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空間仿佛進入了固化時段﹐連時光也凝滯了。
外凸的眼珠﹐張大的嘴巴﹐抽搐的臉頰﹐滿是驚駭的目光……人們的表情如同定格了似的﹐瞠目結舌﹐目瞪口呆﹐驚駭莫名……這樣的字眼足似將人們的反應概括。
只有那白肩澹然而立﹐巍然如山之不移﹐飄逸如天之雄鷹﹐睥睨天下﹐傲視群英。
人們第一個反應不可能﹐第二個反應還不可能﹐一個白肩少年﹐輕輕松松甩了太遙新秀第一人一個響亮的耳光﹐最偽劣的仿照也照不出這種可笑的話面﹐然而荀束劍臉上鮮紅的手印卻是鐵烙一樣的證據。
荀束劍動了﹐手緩緩移到被打的臉頰﹐皮膚的刺痛感告訴他這一切是真實﹐他被打了﹐而且是被一個卑賤的白肩平民當著高貴的賓客們打了他一個耳光﹐痛感突然變得火辣辣﹐並延著血脈一直燃燒到全身。
史無前例的巨大的羞辱感化成了利刀﹐一刀一刀切割心髒﹐那不僅僅是痛而已﹐更把這些年累積下來的榮耀與聲譽一片一片切走了。
他寧願被人打上一百拳也不願被人當眾搧耳光﹐此刻的感覺仿佛身無赤縷矗立在人群中央﹐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然而心中還有更多的疑問為甚麼引以為傲的天鎖境會被輕易破解?
那可是上品之境﹐本身也提昇至第七階﹐遇過的新秀中無出其右﹐連成年玄士都未必言勝﹐這一年來他更是創下了七十九戰全勝的記錄﹐整個神都為之轟動﹐就連玄皇都親自召見了他﹐並大為嘉許﹐天爵榜上的排名也突破了七百大關﹐可現在輕易地就被擊敗。
剛才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一直在腦海重復﹐白肩少年如同飛舞的仙鶴﹐在天鎖境內華麗的轉身﹐右手輕輕一抬便破開了境壁﹐然後化成流星沖到了面前……
恥辱!
從頭到尾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不但是身體﹐連腦袋和眼楮居然也沒有反應﹐這才是真正的可怕。
不﹐我沒有理由輸給這個家夥﹐絕對是……意外!
不不﹐不是意外﹐是他暗算﹐對﹐一定是暗算!
不不不﹐是其他人﹐不是他﹐絕對不是這個帶著白色肩勳的家夥﹐下賤之民﹐絕對不可能……
思緒瘋狂地尋找著任何將自己從恥辱柱上剝離的理由﹐再荒謬的理由現在也成了至理名言﹐越想他越是高興﹐就像用清水一點點將洗穢洗去﹐讓清白和光明再現。
可是
「你怎麼打人﹖」
一把銀鈴般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氣氛﹐眾人仿佛心頭大石被挪開了似的﹐氣氛突然一松。
折花笑隨意甩眼望了一眼﹐只一眼﹐他驚住了﹐身子仿佛觸電顫抖﹐隨即僵直在那里﹐吃驚的表情與周圍的人如出一轍。
烏黑的瞳孔倒映出一個俏麗的少女﹐在雪白色的粉裙襯托下透著青春與朝氣﹐唯一失色的是那雙眸子﹐仿佛蒙了一層灰霧。
小妹﹖
八年未見﹐曾經的音容相貌依舊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之中﹐八年前那個紮著馬尾的小妹妹已經長大了﹐但那張臉還是如此的清晰﹐只是越發清靈透俊﹐像個大姑娘了。
自從回到太遙﹐他就一直在想像與家人重逢的場面﹐無種場景出現過﹐卻沒有今天這意外之遇。
他知道﹐即便沒有這個妹妹﹐憑著三無人才的頭餃﹐家族也一樣會將他放逐﹐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花折妍反倒沒有認出親哥哥﹐她的注意力全被荀束劍所吸引﹐目光只在折花笑的臉上輕輕掠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一眼﹐讓折花笑回到現實﹐大家都長大了﹐有著各自的命運﹐更何況自己已經不算那個家族的成員了﹐認與不認又有甚麼區別呢﹖
想通這一點﹐他的心神漸漸放松下來﹐能看到小妹平平安安地長上﹐也是一種幸福﹐而且能成為游訪團的一員﹐足見小妹修練有成﹐同樣值得慶幸。
「你說的對﹐小淺﹐我們走。」溫柔地朝小妹微微一笑﹐折花笑牽著擔淺轉身繼續往千秋殿走去。
「束劍哥﹐你沒事吧﹖」
背後傳來了妹妹溫柔地問候﹐可惜對象不是對他﹐折花笑神色間的那份怔悵便流露出來思親便是這份心情吧﹖
突然﹐一聲咆哮喝住了他的腳步。
「誰要你多事!」
荀束劍沖著花折妍便是一聲震耳欲聾咆哮﹐瞪圓的眼楮仿佛要吃了眼前這個多事的少女﹐剛剛編織好了一個讓自己從恥辱中解月兌出來的夢境﹐花折妍的一句話輕輕地戮破了一切﹐讓他重新回到丟臉的窘境﹐一瞬間他對花折妍的恨竟超過了對折花笑。
