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繪 第一卷 刀凌笑 06 知音唯心

作者 ︰ 小道

玉色的小茶桌,青瓷白盞,霧煙繚繞﹐香飄陣陣﹐習座其間悠然寧逸﹐見之忘俗。

風姿綽約的裊嬈坐熟悉的位子上﹐桃色紗裙﹐雪花粉襖﹐妙目流眄﹐恬靜如水﹐總在不經意間蕩起一抹艷色。

對飲而坐之人換成了逍薄煙﹐正含笑瞥著名義上的部下﹐沒想到少年居然被她硬生生從地方官府手上搶了下來﹐更沒想她守在了這里﹐盡管這是僭越之舉﹐但他並不想指責。

「抱歉,我擅作主張了。」

「沒事,反正責難我是逃不掉了。」逍薄煙輕聲一笑﹐嘴唇沾上茶碗了茶水﹐一股清香吸入心匪﹐瞬間忘卻了煩憂抬頭驚問﹐不禁一呆﹐「茶道也晉境了﹖」

「以茶道入仙道﹐原本就是茶道的存在價值﹐論境界我還不如他﹐茶道至少六段

「真是匪疑所思﹐難道他能在深山野林修練茶道﹖」逍薄煙嘖嘖稱奇﹐雖然被少年擺了一道﹐卻沒有任何憤恨。「對了﹐那小子現在如何﹖」

「出乎意料的強悍﹐符醫看過了﹐傷口癒合度驚人﹐甚至有些不合常理﹐說不定在狼山域吃了甚麼珍品草藥。」

逍薄煙倒吸了口涼氣﹐只怕連傷口癒合的時間都算到了﹐這一次實在輸得不虧。

「神都那邊的壓力很大﹖」

「我若在意壓力也不會出任南征軍的統帥﹐這勞什子統帥有功無賞﹐有過無罰﹐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否則哪輪得到玄霸那種小角色統率地面部隊。」逍薄煙臉上不見一絲煙火氣﹐捧著香茗輕輕吮吸著﹐仿佛失敗的不是他而是別人。

「那邊有甚麼反應﹖」裊嬈斜眼望向下方﹐星火點點﹐上弧城在符燈的照耀下燦爛猶如星河

「理由充份﹐名正言順﹐少年捏準了我們七寸﹐刑場上再搭上那一身血肉﹐現在就算神都有心也抹殺不掉他的存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遵照懸賞令上的承諾。賜顯爵﹐授重金。」

「看來他如願了。」

「如願﹖怕是封了爵受了金﹐還得搭上一條命﹐宰了玄皇最心愛的女人﹐你以為玄皇就會善罷甘休﹖」

「無論怎麼說﹐殺他的理由已經不存在了﹐懸賞令上白紙黑字﹐誰也不能動他。」裊嬈神色一正﹐眉間生寒﹐眼光凜洌如刀﹐透著強烈的壓迫感。

逍薄煙卻搖搖頭﹐嘴角遛一絲冷笑。

「玄皇要殺人﹐哪還有理由﹐他若是講理之人﹐你會在我這里﹖」

「那種人原本不配為皇。」裊嬈冷冷一笑﹐輕蔑如看到一只蒼蠅﹐盡顯厭惡和鄙夷。

「難道你要為了那少年與玄皇為敵﹖。」

裊嬈輕輕放下茶碗﹐端坐正身﹐一字一句地道﹕「有我在﹐他未必敢。」

字字鏗鏘﹐言之鑿鑿。

瞬間﹐化成化一股暖流﹐穿過了空間﹐穿越了甲板﹐穿過了少年的身軀﹐浸透並溫暖了他的心湖﹐自從母親去世﹐已經多少年沒有人如此關心過他﹐突然被幸福包圍的感覺真好!

