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了稀世人才﹐葛漢民如同灌了一壺陳年老酒﹐走起路來都是搖搖晃晃﹐眉飛色舞﹐旁人輕易就能看出他的興奮。
「一人興族」的理念在西京這樣的大城市猶為突顯﹐一千三百多萬人口﹐其中豪族眾多﹐勢力繁雜﹐一個突出人才的作用甚至是決定性的。如今年關將至﹐又到了各大世家排定座次的時間﹐名次不僅僅影響著家族的榮耀﹐還實際影響著切身的利益。
十四級符性的人才﹐縱使在神都屈指可數﹐這西京城表面上更是一個都沒有﹐私下藏著多少就不得而知了﹐但無論如例﹐只有捏住這個一個﹐一但到了成才期便是家族大暴的時代。
幻想著未來的榮耀﹐葛漢民時不時地把目光掃向小淺﹐眼神中那**果地慾望讓少女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縮到了折花笑的身後﹐戰戰競競地跟隨著。
折花笑對大家族的那點事一清二楚﹐所以葛漢民的反應並不奇怪﹐他此刻所想的卻是如何面對這個意外事件帶來的契機。
他貼上了一名巡檢﹐先陪了個笑臉﹐恭恭敬敬地問道﹕「軍爺﹐貴姓﹖」
少年恭敬的態度讓巡檢如吃了人蔘果般舒坦﹐笑著說了一個「劉」字。
「劉爺﹐不知道我們要去哪里﹖」
「嘿嘿！你們兄妹走大運了﹐總督察使看上了你妹妹的天賦﹐準備帶回葛氏族學重點培養﹐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劉檢巡倒真是一臉的羨慕。
「哦﹐那太好了﹐只是不知道這費用……」
折花笑故意搓著雙手﹐擺出一副市儈的表情。巡檢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流民就是流民﹐一開口就提錢﹐登不上大場面。
「族學何來費用﹐一應所需全由族學供給﹐不過學成之後要為葛氏一門效力就是﹐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憑著葛家在西京城的影響力﹐日後飛煌騰達也不是甚麼難事﹐總而言之﹐你們攀上高枝了。」
「這葛氏一族很厲害嗎﹖」折花笑故作諂笑小聲又問。
「那是當然﹐葛家可是西京城的名門望族﹐葛大老爺是現任西衛督司﹐總管西邊防務﹐咱們的總督察使手下也有千把個弟兄﹐打理著城南寮區這一大塊地方……」看了看左右﹐檢巡壓低了一聲﹐頗為得意地說﹕「更重要的是﹐這兩個葛老爺都是玄皇嫡系﹐絕非那些虛有其表的家族可比﹐背景硬著呢！」
「哦﹐實在是太驚人了。」
「雖說這里是西京玄王的勢力範圍﹐可西京玄王是誰啊﹐他可玄皇陛下的妹夫﹐同理連枝﹐也就是一家人﹐再加上我們葛老爺天蹤英才……」
巡檢嘮叨個沒完﹐折花笑也樂得半哄半騙﹐很快就把葛氏的老底都掏了出來。
這葛氏一門倒還真是名門望族﹐盡管沒有巡檢吹捧的那麼厲害﹐但實力也相當不俗﹐至少在南部寮區這一片勢力頗大﹐而葛家在西京數以百計的豪族中排名在二十七位﹐唯一的缺陷就是葛氏一家從來沒有出過高階玄士﹐葛氏兩兄弟都算是將道高手﹐家族著重培養的也是將道之才﹐戰力雖然強悍﹐但地位難免輸了一籌。
睨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葛漢民﹐他回到小淺身邊﹐小聲問道﹕「那家蒼府道院規模如何﹐背景如何﹖」
「听說是南城三大商族合辦﹐資金雄厚﹐規模很大﹐在西京城算是一流﹐只是年資較短﹐還算是新的學府﹐對平民很照顧﹐像我這樣的也肯給份工作﹐今天拿了流民證後﹐還能成為正式的預備學子﹐三餐免費﹐有潛力的還會給予補助……」
