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石冷﹐霜雪凝立﹐刺骨的溪水帶著一片片飄浮的碎冰緩緩流淌著﹐不時夾雜著幾片或紅、或黃、或枯色盡現的殘葉﹐天地浸透著一個字寒
寒在天地﹐也在心中﹐盡管溪岸上人頭涌涌﹐火把灼灼﹐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仿佛苛冬之寒已經浸入了骨髓﹐尤其透顯現在一張張清淚縱橫靜咽無聲的面孔上。
溪水邊躺著七個已經寒僵的身影﹐最年幼者比折花笑交小﹐稚女敕的面孔卻再也不會有一絲生機。
一名白老者矗立溪卜旁﹐聲淚俱下﹐慷慨激昂地道﹕「各位同道﹐各位親朋﹐玄道肆意屠戮我們太和道徒﹐殺我親人﹐搶奪我珍奇﹐奪我土地﹐還要毀我仙門﹐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們說﹐怒也不怒﹖」
「怒!怒!怒!」
「玄道惡賊﹐該不該殺﹖」
「殺!殺!殺!」
「此番玄道大舉來犯﹐意圖在仙門之前滅我太和聖道﹐道尊昇仙在際﹐太和境之心正是最強的時刻﹐若不借此機會傾一擊﹐太和道就沒有希望了﹐你們說要不要戰﹖」
「戰!戰!戰!」
「好!那我們就挾怒而戰﹐一舉殺之!」
隨著白老者大手一揮﹐群情洶涌﹐勢如洪潮﹐驟然間把這溪谷點燃﹐一張張咬牙切齒的面孔﹐一雙雙含恨淚流的眼楮。
哲岸也激動起來﹐放下折花笑便沖到溪邊舉臂高呼﹐一下子便將目光吸引而來。
折花笑和詩師二人未改﹐肩頭仍有肩勳﹐落在太和道徒的眼中無異於烈燃烹油﹐怒火大作﹐氣氛驟然提昇至頂點。
一名青年怒目而叫﹕「他們是太遙之民﹐殺了他們祭奠亡靈!」
「對﹐殺了他們祭奠亡魂!」
剩下的大部份人只看肩勳不看人﹐想都不想便附和叫囂。
情況急轉直下﹐沉重的氣氛壓得詩師幾乎喘不過氣來﹐花容失色﹐不由自主縮到折花笑的背後。
哲岸也有些懵了﹐沒想到一轉眼竟變成這樣﹐看著溪對岸的同道之人﹐再看看身後的兩人﹐不禁為難起來﹐不過他生性爽直﹐雖然風頭火勢也不做縮頭烏龜。
「大家靜靜﹐听我說﹐靜靜。」
「是哲岸啊!你怎麼把仇人帶來了﹖」白老者鐵青著臉質問道。
哲岸急忙擺手辯道﹕「賀叔伯可別誤會﹐他們不是玄道﹐是來找道尊的﹐有要事請見﹐他們手里有道尊賜下的寶袋。」
「要見道尊﹖憑他們兩個﹖」
「兩個小家夥就想見太和道尊﹐作夢!說不定寶袋是撿來的﹐他們意圖不詭。」
「是與不是﹐見了道尊自己然清楚。」折花笑揚聲而答﹐神色倒是平靜﹐完全無視了溪對岸一雙雙充滿憤怒的眼楮。
「道尊即將踏上仙境﹐豈能來見你﹖」
「若他踏上仙境﹐太和境早就撐不住了吧﹖沒有道尊之境為境眼﹐這座太和境也不可能如此強悍﹐抗不住太遙大軍圍剿﹐他是不會踏入仙門的。」
白老者冷冷凝望片刻﹐突然喚道﹕「澤銳﹐把二人擒下再說!」
「是!」一個身影從人群中飛中﹐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度射向對岸二人。
面對如此度﹐折花笑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太和道徒還真是藏龍臥虎﹐這度著實快得可怕。
他沒有動﹐只是把當拐杖用的雪鋼叉斜斜地一指。
空中的幻影突然折向﹐輕輕落在了三丈外的石子地上﹐露出一張刀削般剛勁的中年面孔﹐望著折花笑滿眼狐疑﹐似乎還在糾結攻擊角度被封的緣由
折花笑收回雪鋼叉﹐淡淡一笑﹕「這里就我們兩個﹐難道你們這麼多人還擔心我們兩個﹖」
「危急之時﹐不能輕率﹐你若束手自縛我答應可以暫時饒你性命﹐否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我們兩個原本就是被玄皇追殺的目標﹐如今你們又來喊打喊殺﹐這倒是怪了﹐甚麼時候太和道徒與玄皇聯手了。」折花笑聳聳肩輕輕一笑﹐便是不為自己考慮﹐也不能不為詩師考慮﹐被手就擒便是任人魚肉﹐如此敵意﹐如意殺氣﹐說不定哪個沖突一回﹐他們就沒命了。
喊打喊殺之人無不驚愕﹐叫喊聲嘎然而止﹐都一副將信將疑的神色﹐夜色深沉﹐又隔著一條溪水﹐面目看不真切﹐但年齡倒是可以判斷出來﹐兩個還未成年的大孩子而已。
嗖!
