﹐而結出每一個疤就是每一個字篆字符﹐這便是第二道工序「成字」
「成字」就像是印刷時的雕板﹐將一個個字模整齊地擺放好。
此刻﹐疤痕下不斷傳麻癢之感﹐那是死篆字符與死氣融合標﹐築基三步已經到了最後一步。
這築基三步曲就等於制作陶瓷器時先做好陶胚﹐有然後才能進爐子燒制。其中以「活字」這一步最為重要﹐也正是少年此刻正在等待完成的步驟。
鑄字之時傷口會產生死氣凝方﹐通過死氣凝方與死篆字符的融合從而產生靈性﹐只有有了靈性﹐每一個字符才能與意念身體產生各種形式的共鳴﹐沒有「活化」這一步﹐後面的步驟一概不能進行。
不過完成這三步也只是做好了一個陶胚﹐最後能不能制出精美的陶瓷器還有很多關鍵的因素。
盡管只有上篇一千兩百個字符﹐但並不妨礙體系的建立﹐三篇的關系並非組合才能成事﹐而是呈同心圓的狀態﹐上篇是圓心﹐中篇和下篇是圓心之外的環帶﹐此刻也就是少了兩層環帶﹐體系圓然有所欠缺﹐但至少還有核心在產生效用。
如今雖然「活字」還未完成﹐但一些殘譜中未曾顯現的重要資料初露端倪。
三千六百個字符其實就是一部「死篆字庫」沒有一種文字是單獨存在的﹐它的背後注定存在一個相應的種族﹐相應的歷史和相應的文化﹐因此這種奇形文字的背後也一定連接一種與眾不同的歷史和文化。
如果它不是已經消失的某種古文化﹐那就是另一個世界傳過來的東西﹐最有可能是前兩個可能的結合﹐遠古時代外來的文化流落﹐之後又湮沒在歷史的大海。
想想它的原理﹐也的確沒有長期流傳的道理﹐誰也不會推崇一種挨刀子的修練方式。
最可怕的還是它可以直接制造出一個強者﹐而不是通過教育和培養﹐培養因人而異﹐與勤奮和功法有關﹐與家族傳承和血脈有關﹐而制造卻是無所不用其極﹐如世界強者可以隨意編成一支軍隊﹐自然所向披靡。
看著乾癟的手臂﹐雖然失去了血肉﹐但死氣和死篆字符神奇地替代了失去的肌肉和血脈﹐充盈的力量讓他無比興奮﹐這還是只剛剛開始﹐他已經看到了未來﹐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只要這種「制造人才」的方式傳出去﹐各類修士都會想辦法干掉他。
當然這不是眼下需要關心的事情﹐眼下就有一件頭疼的事情。
「甚麼時候才能完成活字呢!」
鑄字快﹐成字快﹐到了活字這一步﹐度越降了下來﹐而這卻是極其重要的一步﹐完不成這一步﹐下面的修練都無法進行。
在後面的工序完成前﹐每一個都是獨立工序﹐也就意味著一千兩百個字符每一個都要單獨活化﹐所需要的力量就可怕的多了。
「嘶」
一陣痛癢襲﹐他抽搐了一下。
鑄字痛﹐成字癢﹐活字痛癢齊備﹐考驗一關比一關強﹐他有的時候忍不住在想﹐設計出這種修練方法的人十有**是個變態﹐這種懲罰性的修練方式根本沒幾個人能承受下來。
痛癢感並非全部﹐還有膨脹感﹐就像鶵鳥破殼般的感覺。
「等吧﹐希望有足夠的時間!」
嘆了口氣﹐他伸了個懶腰。
字符之下﹐悄悄地開啟的小小空間讓他高興了一回﹐皮膚和血肉之間開闢出一層很薄﹐但遍及整個上半身的空間﹐《生死繪》中稱之為「幽府」。
幽府不是丹田那種實質內息空間﹐也不是內府那種虛化的力量空間﹐它只是皮下不到一個指頭厚的小空面﹐覆蓋著整個上半身﹐一種亦實亦虛的存在。
說它是實﹐因為的確有死氣在其中活動。
說它是虛﹐因為它連接著另一個無法探知的空間﹐名叫「胎元」。
胎元其實才算真正修練﹐只是《生死繪》殘篇中並未談及﹐只在總綱中有極簡短的介紹﹐眼下只能看著乾瞪眼﹐無從入手。
忽然﹐頭頂上的傳來逍薄煙和裊嬈的對話﹐吸引了他的注意。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