騰得站了起來﹐他抬腿就想往上方沖去﹐耳邊卻傳來更讓他震撼的對話﹐揭示了玄道之國的真相。

上方

「只要你出頭﹐他就必殺少年無疑﹐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你……無論做了甚麼﹐少年這輩子都無法擺月兌『三無人才』的標簽﹐殺與不殺僅是泄私憤罷了﹐或許哪天心情好就不殺了﹐加上你……非殺不可!」

最後四字如巨潮排岸﹐轟鳴不絕﹐無論上方的裊嬈還是下方的少年都悚然一驚。

「以前他是皇境﹐一步便是仙境﹐世間權物早已視若無物﹐那時你不是威脅。現在他退回王境﹐仙境遠如天涯﹐你便是威脅。天爵榜的排名誰也做不了假﹐若大一個太遙﹐只有你排在他前面﹐他不忌你……忌誰﹖」

逍薄煙深沉的聲音回蕩﹐化作更強烈的驚雷在少年耳邊炸響。

天爵榜

嘶!少年猛地抽吸一下﹐身子一晃﹐差點驚坐在地。

天爵榜!居然是天爵榜﹖我的天……她才那麼年輕﹐居然已經名烈天爵榜﹐居然還排名還玄皇之前﹐太不可思議了!」

天爵榜是甚麼﹐那是神明降下的神榜﹐無可非議﹐無可替代﹐無可置疑﹐踏榜如同踏上仙境一般。

然而少年剛剛沸騰的情緒瞬間被裊嬈的下一句燒熄了

「忌憚﹖所以他給了我七次定親和七次退婚﹖」裊嬈憤而起身﹐冷冷地數落道﹕「他是不想放過我﹐七個兒子﹐死一個便重新塞一個過來﹐己成親了甚至直接休妻﹐若不是剩下的兩個實在不怎麼樣﹐他還得塞過來。」

低低一聲驚呼﹐少年瞬間僵化。

如此艷色無雙、風姿綽約的大美人﹐居然要面臨如此坎坷的遭遇﹐太賦太好竟也是罪﹐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突然﹐他想起那個捧為天才的妹妹﹐會不會也活得不開心呢﹖

逍薄煙長長一聲苦笑﹐知道內幕的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偏偏這事說不得。

「突破九葉境後我已經徹悟了﹐既然他們害怕我將來會成為最大的威脅﹐直接把我殺掉就是﹐我不想再陪他們玩控制游戲。」

逍薄煙有些愕然﹐半晌方道﹕「想不到你有了這種覺悟﹐是因為那少年﹖」

「是!」裊嬈爽直地答道。

逍薄煙張了張嘴﹐卻又把話硬是吞了回去﹐這個外表美艷如虹﹐內心清幽如蘭的女孩﹐極少露出如此絕決之色﹐然而一但下定決心﹐誰也無法改變她。只是他不明白﹐少年為何有如此之大的影響力﹐所以他最後還是問了出問

「他早就預備﹐一切無關生死﹐自然會有的那份瀟灑。」

「不!那份瀟灑是因為他原本就是生性瀟灑爽快的人﹐更何況……真的無關生死嗎﹖」

裊嬈沒有等待答案﹐緩緩搖頭﹐自問自答說了下去。

「事後回看﹐一切都很簡單﹐但事情真就那麼簡單嗎﹖狼山域八年﹐留下了那身傷疤歷歷在目﹐是問﹐在山林間穿梭的他能夠預測到今天的故事嗎﹖答案顯而易見。」

「在丁香鎮行刺之前﹐他真的已經看到了今天的結局嗎﹖答案還是不能。」

「在元霸抓住他要打要殺之時﹐誰又能保證他能見到成功的一天呢﹖」

「成功絕非偶然﹐換了其他任何人一個都未必能重復他的經歷。」

平靜的聲音觸動著心靈深處最軟弱的一角﹐少年的眼楮有些濕潤﹐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人嘗試去理解他。

平生難得一知己﹐有此一人﹐余生無憾!

