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
成千上萬的帶著碧光的飛針!
鋪天蓋地襲卷而來﹐其勢若狂潮瀾動﹐乍一看能讓人魂飛魄散。
遇襲眾學子正在興奮關頭﹐明顯準備不足﹐面前避不可避的細針﹐誰能不驚﹖
「跑﹐快跑!」
驚叫四起﹐恐慌從一兩個人傳散到所有人﹐所有學子在一瞬間失去了戰意﹐心里只想著自保﹐或許這種想法沒錯﹐面對如此龐大的針雨﹐自保已經不容易﹐可他們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支部隊的成員。
初時﹐還有人想過結隊防御﹐但當然飛針瞬間又化成了飄零的殘花﹐柔柔地﹐淡淡的﹐輕輕地﹐飄搖而下﹐他們的心頭猛的一松。
可還沒等做出反應﹐飛花殘紅再次化成了無情冬雪﹐肅煞冰冷﹐森然刺骨﹐浸透著無限殺機﹐那細細的冰針甚至比初時的松針更加讓人膽寒。
一挫三折﹐心情忽緊忽松﹐忽張忽弛﹐學子們哪里經過這種事情﹐原本的堅韌和忍耐都被磨光了﹐有的恨不得找到對手狂殺一通﹐有的不想再糾纏急欲月兌身﹐還有的擔心無自保能力﹐想找地方躲避﹐心尚不齊﹐又如何反擊﹐一下子便潰敗了。
偏在此時﹐天空突然炸響了一陣悶雷﹐轟隆隆覆蓋了整個山嶺﹐學子們連身邊同伴的聲音都听不到﹐別說甚麼相互鼓舞激勵﹐更談不上控制和駕馭。
這種狀況﹐只要有一人失控﹐其他人都跟著失控﹐各自奔向感覺安全的地方﹐呼啦一下散了個乾乾淨淨。
折花笑是僅有的幾個保持高度注意力的人﹐空中的飛針其實並不新奇﹐也就是雪花攻擊的變種而已﹐一針針﹐一片片﹐其勢皆同。
「不要慌﹐鎮定﹐鎮定﹐玄境組陣﹐快組陣!」
然而就在他打算控制局勢之時﹐一個身影突然狠狠地從斜刺里飛撞了過來﹐勢如閃電﹐急不可防。
光線昏暗也看不見樣貌﹐似乎是受驚過度胡亂奔逃的學子﹐折花笑正想避讓﹐不曾想身邊詩師受了驚﹐忘了腳還在坡道﹐突然一個撤身便踏空了﹐身子直接往後仰倒﹐連帶折花笑也拽動了。
「不」
詩師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彌天大錯﹐可身子已摔到了半空﹐只能朝下墜去﹐看著被連累的折花笑﹐眼淚哇的一下飛了出來。
「沒事﹐死不了!」
折花笑身在半空一把抱緊了飛墜的嬌軀﹐把她的頭緊緊地護在胸口﹐本想用雙腳踏壁穩一下墜勢﹐可腿一伸﹐劇痛差點讓他昏厥﹐剛才所受之傷似乎更重﹐竟也一腳踏了個空。
心中一涼﹐眼楮朝下睨了一眼﹐漆黑的谷底宛如地獄之門﹐等待吞噬的一切﹐這樣的高度砸下去﹐天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
他狠狠地一咬口﹐頭一埋﹐眼楮一閉﹐緊緊抱著詩師﹐只等著命運的決擇。
砰!
背心狠狠地撞擊在坡壁上﹐折花笑只覺得胸悶欲炸﹐腦子也是嗡聲大作﹐半邊身子失去了知覺﹐鼻尖忍不住沉沉的一聲悶哼。
這只是第一下!
