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笑朝四下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能看到﹐這才將那氣化之卷從辮子上取了出來。
「我在仙文韻府中找到同樣的字型﹐確信這東西應該是一份仙卷﹐只是仙文韻府中並沒有仙境文字的翻譯﹐所以無法解讀內容﹐找你就是為了看看有沒有辦法解開它。」
「嘖嘖﹐好神奇的書卷﹐竟是天然氣態成書﹐罕見﹐著實罕見。」
殤遠秋像是得了玩具的少年﹐愛不釋手﹐可這東西離不開折花笑﹐到了別人手上便消失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我好歹是半只腳踏入仙境的人﹐這東西居然看不起我﹐氣死人了。」
折花笑見他像大小孩一樣吵叫﹐不禁哈哈大笑﹕「你穿了這門就能看到一堆﹐有甚麼好驚奇的。」
「也是!」老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不知是慨嘆還是贊賞般道﹕「想不到你倒是個有仙緣的人。」
折花笑卻是一聲苦笑。
「仙緣﹖連老天都扔下我不管﹐放任自由﹐要是還有仙緣﹐那肯定是老天瞎了。」
太和道尊拍拍他的背部以示安慰﹐目光落在仙卷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凝望。
半晌……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白蒼蒼的腦依搖得像撥浪鼓。
折花笑頓時露出失望之色﹐但仍心有不甘地問道﹕「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哪像一點點也好。」
「抱歉﹐實在看不懂。」
話說的堅定﹐然而折花笑滿是失望的表情讓老人心里有些不安﹐溫言勸慰一番。
「你也知道﹐世上諸道都有自己的仙門仙境﹐各仙境到底是甚麼樣子﹐也沒有人能說得清﹐但來自仙境的典籍書卷倒是不少﹐各有各的文字﹐一部仙文韻府就足以說明﹐成百上千種文字﹐意味著這個世界之上的仙境同樣成百上千﹐想想都覺得恐怖。」
折花笑長吐了口氣﹐仿佛要將失望一吐而空。
「也罷﹐原本就是來踫踫運氣﹐仙文要是能輕易解讀也就不是仙文了﹐下半輩子也沒甚麼期待﹐就是它了﹐我就不信花幾十年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有志氣!」太和道尊挑起大拇指﹐好奇地問道﹕「送你的人難道沒說是甚麼﹖真有那麼重要﹖」
「她也是從別人手中獲得﹐只說此仙卷關系全天下的安危﹐甚至意指世界之存亡﹐人類之存亡﹐說的極為可怕﹐我也是將信將疑﹐若不知也就罷了﹐既然知道有這可能便不能坐視不管﹐若是能窺見一絲一毫﹐傳之於世﹐世上總有高人能破解﹐也算不枉我來這世間一回。」
折花笑說得極為動情﹐飛揚的眼神透著勇士般的神采﹐帶著絕決之意﹐摯誠之心﹐慷慨之情﹐讓老道尊感慨不已。
從古到今再大也就是一族一國的存亡﹐從來就沒有過天下存亡這麼大的事情﹐若是真的﹐那可真了不得。
眉頭皺緊﹐眼窩微陷﹐老道尊目光緊緊盯著仙卷又仔細看了一陣﹐確實找不到半點線索﹐心里也著急起來﹐沉吟片刻後又道﹕「這是天下大事﹐非你一人之事﹐若真如此﹐當與天下名士同商﹐你一個人怕是力量不夠。」
