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聖朝清蕃﹐也是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國勢僅次於太遙。兩國間戰爭極多﹐皆因道門不同﹐太遙以玄道為尊﹐不容諸道﹐而且力求道門一統天下﹐這便是戰爭的因由。妖姬之禍中﹐最大的手筆便是挑起了三次傾國之戰﹐兩國死傷人數過了一千五百萬﹐這便兩大國國力驟衰的主因﹐如今反被被北方魔朝壓了一頭。
不論官方如何敵視﹐私底下兩國間的交流卻極為繁煩﹐太遙境內便有許多清蕃流民﹐由其以川成四道和關中諸道為甚。
被一語道破出身﹐少女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尷尬地笑笑﹐顯然對流民的身份有些介意。
仿佛窺見內心﹐折花笑露出柔和的笑容﹐指指肩頭道﹕「別看我有肩﹐其實我來自狼山域﹐天知道我算哪一國﹐運氣好混到個肩勳而已。」
少女面露驚容﹐狼山域在清蕃國可是險惡之地的代名辭﹐許多人提起它都談虎色變﹐以少年的年齡﹐實在是很難想像的事情。
「吃點﹐味道不錯。」折花笑把放著煎果子的盤子朝前一推。
少女給了一個感謝的微笑﹐但搖頭拒絕了。
「擦一擦﹖」折花笑見她抹拭臉頰的手絹也濕了﹐模出一方乾淨的手巾遞了過去。
少女俏臉一陣羞紅﹐還是搖搖頭。
「濕成這樣會生病的。」折花笑柔聲再勸
少女不好再拒﹐低低地道了聲謝﹐羞紅著臉接下手巾﹐拿著水巾輕輕地抹拭著烏亮的絲。
「吃了一個吧﹐味道相當不錯﹐老丈﹐你說是不﹖加了蕁麝草的煎果子我還是第一次吃﹐味道一流啊!」
老頭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說﹕「小哥好本事﹐喜歡吃我這煎果子的人不少﹐可到現在為止只有你一個人說得出蕁麝草。」
少女眨動著漂亮的睫毛﹐眼神似有意拒絕﹐只是肚子恰到好處地叫了一聲﹐迎上那透著摯誠目光的清澈眸子﹐俏臉嫣紅﹐羞澀地地道了謝後拿起一個煎果子。
折花笑笑眯眯地看者她﹐女孩吃東西的樣子可愛極了﹐像只小松鼠﹐雙手捧著煎果子﹐小口小口地咬著﹐靈動的眼珠子不時轉上半圈偷偷看他一眼﹐然後繼續低頭。
長街﹐茶鋪﹐細雨﹐少女……
組合起來倒是一幅極有意境的畫面﹐折花笑睨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狼琴﹐突然興致大﹐起身走了過去﹐在老人默許的目光中﹐他摘下狼琴回到原位。
滄
指尖撥動﹐一連串美妙的琴音便跳了出來﹐曲調幽遠蒼茫﹐宛如大地風歌﹐在雨中別有一番味道。
狼琴便是狼山域的產物﹐人們雖然不喜歡那里的人﹐卻意外地狼琴情有獨鐘。少年也最愛狼琴﹐而且彈得一手好琴﹐在狼山的歲月﹐狼琴甚至是抵抗饑餓和失眠的最好工具﹐充滿了記憶。
老人和少女瞬間便沉其中﹐身心地放松﹐一個托腮凝思﹐另一個低頭緬懷。
不知是不是完全換了個身份﹐一個綠肩也讓折花笑月兌離了舊時的白眼與嘲笑﹐心境前所未有的輕松﹐面對眼前這一幕繁華悠然的西京﹐竟忍不住縱情放歌張口唱了起來。
「青山鳴﹐蒼海晴﹐白鷹舞清寧……」
歌聲琴聲相攜飄蕩﹐空間仿佛瞬間挪到了狼山域那片起伏的群山﹐時而獨峰參天﹐浩浩巍然﹐時而林蔭谷深﹐幽蘭香麝﹐又如山嶺拂蕩的輕風﹐抹盡都市的凡囂﹐洗去人們腦海中的繁雜﹐回歸清寧。
雨聲滴滴﹐與琴聲歌聲相和﹐越顯出天籟般的聲音﹐漸漸地﹐四下避雨的人都被召了過來﹐小小的茶鋪子被擠得水泄不通﹐人們靜立聆听﹐人雖眾卻沒有一絲雜聲。
從小到大﹐若說有甚麼比家族的同輩強的﹐便只有那把天籟般的嗓子﹐只要听過誰也不會忘記那帶著天地蒼茫味的歌線﹐不過一個男人嗓子太好也容易受人白眼﹐總會有人揶揄他不如出門賣唱或許更有前途。
忽然﹐一陣叮叮當當的銅板落地聲傳來﹐打斷了縱情放歌的少年﹐低頭看了一眼滾到腳邊的銅子﹐不禁哈哈一笑﹐想不到一進西京竟真成了賣唱的了。
「多謝多謝!」他笑著朝眾听眾拱了拱手。
「小哥﹐唱得不錯﹐再來一吧!」
「妙音﹐妙曲﹐妙歌……有此三妙﹐堪稱西京一絕了。」
面對眾多褒美之聲﹐折花笑笑得相當開心﹐卻不肯再唱﹐頓時將一眾熱情潑散﹐人們只是失望﹐卻沒有任何異色﹐離去時還在回味﹐仿佛那歌聲琴聲猶在心間彈奏。
