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如潮﹐踏入太和境竟是一片茫茫白色。
折花笑和詩師被眼前這番景像驚住了﹐外面看綠色如茵﹐里面竟是天翻地覆﹐然而他們沒有吃驚的時間﹐洶涌澎湃的寒風如潮水般拍打著天地﹐奇怪的是境內一切樹林花草竟不受影響﹐仿佛狂風有意避開它們﹐只是狠狠地吹打著一切進入的人。
暴風太烈﹐時不時還會吸來一陣風刀﹐詩師幾次三翻被烈風倒卷著飛出去後﹐若不是折花笑極力拉扯後果不堪設想﹐然而當折花笑提出送她出去時﹐卻被堅韌的少女拒絕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將黑漆大弓和箭袋扔掉﹐再把詩師背著身上﹐二人一影﹐迎著風雪慢慢前行。
詩師緊緊抱著折花笑的脖子﹐把臉緊緊貼在背上﹐她心里其實怕的要死﹐卻不想再孤獨一人﹐身下這個身影雖不高大﹐卻給了也十足的安全感。
折花笑沒有心思想這些﹐眼前的異象讓他有些狐疑﹐雖然對太和境並不了解﹐但一場同友昇仙的大會﹐顯然不應該是這種氣氛﹐想到川成四道和山南二道還有大軍圍剿﹐即便只有前部先鋒﹐進入境中的高手怕也不少﹐或許前方交鋒﹐引動了這場暴風雪。
「有人!」詩師突然指著側方叫了起來。
折花笑吃了一驚﹐連忙順著詩師手指的方向望去﹐卻是一個黑色的身影倒臥在雪叢中﹐心神稍定﹐快步走了過去﹐蹲子模了一把﹐身體已經僵硬﹐等到翻過身子一看﹐果然是被凍斃﹐看長相應是位中年人﹐肩勳顯示八階玄戰﹐這樣一個在外面絕對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卻被凍死在這里﹐讓人不勝唏噓。
「真可憐。」詩師神色淒然﹐跳下折花笑背﹐輕輕地捧了幾把雪蓋在男人的臉上。
折花笑正準備幫她把屍體埋好﹐低頭看了一眼﹐心中忽然一動﹐連忙換了感應方式﹐赫然現屍體周圍死氣縈繞﹐不知因何緣故竟沒有消散﹐不禁大為好奇。
憑空得來的力量﹐他自然不會放過﹐納氣訣一展便將死氣盡收入體﹐這不是第一次吸納死氣﹐修練者的溢散的死氣比平常人要多出許多﹐這讓他更加相信﹐生死氣的轉換與天地源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埋好屍體﹐他撢了撢身上的雪﹐伸手把詩師攬住懷里﹐詩師知道這不是輕薄﹐而是擔心被烈風吹走﹐溫順地縮了進去。
「這里植物眾多﹐能感覺到生命力嗎﹖」
「能!」詩師想都不想便答。
「在哪里﹖空中還是植物的體內﹖」
詩師愣了一下﹐閉上眼楮靜立片刻後搖搖頭。
「都不在﹐在雪中。」
「雪中﹖」
折花笑愕然仰起頭望著空中飛舞的狂雪﹐絲羽片片﹐白花皎皎﹐怎麼看也不像是生命力量凝結的形態﹐但那若是幻象倒也說得通﹐若真是幻象﹐斷然不會凍死人。
慢著
他猛地甩頭望向埋屍處﹐屍體的確僵化﹐但僵化並不意味著凍死﹐這麼冷的天﹐即便先死再僵﹐屍體也一樣能凍得像冰。
天地萬物﹐總在生死之間循環﹐生機盎然的土地同時也在流逝著生命﹐空氣中充斥著肉眼看不到的死氣。
忽然﹐風雪中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兩人都不禁打了寒噤﹐騰的站了起來。
「去看看。」
奔出數里﹐前方地勢陡降﹐一座面積不小的山谷包圍在群峰之中﹐風雪覆蓋的大地竟有熱氣蒸騰而起﹐兩人不禁對視了一眼﹐都感到狀況有些詭異。
砰砰幾聲雪動﹐一個身軀從側方更高處滾了下來﹐狀況與剛才那具屍體一樣﹐全身僵硬﹐但死氣縈繞不散﹐折花笑確認這是境內某種特殊的力量。
「又來兩個﹐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來這里找死。」一名爽朗的聲音夾在風雪之間飄然而至。
折花笑和詩師悚然大驚﹐連忙朝聲音傳來處望去﹐卻見大雪摭天﹐不見半個身影﹐如同地獄鬼音﹐飄渺無蹤﹐連在空氣中也透著陰森鬼氣。
刷!
折花笑突然再把目光移回﹐敵蹤雖然難覓﹐但只要有一絲殺氣他便能準確地捕捉到任何細微的變化。
果然﹐茫茫大雪之中有一條扭曲的光影﹐如同條光蛇在飛雪中飄搖﹐肉眼幾乎看不到那一剎那的光暗對比﹐但折花笑看到了。
折花笑這些日子一直游進在高手之間﹐不乏天爵榜或者太遙實力榜上的強者﹐卻從不曾交手﹐即便出戰﹐也是毒斗這樣的方式﹐而眼前這一位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敵﹐而且感覺上實力相當最強悍。
沒有完成第五層「化形」之前﹐他死氣無法月兌體﹐因此任何殺技都必須直接擊中對手﹐這無疑極大的限制了他的戰力﹐偏偏對手的身法實在詭異﹐要想擊中談何容易。
詩師敏銳地感覺到凝重﹐乖巧地退到兩丈外的一棵柏樹﹐用帶子把腰系在樹干上﹐這樣既能觀戰﹐又不至於被風吹走﹐但如果受攻擊﹐連閃都沒有地方閃。
折花笑回給了個安心的笑容﹐手中的雪鋼叉往地上插﹐雙手抱在胸前﹐傲然道﹕「出來吧﹐你偷襲不了我。」
對手顯然不信﹐雪花光影穿梭﹐忽東忽西﹐忽上忽上﹐快如閃電﹐嬌若靈蛇。
「沒用的﹐出來吧!」
折花笑非常沉著﹐眼楮直接盯在了雪面﹐右手高抬﹐隨著對手的行動而移動﹐幾乎一寸不差。
空中隱隱傳來一聲抽吸﹐顯然那鬼魅般的身影也在為對方的洞若觀火而驚嘆。
片刻後
噗!