花折妍呆了一呆﹐鼻子一抽﹐淚珠子頓時滾了出來﹐在眼眶里面來回打轉﹐硬忍著沒落下來。
周圍的人對他的反應都吃了一驚﹐竊竊私語聲響起﹐卻再度刺激了荀束劍。
怒意﹐恨意﹐窘意﹐愧意……強烈波動的情緒讓他的耳朵甚麼也听不見。
「滾﹐一個七榜世家的家夥﹐有甚麼資格來插手我的事﹐滾滾滾!」
又是一連串咆哮﹐荀束劍無禮取鬧地把怒火撒在了無辜的女孩身上。
原本已經走開的折花笑眼中閃過一道前所未見的寒芒﹐剎那間周圍的空氣幾乎降至冰點﹐小淺更是直接哆嗦起來﹐臉色煞白地看著同樣失去血色的面孔﹐第一次看到這個大男孩如此失態。
嚶嚀一聲﹐花折妍抹著眼淚轉身跑開﹐幾位太學生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位女孩追了上去﹐氣氛更加尷尬。
荀束劍連忙做著深呼吸﹐空氣進入肺部的充實感讓他漸舒服起來﹐然而就在此時﹐那個讓他丟盡臉面的對手又出現了。
「不要!」
依然是眾目睽睽﹐這一次許多人都有了準備﹐從折花笑所站位置到這荀束劍之間僅僅一丈的距離突然擠入十數股強勁的力量﹐如同十道堅不可摧的巨牆。
折花笑冷笑一聲﹐身軀如同利劍飛斬﹐一口氣破開了那十幾道力量巨牆﹐一巴掌搧在了荀束劍的另一邊臉頰。
啪
比剛才更清脆的耳光響起﹐這一次在場的所有人都勃然變色﹐若說剛才那一幕還能推敲為荀束劍收境﹐少年趁機撲擊﹐一擊成功﹐算是僥幸偷襲而成﹐多少能解些疑惑。
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實力的體現﹐誰都看到了那十個出手的身影﹐有天賦奇佳的太學生﹐有實力不俗本地新秀﹐還有成了年的高手﹐雖然都未盡全力﹐可眨眼之間連破十數道力量﹐沒有半點取巧的機會。
此時﹐那塊隨身飄動的白肩多少有些諷刺的味道﹐這種實力都只是白肩﹐在場的人只怕都得是白肩。
漸漸地﹐人們選擇了無視少年的肩勳顏色﹐只認定一點他兩次擊中了太遙第一新秀﹐只有此一點便足以名動天下。
然而折花笑的報復絲毫沒有收斂的意圖﹐對付他怎麼都行﹐要喊要殺隨意﹐但小妹不行﹐何況替荀束劍出頭的還是小妹﹐不道謝反而惡言相加﹐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
反手一拍狠狠又抽在了荀束劍的臉上﹐直接把荀束劍打成了陀螺﹐原地硬生生轉了一圈。
啪啪
第三巴!
看著眨眼之間折花笑一口氣抽了十幾個耳光﹐荀束劍雙頰高腫﹐幾乎被打成了豬頭﹐人們這才醒悟過來﹐紛紛出手攔阻。
荀束劍雖然太傲﹐但實力不同﹐天賦異秉﹐更重要的是他是玄皇的親戚﹐嫡系中的嫡系﹐背後還牽連著好幾個大世家﹐在西京城被揍成了豬頭﹐怕是出大事。
感覺到洶涌而來的折花笑﹐輕輕退了一步﹐手指著荀束劍冷笑道﹕「像你這不知好歹的家夥﹐便是天下第一﹐也沒甚麼好得意﹐再讓我看到你欺負人﹐見一次打一次。」
強橫的口氣再度驚呆了許多﹐這哪是白肩對紫肩說話的口氣﹐若放在平時﹐白肩見到紫肩怕是行了大禮也未必會換來一瞥﹐現在可倒好﹐位置完全顛倒了。
荀束劍再次受辱﹐這一回倒是真正被打醒了﹐狂嘯一聲便撲了過去﹐但被幾十名賓客攔了下來﹐誰都知道他理虧在先﹐又出手在先﹐眾目睽睽﹐想包庇都不能﹐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別生氣﹐此事還是從長計議。」
「西京玄王的府第﹐還是讓玄王大人做評判吧!」
一番撓攘﹐折花笑已經拖著小淺竄出了人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近十六年的歲月﹐難得痛快一回﹐想當年無論有理沒理﹐總是被人欺負的一個﹐只因沒有力量﹐若不是上弧城的奇遇﹐再加上神書一般的生死繪﹐也不會有這一生難得爽一回的痛快之舉。
「哥﹐你剛才的樣子好嚇人。」
折花笑模模她的腦袋﹐「好好修練吧﹐有天賦別浪費了﹐否則就會被人欺負﹐剛才那個女孩的遭遇你也看到了吧﹖做好事也要看對象﹐那種人渣﹐白長了一副好胚子。」
「好個正義凜然的義士﹐偷襲於人反倒惡言相污。」
折花笑皺了皺眉頭﹐回頭睨了一眼﹐卻見七八個太學生氣勢凶凶圍了過來﹐一個個怒目相向﹐眼神中煞氣十足﹐他甚至清晰地感覺到其中幾個已經起了殺意。
小淺看了看折花笑﹐又看了看太學生們﹐心里戈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