斜坡原本就沒有路﹐凹凸不平﹐兩人雖然抱到成團﹐但即便團成一個球也不能一滾到底﹐身軀不斷砸在坡壁上﹐又彈起來﹐接著再砸……
雖然下墜之勢有所緩解﹐可這麼砸法﹐任誰都難以支撐﹐還未滾到谷底﹐兩人便雙雙昏死過去。
坡頂﹐撞人的身影停了下來﹐不是別人﹐正是冉然﹐千鈞一之際讓他捕捉到這絕佳的機會。
他淡淡地朝幽黑的谷下望了一眼﹐眼神中透著一絲愧疚﹐喃喃地道﹕「抱歉了﹐全族之恩無以為報﹐恩君之命不敢辭﹐兄弟大義﹐冉然佩服﹐若有離境之時﹐定來守墓三年。」
斜處﹐一雙眼楮驚駭莫名地看著冉然﹐恰是是花折妍﹐眉尖緊鎖﹐玉貝般的牙齒深深地咬入了嘴唇﹐連流血都不自覺﹐心里卻似有千萬螞噬﹐酸澀難耐。
冉然瞥了她一眼﹐輕輕地道﹕「走吧」
「冉大哥﹐為甚麼要在這種時候……」
「這是唯一的機會﹐我打不過他﹐只能行此下策。」
「一人之恩如何能與一族之恩相比﹐若你覺得我錯了﹐便殺了我予他抵命便是﹐我絕不還手。」
冉然的聲話擲地有聲﹐字字如鑿﹐花折妍瞳孔微縮﹐慘白的臉頰越沒了血色﹐腦海子里一片混亂﹐甚麼都想都不起了。
「看來你下不了手﹐那我們就走吧。」
「萬一……」
「我們都為家族而活的人﹐從來就沒有自己﹐有些事還是不要想太多﹐想多了就走不下去了走吧﹐我們去把他們八個都找回來了﹐也該離開了﹐這里強敵太多﹐天地地利都不利我﹐多留無益。」
花折妍愕然抬頭﹕「你也覺得他是對的﹖」
「我從來就沒說過他錯了﹐將道修士根于不應該出現在這里﹐這是玄道與太和道的兩道之爭﹐玄境與太和道之爭﹐將道雖說也是修道﹐其實與武道沒甚麼區別﹐只不過借著天地源能高出一籌罷了﹐算不得真正大道﹐若有機會﹐還是走玄道之路才能成得正果。」
花折妍輕輕嗯了一聲。
風流雲散﹐雷消電沒﹐坡頂平台恢復了寧靜﹐只然地面雜亂的腳步訴說著剛才生的一幕。
※※※
漂亮的眼睫毛輕輕地眨動幾下後張開了﹐微微的眩暈感猶在﹐仿佛在還在翻滾與墜落之間﹐蘇醒的詩師又一次閉上了眼楮﹐只到感覺淡去才再次睜開眼楮。
眼前是一張清瘦的面孔﹐近在咫尺﹐甚至可以到細小的寒毛﹐額前一片青紫﹐鼻尖嘴角還有血漬﹐面頰上幾道清晰的血痕赫然醒目﹐想到昨夜那生死時刻﹐詩師一陣後怕。
身子動了動﹐臂彎卻像鐵鉗一般難以撼動﹐神色不禁一愕﹐隨即露出甜甜地微笑﹐連昏厥了還能抱得這麼緊﹐若非如此﹐自己又怎麼可能幾乎毫無傷。
她放松了身子﹐就這麼靜靜地躺著﹐腦子里開始胡思亂想﹐短短日子﹐生活和生命都生了重大的變化。
命運讓她失去所有親人之後﹐安排了這麼一個人﹐經歷了一生也沒經歷過緊張和刺激。
明明她的年齡大一點﹐可感覺上卻還是個被守護的小妹妹。
漸漸地﹐天真的亮了﹐谷內的戰斗漸漸平靜下來﹐這一夜的折騰讓所有人都累壞了﹐急變換的天象﹐配合無所不在的蠻獸和妖異植物﹐讓精英高手們身心俱疲。
敵人連影都沒見到﹐屍體卻扔下了十幾具﹐雖說幾千人才死了十幾個不算多﹐可誰的心里都倍感窩囊﹐都不想多丟﹐天一亮便一走而空﹐誰也沒有留意到這山谷一角偏僻處還有兩個身影倒臥在草叢中。