「我又何嘗不想﹐只是無憑無證﹐又無法解釋此卷﹐誰肯相信﹖若不是老爺子你一只腳踏入了仙境﹐對世間一切都無欲無求﹐我還真不敢拿出來。」
「哦﹖」
「天下之人見了這東西﹐十有**以為是奇功異寶﹐甚至是通仙奇書﹐根本不會相信它是災禍之源﹐妒忌羨慕也就罷了﹐若是眼紅來搶﹐我我可受不了。」
「這倒也是……你這小子啊就是命苦﹐好不容易弄個仙卷﹐世間難得﹐偏偏又牽扯上災禍之事﹐雖然只是傳聞﹐可為這東西奔波一生﹐怕是到老也未必有一絲收獲﹐白白耗費一生﹐你可要想好了。」
口氣摯誠溫厚﹐宛如祖父叮囑外出游學的孫兒﹐至情至誠﹐折花笑深為感動﹐態度卻沒有絲毫變化。
「我大概也就剩三十幾年壽元﹐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成王霸業我沒興趣﹐修練成道沒機緣更沒興趣﹐只是為了防身而已﹐成與不成都天意……至於成家立業﹐倒是有興趣﹐可人家三百年壽元﹐我才幾十年﹐讓好女孩為我守二百年寡實在於心不忍﹐我還是不去糟蹋人家姑娘了。」
見他說的可憐﹐太和道尊伸手親呢地模了模他的腦袋。
折花笑咧嘴一笑﹕「我也就說說﹐其實我現在就對這份東西有興趣﹐等這里的事一完﹐我就游訪天下﹐尋找解卷之法。」
太和道尊被說得有種暫時於棄進入仙境﹐而助他一臂之力的沖動﹐天下之事壓在一個身上﹐實在苦了點。
「小子啊小子﹐你讓老朽慚愧啊﹐我等修道之人只想著自己修入仙境﹐何曾在意過天下安危﹐難怪你能破生死之境﹐心牽天下而忘卻己身﹐這可是至真至聖之境﹐可惜天不佑人﹐偏偏讓你這樣的人折壽損命﹐老天不公啊!」
折花笑嘻嘻一笑﹕「沒甚麼公不公的﹐這輩子苦點﹐下輩子樂點﹐高興就好……對了﹐有甚麼提昇天賦或實力的好東西﹐我有用。」
「你要那干甚麼﹖」
「你就別管了﹐給不給吧﹖」
「你都開口了﹐我能不給﹖一陣讓他們找找﹐敢向太和道要寶貝的也就是你。」
收好仙卷﹐老道尊抬手抹去境空間﹐天地又恢復了原貌﹐那群弟子們泰然安坐﹐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只有詩師惴惴不安﹐再次見到兩人才露出歡顏。
「嘖嘖﹐你可別害人哦!」老道尊努努嘴﹐好一陣擠眉弄眼。
別人不解﹐折花笑卻心知肚明﹐尷尬笑了笑﹐以游說兩方罷兵之事準備離去﹐可就在此時一個身影飛撞進去﹐砰的一下砸在了折花笑﹐硬生生把他砸飛出幾丈。
撞人的倒是先叫了起來﹐可一看這陣式連忙閉上嘴巴爬起來﹐朝著太和道尊躬身一禮。
「道尊﹐大事不好﹐丁嵐村遇到狂攻﹐境攻了﹐死了好多人。」
眾人勃然變色。
※※※
「殺光這些邪道」
殺聲高作﹐伴著山嶺間的勁風久久回蕩。
數以百計的高手精銳勢如洪潮﹐藏身於山間密林的小村落陷入一片血海。
玄道之境強在局部﹐弱在大局﹐面對這方圓千里﹐層層疊疊的太和境或許沒有太大的優勢﹐可在一個小區域內強勢攻擊﹐效果斐然。
這群來自山南東西兩道的玄將二道高手是最早撲入太和境的一批﹐為的就是太和道徒珍藏養境的奇珍異寶﹐看到村落便如秋風過崗。
村口處﹐統領者之一的玄士黃澄源傲然矗立﹐冷漠地看著帶來的部下將殘留的太和道徒屠之一盡﹐眼神冰冷刺骨﹐仿佛眼前是一堆死肉。
「鎖住四周﹐不要讓他們逃了﹐戰利品統一管理﹐不許私下奪斗﹐違令者誅!」
又一道命令下去﹐瘋狂中的人們稍稍冷靜下來﹐但殺意卻越濃烈了。