茶桌對面的逍薄煙也有些神不守舍﹐這些話引動了一些他從未思考的事情﹐事件的主體是少年﹐而不是妖姬﹐但他過於忌憚妖姬的智慧總把少年當成了妖姬的影子﹐思考方向和方式都截然不同﹐如今看來﹐少年的成功得益於他本身的特質﹐而非外力。

裊嬈說得有些動情﹐話語滔滔不絕﹐但逍薄煙和折花少年都听出﹐其實她是借機傾吐胸中之苦﹐因此誰也沒有動﹐默默地聆听著。

「想想他身上生的故事﹐還不到十六年﹐我卻像看到一部書﹐一部精彩絕倫感人心魄的大作﹐書中可以隨意找到驚險﹐刺激﹐激蕩人心的段落﹐充滿了動人的感情﹐血與汗﹐笑與淚﹐生與死……」

「可他現在叫折花﹐難道就沒有一點復仇的含意﹖」逍薄煙聲音一冷。

「原來大人是為此而來。」裊嬈一揚眉。

「狼山域查到的民籍是華折雲﹐卻沒有八歲以前的記錄﹐這是偽照的身份﹐折花﹐花折﹐他原名應該是花折雲……花﹐折花﹐兩個姓難道不是很有意思嗎﹖」逍薄煙頓了頓﹐仿佛在咀嚼著甚麼﹐半晌才道﹕「若所猜不錯……也許他和我還有那麼一丁點兒血緣。」

「啊!」

「啊」

兩聲驚呼﹐一上一下。

「如果他的目的之一是向那個家族復仇﹐我必須阻止他。」

復仇﹖

少年仿佛第一次听到這個名詞似的﹐沉吟了很久﹐回想這麼多年﹐還真沒想仇恨﹐只是有一點點怨氣而已﹐卻也早已淡化了。

裊嬈沉吟片刻﹐忽然嫣然一笑﹕「雖然他不在這里﹐但我應該可以替他回答。」

「哦﹖」

「他或許有怨﹐換了誰都會有怨﹐卻與仇恨無關﹐否則早在他到狼山域時就應該叫折花﹐而不是選擇在行刑之後。」

「這……有理。」逍薄煙輕輕頜。

「這幾天相處我有些感悟﹐他是個豪邁、爽快、器量宏大的男子漢……被家族被國棄拋棄﹐我沒有看到滿腔仇恨……三無人才﹐為天所棄﹐我同樣沒有看到憤世嫉俗﹐敵視一切……他的笑容﹐至少在我面前﹐沒有一絲虛假﹐真摯而純樸。他讓我看到了一種境界我做了﹐就夠了!

裊嬈深深吸了口氣﹐「現在我也想說﹐我做了﹐就夠了﹐我不會再成為任何人的籌碼和工具﹐如果他們害怕我﹐就來殺我好了。從現在開始﹐我月兌離白河親衛﹐這樣你就不會有麻煩了。」

逍薄煙先是一愕﹐隨即一僵﹐片刻後又搖搖頭﹐最後苦笑連連﹐做完整套動作後﹐他才嘆了口氣。

「你自」

裊嬈沒有正面回應﹐為自己斟了一杯香茶﹐看著霧騰騰的白氣。

「听你今夜這番話﹐我也很想看看他能做甚麼﹐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需要我的協助﹐既然要改姓﹐就必然更改民籍﹐想玩假死月兌身之計﹐除了我﹐沒有人可以給他做個新的。」

少年听了頗為驚駭﹐沒想到這點心思居然被看透了﹐逍薄煙不愧狐侯。

「那……現在豈不是最好的機會﹖」

「對他來說的確如此﹐但有兩個問題要解決﹐第一﹐新的民籍何來﹐制造新民籍需要通過民籍總典﹐各城都有戶籍典承司專職處理﹐以我的身份固然不難﹐但難免留下後患。其二﹐他被你搶來﹐卻死在這里﹐難免會有滅口之嫌﹐難堵悠悠眾人之口。」

「那……還是等他好了﹐自己選擇吧。」

「不必選擇。」

折花笑笑眯眯地走上甲板﹐深深朝裊嬈一揖到地。

「有姐姐知我﹐此生足矣﹐若姐姐不嫌棄﹐我替你擋下那該死的玄皇。」

茶台二人霍然而立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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