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本《仙文韻府》﹐折花不禁感嘆或許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若不是遇上了詩師﹐只怕不知道還迷惑多久才能窺得一絲真貌。
手上兩部奇書﹐《生死繪》雖然還未全解﹐但已經在揮作用﹐胎境十期正在向前挺進﹐按太和道尊所說﹐所獲的力量境界極高﹐極有可能是越這個世界的力量﹐或許是仙界諸力中的一種﹐而神姬臨終所托付的《誅選》一直艱澀難解﹐無從下手﹐沒想到竟在這里找到了類似的文字。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詩師不安地看著他﹐直到見他用手在上抹﹐憑空帶出一份氣態書卷﹐立時大吃一驚。
折花笑右手手指輕輕捏著《誅選》﹐左手緩緩一抹﹐書卷便平鋪在半空中。
同樣的方型字﹐誅選之字與死篆字符截然不同﹐若說死篆字符森冷如冰﹐誅選的文字便是凌厲如刀﹐一點一撇皆透著沖擊之勢﹐與想像中平和安祥的仙境極不相襯﹐但仙文韻府昭示了一切﹐讓人不敢不信。
「如今我們雖不是生死一體﹐可我也把你們當成了親人﹐這是極重要的一件東西﹐切切不可對外人說。」折花笑鄭重地看著兩位少女﹐得到肯定的回應後指著《仙文韻府》中的文字﹐「你們來看看﹐是不是一樣的文字﹖」
觀摩了片刻﹐兩個女孩對視了一眼後都點了點頭﹐詩師凝眸道﹕「應該是同一種文字﹐也就下說這份氣霧狀的書卷上的文字是仙文﹐這怕是一部仙卷啊﹗」
「哥哥好厲害﹐連仙卷都掌握在手中。」小淺拍著笑道。
折花笑卻是苦笑一聲﹐輕輕嘆道﹕「哪里是甚麼好東西﹐只怕是聯系著災厄之事﹐難道你們沒有感覺到這字里行間透著肅殺之氣嗎﹖送我這東西的人也說有關天下運數﹐從前無人識此字﹐因而無從考究﹐如今知是仙文﹐怕傳說是真的。」
「天降災厄﹐仙文示警﹖」
二女臉色大變﹐瞬間失去了血色。
「暫時倒是不用太擔心﹐即便災厄也不會一時一刻便完全降臨﹐如今既然知道是仙文﹐只從這方面著手調查就好﹐他人重托﹐不好不做。」
「既是重托﹐自然要做點甚麼﹐只是……這是仙文﹐世間之人又如何解得了﹖除非仙人臨世﹐可听說逆轉仙門極其凶險﹐連仙人都是九死一生﹐若想等待仙人出現﹐不知道要幾百幾千年。」
此刻的詩師溫婉嫻靜﹐如同一朵白色曇花﹐清麗月兌俗﹐連聲音也有安心撫氣之力讓折花笑倍感舒服﹐回了一個感謝的微笑﹐折花笑卻沒有放棄的打算﹐若神姬所說是實情﹐便是關系到一個世界的生死存亡﹐除了遠隔萬里的家人﹐還有眼前這兩位需要照顧的人。
凝望著窗外的月光﹐折花笑喃喃地道﹕「倒也未必﹐眼下不正有一個人準備昇仙嗎﹖」
「你是說……太和道﹗」詩師嚇得臉色慘白﹐久在太遙上層生活﹐自然明白太遙國對於邪道的態度。
折花笑回頭一笑﹕「那也沒辦法﹐我不可能拿著這東西去找旁人﹐若是以為是甚麼仙訣奇書﹐那可就麻煩大了﹐太和道尊與我有些交情﹐只要小心行事﹐應該可避人耳目。」
「這麼冒險﹐值得嗎﹖」詩師凝望著他的眼楮。
「哪能不值﹐難道你們兩個的命就不是命﹖世界崩壞﹐哪有容身之處。」
「為﹐為我們﹖」
折花笑哈哈一笑﹕「不為你們為誰﹖我可不想說甚麼為了天下蒼生的大話﹐也沒那麼偉大﹐能為身邊的人能做點就做點﹐反正活著也是活著﹐不是嗎﹖」
「是。」
詩師溫柔地甜甜一笑﹐靜靜地矗立在了旁邊。
另一邊﹐小淺也把身子湊了過來。
對窗望月﹐皎白的月輝傾灑而下﹐籠罩著窗前的三個年輕的身影。
※※※
清晨﹐陽光透窗而入﹐照在床前﹐讓清冷的屋子回到了溫暖的懷抱。
詩師睜開眼楮﹐驚訝地現醒來已經天亮了﹐三年來這還是頭一回。
回頭看了一眼寧可一夜倦縮在牆邊也不肯上床的折花笑﹐她從來沒想到世上還會有這樣的男人﹐盡管他比絕大部份出現在身邊的追求者要小﹐但無論是氣質還是心智都遠遠過了那些越來越覺得浮淺的男們。
拿著一件衣服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想給他蓋上﹐卻被陡然睜開的眼楮嚇了一跳﹐俏臉隨即刷的紅了。
「醒啦。」
「抱歉﹐吵到你了。」
「沒事﹐習慣了﹐以前在山林里﹐每一下響動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一次懶惰就有可能再也醒不來了。」折花笑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打開窗戶﹐吹著清晨的涼風﹐嗅著撲鼻的芳香﹐只覺得心曠神怡渾身都舒泰。