折花笑突然嗯了一聲﹐似乎傷處在作痛﹐眉頭微皺﹐身子一轉﹐手臂終於松開了。
詩師紅色著臉爬坐起來﹐整整散亂的衣服﹐抬眼望向四周﹐萬籟俱寂﹐山嶺復了原貌﹐蠻獸竟也一走空空﹐進入太和境後還是第一次有此安逸的感覺﹐安逸地甚至讓她有種在此隱居的沖動。
「沒事吧﹖」
詩師低頭一看﹐折花笑眯著眼楮望著自己﹐不禁一笑﹐柔柔地道﹕「我哪能有甚麼事﹐倒是你﹐受傷不輕吧﹖我記得撞了很多次。」
折花笑輕輕動了子﹐肌骨欲裂﹐劇痛難當﹐嘶地吸了口氣。
「還逞強﹐都甚麼時候﹐給我老實點。」詩師一把把他按住﹐做了個鬼臉﹐笑著又道﹕「人都走光了﹐這里很安全﹐你就躺著別動﹐其他都交給我了。」
折花笑這才現四周是如此寧靜﹐心下大松。
「哪里疼﹖我看看﹐符道我是不行﹐不過醫術我還是學過一些的。」
「哦。」
詩師俏臉一紅﹐輕聲咕噥道﹕「以前被小動物治病的時候學過。」
折花笑哈哈大笑﹐被笑兩聲就痛得急咳起來﹐冷汗也冒了出來。
「看你還敢不敢笑我﹐躺好了﹐不許笑。」
傷勢的確有些重﹐折花笑也分不清是骨頭斷還是肉傷了﹐只是覺得疼痛不已﹐也不敢太逞強﹐仰面躺著﹐望著天空﹐道﹕「在太和境內看天空﹐感覺怪怪的﹐分不出是真還是假。」
「真假又如何﹐對我們來說還不都一樣﹖」
「那倒也是對了﹐幫我看看我的腿﹐疼得厲害。」
「啊!那你趴著﹐我來看看。」
詩師好一陣手慌腳亂﹐直到折花笑趴好﹐這才現從腿根到腳踝竟全爛了﹐流著黃黃的膿血﹐樣子極為可怕﹐嚇得她臉色又是一陣慘白
「傷得很重﹖」
「好可怕﹐都都爛了……」詩師咬著牙哽咽著道﹐睙珠嘩的涌了出來﹐沿著香腮滑落﹐硬是咬著牙不肯哭出聲。
手指小小心翼翼撥開被腐蝕得只剩碎片的褲子﹐里面早已是皮開肉綻﹐大部紅腫﹐有的甚至呈烏黑色﹐表面流著或黃或綠的膿血膿汁。
折花笑咬緊牙忍痛﹐手吃力地摘下腰間的一個小布包送到詩師手邊﹐道「這里應該有點好東西﹐看看能不能。」
「歧黃靈葉﹐英華藤……這麼多好東西!」
詩師縱使見過無數珍寶﹐也被小布包里的東西嚇著了﹐價值倒是其次﹐「罕見」二字最是難得﹐平靜輕易不能得﹐沒想到全在這不起眼的小布包里。
掂量著那些藤葉珍寶﹐她不禁喜上眉稍﹐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只是臉上淚痕猶在﹐倒是一幅梨花帶雨的絕美畫面﹐看得折花笑一呆﹐連忙撇過頭去﹐心卻仍在砰砰亂跳。
「太和道尊送的﹐應該不會差。」
「你……你認識太和道尊!」
「來這里就是為了找他。」
詩師呆了一呆﹐猛地想起甚麼﹐沖口問道﹕「因為那仙字﹖」
「嗯!」
「那你怎麼和太遙的軍隊攪在一起﹖還受這麼重的傷﹐冤死了!」
「有些事情始料不及。」折花笑無奈地一聲苦笑﹐若不是妹妹就在突擊小隊中﹐也犯不著這麼拼命。
詩師小心擺弄著那些奇珍異寶﹐不多時膿血便止住了﹐傷口處的清涼感讓折花笑舒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