折花笑腦袋中漸漸成形蒼府道院的輪廓﹐
「剛才那劉巡檢的話你也听到了﹐若是兩家挑選一家﹐你選哪一家﹖」
「嗯……葛氏宗學好像更強一點……只是……蒼府道院對我有恩！不是他們收留﹐我和爺爺都也許就撐不到今天了。」小淺支吾片刻﹐一臉猶豫之色﹐停頓了片刻後神色突然變得堅定﹐「將來的事我听哥你的﹐你要是沒有留下來的打算﹐我去哪都行。」
折花笑知道她性子極好﹐不願意做違心的事情﹐听這話便明白了。
「葛大人﹐我妹子還要去蒼府道院﹐不知我們甚麼時候能走﹖」
一席話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葛漢民的興奮勁兒﹐臉刷的沉了下來﹐劉巡檢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話說得這麼明白居然還不明白。
「蒼府道院﹖怎麼回事﹖沒有流民證它們也收嗎﹖」
面對勢如烈火般的質問﹐折花笑淡淡一笑﹐便將工作和旁听的事說了一遍﹐又說明小淺不想做忘恩負義的人﹐所以蒼府道院那邊必須率先通報﹐否則只好兩邊都不去了。
葛漢民听了神色稍霽﹐眉頭卻鎖了起來﹐搶學生雖然很平常﹐但都是誰也不會擺到明面上授人以柄。
然而從頭到尾折花笑的態度都是誠誠懇懇﹐恭恭敬敬﹐讓人找不出半點毛病﹐臨了﹐他還一臉摯誠地道﹕「大人拳拳之心﹐我們兄妹感激不盡﹐若是大人與蒼府道院商量好了﹐我妹子入讀葛氏宗學也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這種事若是要我們去辦﹐只怕不會順利﹐請大人見諒。」
葛漢民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只要女孩對葛氏一門沒有抵觸事情就好辦得多﹐而少年的話也有道理﹐人家小門小戶﹐只怕不明白十四級符性的價值﹐擔心惹下了大敵日子會不好過﹐這也可以理解。
「裴連﹐蒼府道院實力如何﹖」
葛漢民隨從中的一人閃身而出﹐小聲稟道﹕「蒼府道院是新晉的私人學府﹐歷史頗短﹐由城南的三個商人世家支持﹐雖然沒有甚麼資歷﹐但財大氣粗﹐因此聘來的也是頂極教習﹐而且三餐全免﹐在平民中很有聲響﹐尤其在寮區一帶﹐廣受好評﹐收納了不少人才﹐積墊了幾年後﹐近來上昇勢頭極猛﹐西京城大概能排行前三十。」
「前三十！那不是比葛氏宗學還高﹖」
「名次而已﹐葛氏一門專注於將道符道﹐這您也知道﹐少了玄道這一塊﹐評價上難免會吃點虧﹐排名做不得準。」
葛漢民臉色稍好﹐又問了些細節﹐漸漸放松下來﹐只要不是強勢名門﹐還有一爭之地。
「既然如此﹐你們先住到葛府去﹐我自會與蒼府道院去說。」
「這可不行！」眼見葛漢民眼中煞氣凝現﹐折花笑神色一黯﹐欠身行禮後嘆道﹕「只能說抱歉了﹐爺爺病危﹐怕是也就這幾天的事了﹐我們怎麼也得陪他老人家最後一程﹐千里迢迢逃到太遙﹐最後時刻若是沒有親人陪在身邊﹐這晚景也實在太淒涼了。」
一番話至情至理﹐把小淺說得潸然淚下﹐一頭埋進了折花笑的胸前嗚咽痛哭﹐這一哭把氣氛壓得更沉了﹐周圍的人無不動容﹐誰也不好再說甚麼。
葛漢民沉吟片刻﹐甩頭喚道﹕「李環﹐你跟他們去﹐有甚麼需要照料的幫他一下﹐就當我葛氏族人看待﹐知道了嗎﹖」
「是！」
折花笑訝異地看了看葛漢民﹐沒想到他對小淺竟如此執著﹐但他沒有再拒絕﹐葛氏也好﹐蒼府道院也好﹐都只是一個驛站﹐西京生了這麼多事﹐留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不出意外﹐唐州之行勢在必行﹐只不過葛氏掌控著地方巡檢力量﹐用來掩示身份無疑是極好的幌子。