「高明的曲境﹐動人心魄穿透肺腑的歌喉﹐真是絕配啊!若說是西京歌王也不為過。」茶鋪老板走過來給折花笑倒了碗茶﹐隨即豎起了大拇指。
「歌王﹖」折花笑眼珠一凸﹐隨即哈哈大笑﹐拋起那枚銅子道﹕「要不以後我在你這賣唱得了。」
「那老漢可是求之不得。」
少女雙肘撐在桌上﹐雙手托著下巴﹐呆呆地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談笑風生﹐揮散間不經意流露著瀟灑不羈﹐透著奇異的魅力﹐同齡人中似乎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
「那個……好可愛!」目光下移﹐少女忽然指向少年腰間的木女圭女圭一聲輕呼﹐眯眯笑眼也化成了彎月。
可愛﹖
折花笑低頭看了一眼吊掛在腰間木女圭女圭﹐神情微微有些怪異﹐這是「五行毒靈」﹐在狼山域現的好東西﹐絕大部份人根本不認識﹐都以為是木女圭女圭﹐有的甚至因此嘲笑他﹐卻不知道可愛的小木偶里暗藏殺機﹐若非借用了木娃里的烈毒﹐也不可能一舉突破兩道大關。
忽然﹐鋪外響起一聲暴喝。
「呦!好個小賤人﹐本少爺抬舉你收入入宅﹐你不識抬舉也就罷了﹐居然在這里跟野男人勾勾搭搭。」
粗鄙陰損的咒罵像是一把刀子刺過來﹐女孩的臉一下子全白了。
美好的感覺被人搗亂﹐折花笑著實有些怒﹐偏生話說得陰損﹐轉頭冷冷地朝叫囂處瞥了一眼﹐雨線中停著一輛符車﹐銀絲金掛﹐彩珠為飾﹐如同一座行走的宮輿﹐即便在雨中也是光輝奪目。
車上坐著一位二十出頭的華服公子﹐正撩著簾子朝這邊張望﹐人長得還算不錯﹐瓊鼻丹唇﹐細眉柳目﹐氣質偏向陰柔﹐而眼眸間的陰鶩則讓人敬而遠之﹐臉色慘白﹐似乎有些酒色過度。
車邊是四名家僕﹐清一色的紅色肩勳﹐都是四五段的武士﹐腰間配著利刃﹐站在那里也是殺氣騰騰﹐不但眼楮毒﹐而且嘴巴更賤。
「少爺﹐清蕃的野貨都這樣﹐窯子里多的是。」一名家僕諂笑著。
「就是﹐少爺一招手﹐西京的清蕃婊子排著隊撲來﹐這小婊子不識貨是她眼瞎﹐也不想想自己遲早是被人騎的貨。」
少女又急又氣﹐淚珠兒在眼眶里直打轉﹐粉唇咬得泛白﹐俏臉生生被這幾句話奪去容光。
華服少年盯著少女粉頸那一抹白膩﹐心神一蕩﹐眼神透著**﹐再看旁邊的折花笑﹐殺意突然涌現﹐尤其在目光掃過綠色的肩勳後﹐笑容越燦爛了。
「來啊﹐把這不長眼的狗雜種扔出街﹐敢泡本少爺看上去的女人﹐打斷他的狗腿。」
一聲出﹐四下無不變色﹐卻沒有人敢出手﹐眼睜睜看著四名惡僕頓時如狼似虎地撲進小茶鋪﹐茶鋪里的客人們爭相奔逃﹐表情憤恨卻又無奈﹐顯然早已習慣了這些城中惡少。
折花笑再不是那個為一口食奔波山林的少年﹐自從獲得了力量﹐信心倍增﹐幼兒時養成的大家族出身的氣質漸漸溢散出來﹐面對玄王尚且不悚﹐何況一群狗腿子。
只見身子一甩﹐竟把背對著撲來的惡僕﹐一下就讓觀眾們的心提了起來。
「小心!」清蕃少女
四惡僕都是一愣﹐心里狐疑漸起﹐但背後是主子﹐身邊是一群觀眾﹐不可能收手﹐因此都咬著牙攻過去。
砰砰!
四道人影如同撞上了一面巨牆﹐立即反彈了出來﹐重重地摔在金色符車之前﹐濺得一身泥水﹐狼狽之極。
折花笑潑了茶碗中的剩茶﹐然後慢慢地斟滿﹐仿佛甚麼事也沒有生﹐那份瀟灑勁兒﹐旁人都忍不住暗暗挑起大拇指。
不過綠肩與華服青年的銀肩地位差了一大截﹐眾人都替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華服公子倒也佩服他這份瀟灑﹐眼角余光睨了一眼泥漿里滾出來的四名部下﹐忽然一笑﹕「看來現在的狗越來越不好使了﹐連只野老鼠都逮不住。」
折花笑瞥了一眼﹐有意無意地把腰間那把逍薄煙送給他的配劍往桌上一擺。
看到劍身上明顯的徽文﹐華服公子的瞳孔猛然一縮﹐臉上的笑容越濃了﹐抿著嘴笑眯眯地問道﹕「看來你也是有出身的人﹐不知尊架姓名。」
「折花笑。」
「你便是那個折花笑」
華服公子突然騰身而起﹐竟不顧大兩淋頭和街上泥水﹐大步沖入茶鋪子﹐眼神如毒蛇一樣緊緊盯著折花笑﹐透盡了怨毒﹐凶狠的表情更是仿佛要把人吞下肚子。
折花笑被他激烈的反應弄得有些懵了﹐這表情簡直就是血海深仇﹐這還是頭一回頂著不禁吶吶應道﹕「我﹐我是折花笑……怎﹐怎麼了﹖你認得我﹖」
華服公子咬牙切齒﹐深仇大恨般吼道﹕「滿西京城都想宰了你!」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