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折花笑忽然放聲大笑﹐整個廳堂都回蕩著他的笑聲﹐笑了半晌他走到太學生一桌﹐雙手撐著桌邊身子朝前微伏﹐目光回蕩在剩下的四十九名太學生的臉上﹐被他目光一掃﹐太學生們都些悚﹐噤不敢言。
折花笑抬手一指荀束劍﹐笑說﹕「你們這真可憐﹐竟是與這種器量窄小之人同窗﹐諸位姐姐妹妹千萬記住哦﹐找男人千萬別找這樣的﹐白披著一張好皮﹐里面連只螞蟻都容不下。」
一絲微笑從逍薄煙的嘴角滑出﹐只有他明白這番語重心長的話其實是折花笑專門對妹妹說的﹐能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
「你﹐你敢羞辱我!」
折花笑拍拍手挺直了腰﹐嘿嘿一樂﹕「不說了不說了﹐看他一臉急著想置我於死地的表情﹐我這話還真沒錯﹐要戰便戰﹐不過……這規則我想改一改。」
「說!」
「既然這麼想殺我﹐那就不如玩大點﹐中毒之後﹐兩人對面而坐﹐一方不解毒﹐另一方也不許解毒。」折花笑走到荀束劍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調皮地擠擠眼楮﹐「死……也得硬撐﹐敢嗎﹖」
口氣雖然輕佻﹐似若游戲之言﹐可一字一句又擠著牙縫間吐出﹐襯托著嘴角溜出的冷笑﹐寒若堅冰﹐任誰都能听出其間包含的殺意﹐。
迎著少年決絕的目光﹐荀束劍下意識吞了口唾沫﹐心緊張了起來。
「這﹐恐怕不妥吧﹐切磋而已。」
談仁誥額前的汗淌了下來﹐原是必勝之局﹐若按此法﹐荀束劍即便不死﹐恐怕沒了半條命﹐接下來與西京新秀切蹉之戰和太和道的圍剿戰恐怕都會到受影響﹐太遙最重戰功﹐而圍剿邪道卻是戰功最豐之役﹐昨夜已經盤算好了﹐這一團五十人都必須接受這次的戰功提昇地位﹐而他自己必然也水漲船高。
「你這老頭﹐整個護著這小子不累啊﹖我都不惜命了﹐你們反倒怕了﹐怕就認輸﹐一大早飯還沒吃﹐餓死我了。」折花笑說完身子甩入了座位﹐旁若無人地用起了早飯。
西玄玄王和逍薄煙相似一笑﹐這話怕是所有與認識談仁誥的人都想說的﹐護短護到是非不顧實在有些過份﹐如今被一少年當面指斥﹐談仁誥的臉面怕是要掛不住。
果然﹐談仁誥一聲吼喝「賭!」
「老師﹖」荀束劍戰栗的目光﹐憑他的身份﹐從來不會考慮賭命這種游戲﹐即便切磋也從來不會有性命方面的擔憂﹐折花笑讓他真正感受到性命受到威脅。
「不能讓這小子在我眼皮下耀武揚威﹐事關太學榮耀﹐豈能退避不戰﹖」
談仁誥強勢姿態﹐一場氣氛詭異的斗毒開始了。
荀束劍神色極為不安﹐素來高傲的他此刻也忍不住找到同窗﹐尋問他們的意見﹐五十幾名太學生擠成了一團﹐小聲商議的應對之策。
折花笑平靜如常﹐坐在那里安安靜靜地吃著白飯﹐倒是兩名女孩緊張得臉色唇白﹐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這有朵千瓣蓮﹐最能解毒﹐你握在掌心﹐有去毒之效。」
看著詩師捧在掌心小巧的雪蓮﹐折花笑笑著拍拍她的手臂﹐「這麼好的花﹐用在我身上就糟蹋了。」
「甚麼糟不糟蹋﹐哪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快拿著。」詩師一把把花塞入了掌心。
半個時辰後
隨著西京玄王雙手輕輕一跳﹐兩道毒符化出了兩股完全相同的黑色霧紋﹐飄搖著襲向荀束劍和折花笑﹐度一樣﹐連移動的路徑乃至於空中凝結的紋飾也一模一樣﹐這種看得見的公平讓太學生們大開了眼界。
