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彩虹劃空﹐天際一片浧清﹐幾抹淡雲點綴著那片蔚藍。
「快走﹐別磨蹭﹐快……」
寮區街頭不斷響起尖嘯的吆喝聲﹐巡檢署的巡檢們如同駟驛牛馬﹐驅趕著成群結隊的流民﹐流民也沒有反抗情緒﹐溫順如同一群綿羊﹐默默地前行。
每一季﹐這些流民都會進行一次檢測。一是為了計算數目﹔二是檢查身體﹐避免疾病滋生﹔三是為了管束教育﹐免得流民生。
第四點才是最重要的﹐官府要從新入的流民中挑選擁有潛質的人才﹐各勢力都把這看成一種人才的來源﹐而折花笑和淺心悠就是這一類。
同樣走在人潮中﹐巡檢署的官吏們對他們格外恩待﹐從不加以喝斥﹐因為他們很清楚﹐一但這些年輕人被挑中﹐日後的地位極有可能在他們之上﹐犯不著為自己找麻煩﹐說不定還能因此結交日後的大人物……
臨時檢測站在西南寮區的最西南角﹐那邊原是座哨所﹐面積不大﹐數千人往里一擠便顯得有些臃臍﹐好在大都是老人孩子﹐倒也相安無事。
「排好隊﹐一個跟著一個﹐不許亂走﹐不許大聲喧嘩！」
城檢署的官站在高台上大聲呼喝著﹐似乎在他眼中下面就是一群牛羊。虎視眈眈的巡檢們也貼了上來﹐嚴密控制每一條隊列。
折花笑和小淺排在最短的一列的最後﹐前方有七八個人﹐所以並不著急。
好整以遐地站在人群之中﹐折花笑越來越覺得扮成清蕃流民實在是神來之筆﹐流民身份雖然極低﹐用的好反而是最好的掩示﹐反正流民不需要任何戶籍證明﹐最適合他此刻的情況。
更重要的是﹐一但事情有變﹐正試的流民身份足以讓他躲過盤查﹐何況還有小淺這個正宗清蕃流民的掩護。
忽然﹐小淺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問道﹔「我有點怕﹐萬一天賦不好﹐蒼府道院會不會不收我了﹖」
蒼府道院正是小淺工作的地方﹐也在那里旁听﹐一心想著成為正式學子。
「怕甚麼﹐大不了一輩子做了平民﹐有那十萬金銖﹐夠滋潤很久了。」
「可我還是想獲得正式身份﹐堂堂正正地進入道院學習﹐沒有學習就沒有未來﹐爺爺總是這麼教我的。」小丫頭鼓起腮幫子的樣子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尤其是眯成彎月的眼楮。
折花笑朋友不多﹐難得有說得上話的﹐小織走後身邊再也沒別人了﹐小淺的擔憂在他眼中竟是一種幸福﹐至少有個人可以擔憂﹐可以為他做些事情。
「放心﹐沒問題的。」
「其實能弄個黑肩我就知足了。」
「傻丫頭﹐要弄就弄個白肩﹐賤籍一樣受人欺負﹐地位比流民高不了多少﹐太遙這世道﹐要想過好一點就得使勁往上爬。」
「可」
「有我在﹐沒事。」折花笑鏗鏘有力地﹐字字如釘﹐如同誓言。
小淺俏嘴一撇﹐差點哭出來﹐這些日子一直在拼命﹐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學習﹐拼命地守護著唯一的親人﹐直到遇上了折花笑﹐才得以放松下來﹐听了這話這些日子累積的酸楚竟抑止不住的往外翻涌。
「哭甚麼﹐那個妹妹不知道還沒有機會見﹐你這個妹妹再不管﹐哪是做哥哥的道理。」
「你好像很心你妹妹﹖」
折花笑悵然望著東方的天空沉寂了下來﹐過了後久才呢喃著道﹕「她是個天才﹐很優秀很優秀的天才﹐一家子都指望著她﹐想必肩上的壓力很大﹐有的時候被人期望太多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小淺听了這話心里酸酸的﹐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只能攥著折花笑的手默默地依偎著。
「下一個！」
「到我們了﹐走吧。」折花笑收回懷緬﹐領著小淺朝前走去。
小淺「嗯」了一聲﹐眼淚卻越流越多﹐千里逃難﹐品味了人情冷暖﹐淚珠兒竟止不住下滾﹐抹也抹不淨。
檢測點一排整整齊齊地的磚瓦營房﹐門外沒人﹐只在最後一間房外放著一張桌子﹐一位吏員端坐在那里﹐似乎是登記的地方。
「從第一個門開始﹐一個一個進去﹐完成一個去下一個﹐最後到那張桌子登記名字。」引導他們的吏員很客氣﹐含笑為他們解釋。
目送小淺進了第一間房間﹐折花笑卻沒有進去﹐頭也不回直接從門邊走過﹐一直來到登記的地點﹐他壓根沒打算檢查﹐只要一撩衣服﹐誰都知道他的身份。