隨著地面一聲輕動﹐風雪中多了一個身影﹐四方臉看著實際年紀﹐大約比成年稍長一些﹐但又沒到中年﹐衣著看上去相當樸樸﹐淡淡的灰色﹐沒有任何裝飾﹐其實是用更上等的龍鱗角獸之皮所制﹐比折花笑那一身更加高級﹐手上沒有兵器﹐右手纏著一條銀色的帶子。
灰袍男子的目光在折花笑臉上點了一下﹐由於只能看到雙眼﹐因此辨認不出年紀﹐目光又甩向詩師﹐只認出是個女的﹐眉頭不禁一皺。
銀肩﹖白肩﹖
灰袍男子眉尖一蹙﹐眼角閃過一絲異色﹐憑一個銀肩居然能在雪花滿天的環境下鎖定他的移動﹐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心里感到極為不爽﹐腳邊還有一個九級玄戰的屍體﹐若被一個銀肩嚇倒﹐那才是真正的丟臉。
他也不說話﹐身子突然朝前一探﹐毫無聲息地動了攻擊。
流光飛蹤﹐在雪花間穿梭不定。
衣服臃腫的折花笑就像一頭捕魚的熊﹐他知道﹐憑一字殺技的強悍﹐只要擊中便一定能贏﹐但如何擊中卻是個大問題。
嘶嘶
兩道青芒閃過﹐瞬間切開飛行線路上的一切雪花﹐狠狠地射向折花笑的左肩﹐看上去只是試探﹐只有灰袍男子知道這擊陰險歹毒。
噗!
青芒結結實實沒入肩頭﹐側方立即響起詩師的驚呼。
「小心」
折花笑甚麼也沒做﹐隨手撢了撢肩頭﹐上半身完全死篆字符覆蓋﹐每一個字符都是死氣凝結之所在﹐施不施術沒甚麼區別。
一擊雖中﹐卻沒有效果﹐灰袍男子有些惱羞成怒﹐自視極高的他無法容忍與一名銀肩平起平坐﹐戲弄之心盡去﹐殺氣凝現﹐眼神所及冷得堪比周圍的風雪。
「好﹐好﹐好……倒也難得﹐既然如此我也不浪費時時間。」
詩師緊張地看著折花笑﹐眼前之景似乎大男孩正處於劣勢﹐大冷的天手心竟全是汗。
折花笑並不在意局勢優劣﹐一心執著地尋找著直接擊中敵人身體的機會﹐只有這樣才有絕對的勝算﹐否則一切攻擊都只是浪費力量﹐天下之大﹐大概從來沒有誰像他一樣珍惜人每一分力量﹐力量來之不易﹐沒有把握絕不輕易出手。
烈風卷著雪花狂哮﹐震聲欲聾的咆哮掩去了力量穿越空間的聲音﹐讓一切攻擊都變悄無聲息。
殺機潛行!
不斷移換位置的灰袍男子接二連三的動攻勢﹐只不肯接近﹐不斷射出淡淡的流光﹐借著風雪潛行﹐又沒有聲音﹐尋常人很難防備﹐折花笑全身上下包括四肢都成了攻擊目標。
這一次他不得不動。
輕輕咬了咬牙﹐折花笑腳下用力一蹬﹐身子便像陀螺一樣轉了起來﹐核心卻是那把雪鋼叉﹐高轉動之下﹐連飛近的風雪也被甩了。
那幾道流光似乎受到影響﹐飛到近處突然四散﹐噗噗幾聲打在了雪地上﹐沒等折花笑松口氣﹐十二道光芒突然從雪地中斜射而上﹐交集於折花笑的頭頂﹐形成類似光牢的形態﹐把折花笑鎖在其中。
與此同時﹐一直游走於外灰袍男子突然挺身切入﹐整個身子化成了一把利刃直穿而來。
折花笑依然在轉﹐絲毫不受光束的影響﹐直接到灰袍男子破開光牢突入其中﹐準備施以最強一擊時﹐蓄勢已久的他驟上竄﹐厚積薄﹐力量一下子把他推了出去。
兩個身軀在空中幾乎擦身而過﹐然後各自跌落雪地。
「可惜了!」折花笑看著右手掌扯下的皮袍碎片﹐輕輕地搖了搖頭。
「原來還是個少年!」
灰袍男子扔掉摘下的護面﹐臉色鐵青地看著年輕的對手﹐幾下交鋒居然還是平地平坐﹐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殺意漸濃的目光鎖住了風雪中那張清瘦的面孔。
他忽然笑了起來﹐「也罷﹐能打成這樣也算有點本事﹐我也不能太小看你﹐就這一擊雪玲瓏」
滿天的風雪突然凝滯﹐如同時間定格一般﹐折花笑清晰地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空氣中高移動﹐壓力空前之大。
嘩!
隨著灰袍男子右臂一揮﹐數不盡的風雪突然疾射而下﹐狠狠地砸向折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