慢著！巡檢……或許……
他忽然睨了一眼葛漢民﹐一個念頭浮上心間。
「甚麼﹖你要一個巡檢的身份﹖」
面對葛漢民逼問的目光﹐折花笑坦率地道﹕「您也知道﹐流民飽受欺凌﹐之前就有惡少看上我妹子﹐好不容易才沒讓他得逞﹐即便如此流民營地附近也時常受被人騷擾﹐苦不堪言﹐若有個巡檢的身份﹐也好震懾一下﹐免得橫生枝節。」
「一個巡檢的身份算不了甚麼。」葛漢民深深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諂笑﹐便以為他在借妹妹的天賦求利﹐心中有些鄙夷﹐不過想到十四級符性﹐這種事也就不叫事了﹐「也罷﹐李環﹐給他一個腰牌﹐記下他的名字﹐回頭補了缺。」
「是！」
李環同樣朝折花笑投去鄙夷的目光﹐卻沒有現少年眼神中閃過的異彩。
笑嘻嘻地接下腰牌﹐折花笑搖身一變成了官差﹐有了這層身份﹐誰也別想輕易調查。
帶著些許不甘和更多的期待﹐葛漢民還是離開了﹐不過在南城寮區這一塊﹐他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只要女孩這邊不出問題﹐他很相信心一爭。
李環受了上命﹐帶著幾名巡檢緊緊跟著兩人回到了河岸營地﹐看著只剩半條命奄奄一息的老人﹐這才對折花笑的話再無半點懷疑﹐守著這樣一位老人的確不宜離開﹐盤桓了一陣﹐也找不出任何破綻﹐除了巡檢﹐誰也不會平白無故跑到這里來找人才﹐心下大寬﹐找來了幾個巡檢監視流民營地後才肯離去。
目送李環離開﹐折花笑笑容驟斂﹐左右顧盼一番後﹐拉著小淺走到水邊坐下﹐細細地把十四級符性所代表的含意說了一遍。
「我是天才﹖」
听完解釋﹐小淺徹底懵掉了﹐呆呆地看著流水﹐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是天才那麼簡單﹐而是絕世天才﹐猶如稀世珍寶﹐即便西京神都這樣的大都市﹐也不會有幾個。能夠擁有這樣的天賦無疑是上天的恩賜﹐不好好利用實在浪費﹐等爺爺的事情結束了﹐你還是要找個地方好好修練﹐日後必成大器。」
折花笑拾起一顆小石子扔進水里﹐噗通一聲後立即被浪花淹沒。
「常言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天賦太好了有的時候反而會帶來禍事。無論天賦如何﹐我們現在仍是小小的石子﹐掀不起風浪﹐進入河流只會被浪花卷走﹐只有留在岸上才能確保安全。」
折花笑想起了裊嬈的遭遇﹐依舊耿耿於懷。
「我听哥哥的。」小淺認真地說。
「去不去唐州還未可知﹐先應付了眼下的事情再說﹐一但消息傳出去﹐像葛漢民這樣的人物還會不斷出現﹐若是答應還好﹐若是不答應……未必能像今天一樣全身而退。」
「那怎麼辦﹖我們逃出西京﹖」
「葛氏必定會保守秘密﹐只要我們不說﹐一時半刻倒也不會有大麻煩﹐其實爭也有爭的好處﹐至少他們不敢用強﹐只是……蒼府道院那邊必須小心﹐巡檢會監視我們的行蹤﹐真的惹惱了葛家也是一件麻煩事……」
小淺為難地點點頭﹐口里卻說﹕「蒼府道院的哥哥姐姐們都很好﹐應該……不會有事吧﹖」
「淺小妹！」
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一聲熱切地呼喚﹐兩人斜眼望去﹐七八個穿著藍白色的制服的青年簇擁而來﹐胸前有一個圓環﹐環中赫然寫著碩大的「蒼府」二字。
折花笑瞳孔猛然一縮。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