輕描淡寫的語句清晰地描繪出山林求生的艱險時刻﹐詩師心底被觸動了﹐默默地矗立在他的身後。
「今天之後﹐你就自由了。」
「你會帶我去哪兒﹖」
「喜歡去哪兒﹖唐州總是要去一次的﹐之後……誰也管不了我們了﹐小淺那有十萬金銖﹐衣食無憂倒也簡單。」
「你真能甘於平淡﹖」
「平淡﹖我可不覺得平淡﹐能多活一天便是成功﹐每天如此﹐何來平淡﹐若每日睡前問問自己﹐今天高興否﹐若是回答高興﹐這一天便是值得﹐若是不高興﹐次日就要想辦法高興起來﹐這樣的日子又何怎麼會平淡。」
「真看不出來﹐你才十六﹗」詩師半感慨半開玩笑地說。
正說笑著﹐外面忽然傳來一把聲音。
開門出去﹐卻是王府丫環﹐前來請他們去用早膳﹐詩師平素只在特別的慶點才有出去用早膳的機會﹐沒想到今天竟如此隆重﹐頗覺得有些驚奇﹐不過想到今日便要離去﹐倒也罷了。
折花笑自然不會跟誰客氣﹐帶著兩個女孩在丫環的引領下穿過了幾處廊院﹐說說笑笑來到了一座名叫普慶堂的院落。
剛踏入堂內正廳﹐便听里面一片驚呼。
「是你」
折花笑抬頭一看﹐赫然現了一些熟悉的身影﹐不禁啞然失笑﹐還真是冤家路窄﹐整個游訪團的成員居然全部在席﹐此時大都站了起來﹐有的滿面驚色﹐有的依然懷恨在心﹐怒目相向﹐也有的只是听聞了昨夜的故事﹐沒有多少敵意。
其中兩個身影最受他關注﹐一個便是昨夜被他一頓狂揍的荀束劍﹐另一個卻是讓他百般滋味在心頭的親妹妹﹐目光分別停留在兩人的臉上。
詩師緊緊跟在折花笑身後﹐清晰地感覺到投射在這個身影之上的各種目光﹐十有**都是不懷好意﹐越感覺到大男孩所付出之重﹐心里也越感動﹐突然加快了一步﹐親密地捥在了折花笑的手臂上。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唯獨池鄱鄢頗有些怨毒地看著一臉幸福的詩師﹐手里的筷子啪的一折而斷。
「老十﹐你最終還是輸了。」
「老爺子養了三年﹐還是給別人摘了去﹐真真可惜啊﹗」
「老十﹐我給你介紹幾個粉頭如何﹖身段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哦﹗」
迎著同宗子弟們嘲笑的目光﹐池鄱鄢氣得心肺皆裂﹐一巴拍在了桌面上起身離去。
太學生們的反應卻是齊刷刷望向座上的談仁誥﹐若說他們喜愛美人不假﹐但若說他們痴迷於詩師卻有些夸張﹐畢竟神都的美人也不在少數﹐一切還是以談仁誥的安排為主。
談仁誥見折花笑的座位竟是那一桌的座﹐眼神中狐疑更重﹐轉臉輕笑著道﹕「昨夜倒是走了眼﹐想不到你竟能在王府留宿。」
「醉臥香閨可是天下難得之事﹐我這粗人也難得有這份雅興﹐還得多虧了玄王。」折花笑哈哈一笑﹐右臂極自然地繞過詩師的脖子﹐攬住了香肩。
詩師俏臉一紅﹐卻未掙扎﹐這讓聞言目瞪口呆地人們相信所言不虛。
騰﹗
幾個身影彈立而起﹐全都是池氏一門子弟﹐太學生們雖然惋惜﹐大多數只當是任務失敗罷了。
「你到底是誰﹖」談仁誥眉頭緊皺凝視著折花笑﹐這一回失敗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玄皇之命怕是完不成了。
折花笑淡淡一笑﹕「大人怎麼還不明白﹖天下能采摘西京這朵名花的還能有誰﹖」
談仁誥愣了愣﹐悚然大驚失色﹐幾名較聰明的太學生也勃然變色﹐驚而矗立者更是多達幾十年﹐剩下的也都是瞠目驚舌﹐面面相覷﹐沒想到此時太遙最神秘的新秀居然就是這麼一個白肩少年。
「你﹐你就是那個折花笑﹖」
「舍我其誰﹖」折花笑傲然一笑。
要想守護詩師就必須強勢﹐否則壓不住那些窺探之慾﹐因此他便用了此時太遙最強勢的名字﹐果然一下子讓嘩然四起的整個廳堂鴉雀無聲。
「折花笑」﹐這三個字的含意早已不只是一個美人的歸屬而已﹐更是一腳踢下玄皇取而代之的強勢天才﹐誰能無視。
幾十道更加銳利的目光落在折花笑的身上﹐只是內容已經完全不同了﹐至少池氏一族之人再也不敢鬧事了﹐而太學生們眼神極為復雜﹐同為年輕人﹐在他們眼中折花笑這個名字帶來的壓迫感遠越那些成年的強者﹐如同折花笑一樣撼動一方的此前只有一人而已。
折花笑慢條斯理地在太學生的旁邊一桌坐了下來﹐詩師和小淺分坐左右。與躁動不安的太學生們不同﹐他很平靜﹐笑容可掬。
沒有了多余的賓客﹐也沒有了夜色的掩護﹐對面而坐﹐讓雙方都避無可避﹐因此目光相接﹐宛如一場無聲之戰。
當然﹐其中藏著唯一讓他深感不安的目光。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