與荀束劍戰戰競競如履薄冰的小心模樣不同﹐折花笑依舊坐在那里﹐慢騰騰地吃著早飯﹐那份從容﹐那份瀟灑﹐足見高下﹐這不僅僅是對這場毒斗的態度﹐更是對於生死的態度﹐即便見過刑場上少年的風采﹐逍薄煙還是忍不住暗中挑起了拇指。
烈毒甫一入身﹐兩人的身子都如蝦跳般倦縮一下又彈了起來﹐荀束劍急忙跌坐在事先準備好的符墊之上﹐同時張開自己的「境」﹐今日的「黎華境」專能束力﹐雖然等級不及昨日使用的「天鎖境」﹐卻是此時最適當的應對之策﹐將全身籠罩在自己的力量之中﹐用以壓制毒符在體內的作。
看著他的「境」﹐許多人都認不住暗道了一個「好」字﹐小小年紀能有這番水準﹐足見太學的能力。
等他們的目光看到另一邊﹐都傻了眼﹐只見折花笑晃了幾下腦袋﹐沒事人似的又坐了回去﹐依舊慢不經心地啃著熱騰騰的小包子﹐一副享受美味的表情﹐若不是經歷剛才種種﹐幾乎以為他是局外人。
「談玄伯這回怕是看走了眼﹐這男孩的樣子實在太輕松了。」
「急甚麼﹐這可是十轉戕神﹐現在連一轉都沒到﹐自然輕松﹐他這樣不做準備﹐過不了兩轉就得投降。」
眾人議論之際﹐第一刻時飛快地過去了。
荀束劍的身子狂抖了幾下後恢復平靜﹐他依舊盤膝坐在那里﹐雙目緊閉﹐額上斗大汗珠悄然滑落。
折花笑這回連抖都沒抖﹐只是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屋梁﹐然後伸了個懶腰﹐嘀咕了幾聲「無聊」後閉上了眼楮﹐不過與荀束劍的如臨大敵不同﹐他的樣子就是閉目養神。
廳堂內變得鴉雀無聲﹐連銀針掉落都能听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兩張臉之間來回移動﹐生怕錯失了任何變化。
兩刻時!
情況依舊﹐唯一的區別就是荀束劍的汗多了﹐浸濕了衣服。
逍薄煙突然扭過頭朝坐在身邊的西京玄王道﹕「老哥看出點門道沒有﹖」
「完全看不出來﹐這小子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力量﹐倒像是用體質抗毒﹐你呢﹖」
「同感。」逍薄煙苦笑一聲。
「你看看談兄﹐樣子著實緊張地很啊﹐這一回他強逼荀束劍出戰﹐若有半點差池﹐不但他的名聲毀了﹐玄皇怕是也會找他的麻煩。」
「那娃子其實天賦相當不錯﹐只是被捧得太高了﹐一年全勝﹐這里面的痕跡太明顯了﹐玄皇就算要捧個明日之星出來﹐也犯不著耍這種手段﹐如今成了眾矢之的﹐只要一敗﹐一年積累的就會折去大半﹐得不償失啊!」
閑聊之間﹐三刻時又到了﹐毒性已經翻了三倍﹐這一回的動靜大了不少﹐卻依然只是荀束劍﹐這個漂亮的青年變成了上竄下跳的猴子﹐幾番上下﹐花了近半刻時才穩穩坐下﹐全身上下大汗沐灕﹐一番跳動之後髻散亂﹐樣子頗有些狼狽﹐看到這一模﹐大部份人都心里有素﹐他絕對撐不住五刻時﹐現在就看折花笑了。
此時﹐動與靜便是最鮮明的對象﹐荀束劍的狼狽狀越襯托出折花笑的瀟灑不羈。
許多人都開始相信﹐天爵榜十三位的排行並非浪得虛名﹐少年即便此刻還沒有沖天之力﹐卻已能虎嘯山林﹐龍游大海。
折花笑此刻卻在猶豫要不要玩下去﹐憑生死繪﹐憑他此刻的狀態﹐哪怕十轉也死不掉﹐毒性轉化死氣強注於字符之內﹐這些日子以來停滯不前的進展正在突飛猛進。
鍍化自然不是死篆字符最後一步進化﹐當新的一股力量進入後﹐第五層進化也開始了
化形
對於這一層進化﹐折花笑顯得有些猶豫不決﹐化形的作用在於**﹐然而這一層進化所需要的力量竟是鍍化時的百倍﹐足見這一層進化的重要性﹐眼下只怕耗盡了壽元也未必足完「化形」。
然而想到「化形」的效果﹐他又不舍得放棄﹐畢竟字力凝結月兌體﹐意味著不需要把拳頭砸在對方身上便能產生攻擊﹐也意味著強悍的一字殺技可以像暗器一樣扔出去﹐無論是正面交鋒還是伏擊偷襲都意義深遠。