一報「三無人才」﹐吏員果然沒了興致﹐斜眼瞅了他幾下﹐仿佛在說「一個灰肩跑來干甚麼」﹐隨意讓他登記了姓名﹐給了張流民證就讓他走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問﹐反倒讓做足準備的折花笑有些意外。
看著寫著「華折雲」三個字的流民證﹐折花笑有些哭笑不得﹐變來變去﹐又變回原樣。
……
輕風徐徐﹐雖是初冬﹐但在都市符陣的守護下﹐城內如沐春風﹐感覺相當遐意。
不過﹐這份好心情隨著小淺的遲遲不出而漸漸消散。
滿眼狐疑地凝視著小淺進入的房間﹐其他房間已經進出十幾撥了﹐唯獨那扇門一直緊緊閉著﹐他有些擔心﹐小淺俏麗可人﹐雖然年齡只有十五﹐卻是美人胚子﹐難免有人會起壞心眼。
就在他狐疑滿月復之時﹐一名高級官員出現了﹐銀色的肩勳在陽光下閃閃光﹐上面清晰地記載著他的官階巡檢署總督察使。
總督察使是巡檢司的四號人物﹐地位僅次於巡署總長和左右次官﹐數目不定﹐各有管轄的區域﹐實際掌控著各區的巡檢﹐打理一方治安﹐而這一位正是管理南部寮區的總督察使葛漢民。
一切身份都在肩勳上﹐折花笑雖然不認得這位高官﹐卻看出了他的職位﹐心里戈登一下。
所幸﹐不到一刻﹐小淺便再出現。
俏麗的小臉因為過份緊張而有些蒼白﹐眉尖若蹙﹐眼神游移﹐顯得極沒自信﹐出了門便左顧右盼﹐直至看到折花笑後神色才稍稍松了下來。
折花笑略微松了口氣﹐揮了揮手以示安撫。
總督察使葛漢民看到了他﹐轉頭問了兩句﹐隨即派了幾名巡檢把他帶了過去。
折花笑睨了一眼總督察使﹐長的像是相貌堂堂﹐國字臉﹐濃眉大眼﹐頗有氣度﹐只是臉上過份的喜色讓他感到不安。
「怎麼了﹖沒事吧﹖」他把小淺拽到身側﹐低聲問道。
「他們說我是甚麼……十四級符性。」小丫頭同樣小聲回道。
十四級！！！
折花笑如電擊般瞬間僵化。
天才﹐不﹐天才中的天才﹐絕世的天才！
想當年﹐確認妹妺十二級符性的那一天﹐全家族都在敲鑼打鼓慶祝﹐大宴足足擺上了半個月﹐可見高級符性的重要性和珍貴程度﹐沒想到再回到太遙立時踫上一個頂級天才﹐而且是前所未見的十四級。
此刻他的心髒都幾乎都快停頓了﹐隨便踫上一個居然就是頂級天才﹐這可真是天大的玩笑。
符道便是將道﹐而符性對於將道修士意義非同凡響﹐它直接決定了誘神符力量的效果。
以神符十成威力算﹐一級符性只能揮神符兩成的效果﹐二級四成﹐三級六成﹐四級八成﹐到了五級符性﹐才能將神符的力量完全揮出來﹐所以五級符性是一個巨大的分水嶺。
五級是修習符道的標準線﹐也就是符戰之道﹐只有五級符性以上的人才能揮出符武具和符裝的強大效用﹐配合神符可以讓玄術變得更加強悍。
六級和七級算得上優秀﹐分別可以揮神符力量的一倍半和兩倍﹐也是將道中所佔人數最多的一撥。
八、九可以列入英才﹐兩倍半和三倍的神符效果足以讓他們變得難以擊破﹐絕對是各個組織和勢力的中堅力量。
十級符性以上便真正的天才﹐數目不多﹐實力強悍﹐也是太遙國最推崇的一類人﹐而他們所能揮的神符效用進一步增強﹐每一級是以前一級為基數跳昇﹐例如十級就是九級的兩倍﹐也就是基準的六倍。
如此換算﹐十一級是基準的十八倍﹐十二級是基準的七十二倍……
到了十四級﹐數字達到可怕的兩千一百六十倍﹐隨便一個粗制的末品神符就能揮出強悍的作用﹐絕對天才中的天才。
更重要的是﹐符性並非修練所得﹐而是與生俱來﹐世間之法所能提昇的程度極其有限﹐這使得各大勢力對於擁有十級符性以上天賦的人趨之若騖。
望著小淺茫然的表情﹐他心里一陣翻騰。
為了一個十二級符性的妹妹被流放到狼山域﹐比起家族里的白眼和嘲笑﹐倒是狼山域自由自在的多﹐倒也沒甚麼怨憤﹐沒想到剛剛回歸太遙﹐又遇上一個更猛的天才﹐又是一個妹妹﹐這回不知道又會遇到甚麼﹐就眼下這光景﹐只怕又要生事﹐不得不感慨命運的捉弄。
周圍的氣氛和總督察使的神色讓他瞬間平靜下來﹐裊嬈的前車之監歷歷在耳﹐天賦太好而實力不足﹐只怕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決定。
招攏人才倒也沒甚麼﹐他知道太遙素來有一人興家一人興族的傳統﹐總督察使看上小淺的天賦也絕非全是壞事﹐且看他如何處置。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