澤銳再次出手﹐這一次明刀明槍出手﹐劍若游龍飛行而至﹐其勢竟如山呼海嘯﹐讓折花笑都有種巨浪拍面的窒息感﹐心下大駭。
周圍旁觀者無不點頭贊許﹐這一劍真正得了「神與劍和」的精粹﹐人劍相和﹐猶如一體﹐武道至極也莫過如此﹐然而澤銳並非以內息勁氣行劍﹐而和境入劍﹐所用著的是太和揉化之力﹐非一般勁氣可比﹐這便是「以道行劍」﹐其勢大為不同。
折花笑從未遇過這種使用之法﹐不敢大意﹐卻不得不冒險破之﹐若不能擊退第一個﹐後面困難會更大﹐一牙咬﹐右臂如靈蛇突進﹐迎著劍尖伸去。
嘩然一片!
如此行險的行動﹐別說他們看不懂﹐即便能看懂也一樣瞠目結舌﹐澤銳所用可不是普通劍道﹐靠血肉之軀萬難相抗。
澤銳皺起了眉頭﹐少年行動著實出乎意料﹐卻不敢大意。
突然﹐折花笑腳尖一點﹐突進度陡然提昇數倍﹐如幻影般射了出去﹐與劍鋒相觸之前在空中輕輕一抖﹐硬生生讓開了劍尖﹐貼著劍背朝前滑去。
澤銳看到這一里才知道少年的目標竟是握柄之手﹐不禁大驚﹐手臂之長如何能與劍長相比﹐只怕劍穿了個透﹐手指也未必能觸到柄部。
他要自殺﹖
狐疑之際忽然現折花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笑意﹐心中下震﹐可再想變已經不可能了﹐
噗!
劍鋒狠狠擊中了胸口﹐可詭異的畫面隨即出現﹐劍身只透衣而入﹐竟再也刺不動了﹐連附帶著力量也被拒之於外﹐長劍硬生生拱成了一個弧狀。
這是甚麼身體!太可怕了﹐這一劍可是揉和了諸境之力﹐即便劍尖刺不透﹐力量也該透體而入﹐他怎麼一點事也沒有。
思緒之間﹐鬼影般的手並未停止﹐眼見指尖堪堪將要拍中握劍之手﹐澤銳咬了咬牙﹐身子朝後一滑﹐硬生生避開了。
交手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眨眼間二人乍合驟分﹐距離又回到了最初﹐把旁觀者都驚得瞠目結舌。
折花笑低頭看了一看被刺中的胸中﹐心下大定﹐吸收了足夠力量的死篆字符實在是天下第一甲衣﹐怕是要玄王道尊之流也未必能破。
白老者見勢有異﹐連忙喝道﹕「圍上去﹐困住他!」
眾人見他竟能逼退了澤銳﹐無不勃然變色﹐皆一副如臨大敵的神色﹐過百人朝兩側游動﹐意圖把二人困住﹐然後再慢慢熬殺。
折花笑嘆了口氣﹐心里倒也不怪這些太和道徒﹐太遙勢大﹐諸省精英盡出﹐還有兩位玄王南北坐鎮﹐如此強壓之下﹐難免成了驚弓之鳥。
「你這是甚麼邪法﹖」澤銳鷹目凝射﹐煞氣愈濃。
「你說的沒錯﹐就是邪法。」
「邪法如何能在太遙生存﹖」
「大哥之言正是﹐我們兩人比不上這里的各位﹐習了邪道便無容身之處﹐也就保保命而已﹐說句實話﹐看著這里的山山水水﹐我們倒是羨慕你們﹐被玄道所迫還有這如畫之境可以隱居﹐相比之下﹐我們兩個只能如喪家之犬四處逃竄。」
重重圍困之下還能談笑生﹐折花笑給眾人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而這番論調更是讓他們驚愕不已。
空氣動蕩了一下﹐折花笑眉尖微蹙﹐回頭看了一眼﹐太和道各種「境」不像玄境﹐境起境滅幾乎無法察覺﹐而周圍殺意正濃﹐要想分辯誰在出手非常困難。
轟!
一股力量驟然拍至﹐就像一團空氣從身邊拍過﹐沖了一下後似乎沒有甚麼變化﹐但他卻知道﹐「境」已張開。
偷襲者是一位十四五的少年﹐臉上稚氣仍重﹐看起來比折花笑還小﹐眼見面前的大男孩侃侃而談﹐心里有些不爽﹐年輕氣盛的他便想讓這可惡的大男孩出一回丑﹐因此出手。
他所展只是太和道徒入門修練的基礎之境「人和境」﹐平常只用來怡養珍奇修練本性之用﹐並不用來攻擊﹐但「人和境」有一個特點﹐非破不滅﹐即便修練者本人到了修練結束之時也得破境而出。
此時有太和道尊的太和境為境心﹐力量疊層而加﹐即便入門級的「人和境」也非比尋常﹐境壁尤為堅韌﹐要想破壁而出就不是一件簡單地事情了。
在場太和道徒自然清楚「人和境」的狀態﹐他們天天以此境修練﹐天天破境﹐進出入如﹐自然不擔心被困住﹐而且此舉合了大部份人的意少年對少年﹐無論成敗﹐都與他們無關。
「小稜子﹐干得好啊!」白老者呵呵一笑。
「不錯不錯﹐越熟練﹐好!」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一個屁大的孩子裝甚麼大人切!這回看他還得意不……」小稜子頭袋高高揚著﹐眉挑眼翹﹐得意極了。
哲岸扭頭望向折花笑﹐期待這個自詡能破生死境的大男孩能有驚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