思緒回蕩﹐他竟忘記了自己正在與人斗毒﹐畢竟十轉戕神再厲害﹐也厲害不過五行毒靈﹐他的體質抗過一次之後﹐對於毒的抗力早已不是常人可比。
四刻時﹐五刻時……
荀束劍在煎熬中渡過﹐心里早已罵全了折花笑祖宗十八代﹐無論是較技還是修練﹐從來沒這麼辛苦﹐只覺得連最後一分力氣也被抽得乾乾淨淨。
當五刻時進行到一半後﹐他終於身子挺﹐摔倒在地。
嘩然聲四起﹐談仁誥連忙撲了過去﹐連打了幾道清毒符﹐再以玄境加逼﹐一時壓制住了毒性﹐臉色鐵青的他恨恨地瞅了折花笑一眼﹐卻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以短擊長﹐挑中了折花笑最強的一面沖擊﹐豈有不敗之理。
「哥!贏了﹐贏了!」
小淺充滿驚喜的叫聲回蕩在廳堂﹐與絕大部份人瞠目結舌的表情相映成趣﹐詩師卻還是擔心﹐輕輕地推了折花笑一把。
折花笑騰的坐直了﹐愣愣地看了四周﹐突然想起似乎正在斗毒﹐不好意思搔搔腦袋﹐笑道﹕「抱歉抱歉﹐我忘了﹐一下睡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場緊張刺激﹐生死相摶的毒斗中﹐決斗者竟瀟灑到歪頭睡覺﹐這怕是天底下最囂張的決斗者﹐許多由始至終在站在荀束劍一方的人們都氣得鼻子歪了﹐談仁誥更是氣得快吐血﹐可勝負已定﹐人家中了十轉戕神像沒事人似的﹐這份從容怕是連他都未必能有。
西京玄王與逍薄煙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駭色﹐他們看得可不僅僅是勝負﹐而是勝負背後所揭示的東西。
十轉戕神的毒性﹐二人非常清楚﹐最重要的是此毒奇痛無比﹐即便能壓得住毒﹐也未必能扛得住痛﹐荀束劍一身汗濕足見痛楚之烈﹐可折花笑竟還能入睡﹐這就不只是忍痛扛毒那麼簡單﹐必是有奇妙之力化去了神符之毒。
那份神秘感不但沒有解開﹐反而迷霧重銷﹐越讓人模不透。
而少年從開始之後就坐在那里﹐身上根本沒有力量波動的痕跡﹐也就意味他沒有進行任何去毒的手段﹐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兩人此刻都隱隱感覺到﹐這個少年或許有一天會成為打破太遙格局的強者。
一場原該驚心動魄的生死決斗以這樣一種滑稽的方式落幕﹐給所有人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少年的從容﹐瀟灑和淡然就像用烙鐵烙在了人們的心里﹐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打他的主意﹐至少在沒有理清楚他的實力之前﹐沒有人再敢輕言挑戰。
詭異的氣氛中﹐王府執事又出現了﹐俯在池橫拳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甚麼!」池橫拳勃然變色﹐騰的跳了起來﹐臉上被憂色籠罩。
「池老哥﹐出甚麼事﹖」逍薄煙臉也變了色﹐極少見池橫拳如此失態﹐可見必是大事。
「山南西道也接到圍剿的消息﹐丹寧玄公為了搶功﹐率部搶先出擊﹐川成東道的昌林玄公問訊也急急忙忙出擊﹐沒想到此番太和道勢力極大﹐太和境疊加竟擴至方圓千里﹐他們一入山林便全部陷了進去﹐如今生死不知﹐神都急命關中諸道和川成四道立即出擊解救。」
逍薄煙霍然而立﹐昌林玄公陷入太和境﹐巴陵玄王必然不會坐視﹐只怕留在那里的白河親衛也已經在出征途中。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