在這里﹐沒有是非對錯﹐只有正邪之道﹐二道不可並立﹐除死方休。
當然﹐附帶著還有一絲貪婪。
盡管太和道徒負隅頑抗﹐但這批是精英中的精英﹐下手又狠﹐太和道往只能且戰且退﹐不到兩個時辰﹐戰火便漸漸平靜下來﹐寧靜的小山村只剩下一群貪婪的惡狼﹐抱著染血的珍奇寶貝出可怕的笑容。
邪道之名讓他們可以為所欲為﹐無所忌憚。
兩個時辰後﹐援軍由太和道尊座下大弟子伯恆率領下來到了山村對面的坡地﹐折花笑也加入進來﹐玄道之人對太和道的厭惡和敵視他深有體會。
小山村已經成了入侵者的營地﹐雖然依舊炊煙繚繞﹐寧靜安逸﹐可空氣中流散的死氣讓折花笑勃然變色。
幸存者追了過來﹐看到援軍無不聲淚俱下﹐場面淒涼。
「為何事先沒有現他們的蹤跡﹖」伯恆厲色喝問。
「他們全都藏於玄境之中﹐行進度極慢﹐但非常隱藏﹐直到村口才現﹐還沒反應過來他們便開始了殺戮﹐見人就殺﹐毫不留情﹐我們被殺得措手不及﹐只能且戰且退……」
幸免於難的門徒哽咽著訴說當時的恐怖畫面﹐聞者動容﹐听者傷心。
「我們殺他個乾乾淨淨!」
「對!殺吧!殺過去﹐決一死戰!」
叫囂聲不絕於耳﹐太和道徒們的戰意徹底被點燃了﹐瞳孔射出的寒意連折花笑看著都有些心驚肉彈。
伯恆年紀也有幾百歲的年紀﹐自然不會沖動﹐可戰意與殺意絲毫不亞於同門﹐只是他身為道尊之下第一人﹐一但道尊進入仙境﹐他便是新任道尊﹐行事不能為私情所動﹐因此才強行壓抑著怒氣。
略加沉思後﹐他把目光射向眾門徒﹐最後停留在折花笑的臉上﹐用略帶責問的口吻問道﹕「現在你還覺得有和談的可能﹖」
「該殺的殺﹐不該殺的不殺﹐並不是每一個都是殺人犯。」折花笑平靜地應道。
「這些呢﹖」伯恆朝山村一指。
「殺!」
「好!」
伯恆眼中寒光閃爍﹐撇過頭朝著師弟師妹們搖手一指。
「殺」
第一次觀看太和道徒出戰﹐折花笑被他們那份從容與安定嚇了一跳﹐剛才一個個還是煞氣滿面﹐恨不能把村內的入侵者都撕成碎片﹐可真到出手的時候﹐立時安靜下來﹐看上去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況。
氣息橫流﹐力量波顫﹐天地間所有種類的力量都展現在這小小的空間﹐日月星辰﹐風**雪﹐雷電霧雹﹐山搖地動﹐水襲火擾﹐飛鳥獸禽﹐草木花藤……凡世界自然之物必然自然之力﹐這自然之力便是「和」。
「這就是「和」﹖」
折花笑嘗試著去感應周圍的變化﹐力量似乎正在高流動。
「……意與神和﹐神與心和﹐心與氣和﹐氣與脈和……」
伯恆口中念念有辭﹐讓折花笑窺探了些許。
不同「和」道﹐便有不同的表像﹐有的色彩豐富﹐例如陰陽之和黑白交纏﹐似融非融﹐五行之和歸於五色﹐扭曲環抱﹐無始無終。
每一個人所展現出的「和」共鳴共融﹐揉和成一個集天地萬物之力於一體的太和境﹐此太和境又與坐鎮仙門的太和道尊之境相合﹐力量的層次與境界大幅提昇﹐其勢極猛。
隨著一片光影流動﹐便被山村被籠罩住了。
山村之內﹐玄士們或在休息﹐或在擺弄戰利品﹐正興高采烈之際﹐突然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威脅﹐紛紛奔出室內﹐現天地之間異象分呈﹐神都是一緊。
「邪道又至﹐此正是我玄道正統誅滅邪道之時﹐大家不必留情﹐殺!」
「殺」
二道爭鋒於丁嵐小村﹐此刻誰也沒有想到這場人數有限的遭遇戰竟是濤天巨變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