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橫指﹐一名長相老成的男子神色倨傲地出現在左側﹐目光冷指眾人﹐最後落在折花笑與詩師的臉上﹐似有責問之意﹐讓兩人都有些不爽。
牟顏誠幾人臉色一變﹐連忙起身行禮。
「參見都令大人。」
「都令﹖」
「這位是裴老座下第一人﹐太和仙都創立以後第一位仙民﹐如今是掌管仙都俗務的仙都令。」
「都令大人。」
漱明弘只睨了二人一眼﹐連頭都不點一點﹐那份高傲很難與和譪可親的裴桓公相提並論﹐但身份擺在那里﹐不容置疑。
「原來是兩個新人﹐新人還是謙遜一些﹐不要好高騖遠﹐十色兼修不過水中之月鏡中之花﹐妄談無益。」
冰冷硬朗的口氣很難讓人舒服﹐折花笑原本對和睦仙民關系極為贊賞﹐可看到漱明弘的態度﹐仙都不過是下層世界進化﹐實力境界提昇﹐性情卻未必有所改變。
牟顏誠笑道﹕「都令大人﹐我們也就是隨口一說。」
「裴老和我們幾個上品仙士正麻煩著想辦法﹐你們倒是悠閑﹐這里高談闊論。」
「我們哪能與你們相比﹐這是絕對實力的差距。」曹傲笑對。
折花笑淡淡地道﹕「這麼多仙民﹐每人去試一試﹐或許有機會。」
「那好啊﹐你來試試如何﹖」漱明弘戲謔的口吻調侃道。
折花笑瞥了他一眼﹐應了一句「去就去。」
說完他大踏步走向傳送陣﹐讓牟顏誠幾人直翻白眼﹐在他們眼中這種爭面子的舉動沒有任何意議。
裴桓公和上品仙士們圍坐在地﹐見折花笑走過來誰也沒有在意﹐更不會想到這個新人仙民能做甚麼。
「……我看這陣體或許有所偏移……」
「還有力量之固﹐多試試或許就啟動了……」
折花笑躬身一禮﹐朗朗問道﹕「請問﹐我可以試一試嗎﹖」
眾人目光「刷」的揚起﹐劍指片刻隨即都下一副啞然失笑的神色。
裴桓公面帶微笑﹐溫言道﹕「其心可嘉﹐但這不是你能解決的麻煩﹐找個坐下來吧﹐稍安勿躁。」
「不必著急﹐我們正在尋找緣由﹐若需要大家協力自然會請你幫忙。」裴桓公下手的一位上品仙士含笑勸道。
溫和的態度與漱明弘回異﹐讓折花笑之前的不快頓消﹐躬身一禮。
漱明弘也跟了過來﹐听這話後冷冷一哂﹕「寧士﹐讓他試試唄﹐新人總以為自己就是仙人﹐無所不能﹐吃了苦頭才知道一切還得從低做起。」
「明弘﹐看來又是你干的好事﹐你這脾氣啊……該收斂收斂了。」
「這小子大言不慚﹐說甚麼十色兼修﹐我听得不爽﹐不平則鳴而已﹐他自己跑來丟臉﹐與我何干。」
折花笑也不接話﹐徑直走入傳送陣中﹐蹲子看著花花綠綠完全看不懂的陣紋﹐略加片刻突然暴起一拳﹐狠狠朝陣眼砸去。
見他這姿態﹐許多人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漱明弘更是放聲大笑﹐可笑聲剛起便嘎然而止﹐眼見折花笑身影在傳送陣內消失了﹐任誰也笑不出來了﹐無不面面相覷﹐以為夢中。
漱明弘更是如呆頭鵝似的木愣在那里。
「這……就解決了﹖」
※※※
轉瞬之間﹐清浧明朗的仙都替代了晶幻世界
「這麼……就回來了﹖」
了望天地﹐寧靜的黑色天幕最能讓心境平和﹐沒有了那些過份華麗的流光﹐感覺清爽多了﹐仙都靜逸雅致、祥和安寧的氣氛愈發明顯。
方才無非一試﹐成敗無心﹐如今輕易的成功倒讓他重視起來﹐回想穿越那道「門」的感覺﹐並不是一種撕開空間而後穿越的感覺﹐更像是進入了一片水域﹐又從水域的另一邊出來﹐而流淌的力量就是水體。
「如音共鳴﹐如水相溶﹐如火齊熾﹐如光同源……」
無意識間念念有辭﹐直到念完﹐他才突然驚覺
「這不正是太和之道追尋的「和」字真義嗎﹖我這是怎麼了﹖穿越一個傳送陣居然連一道真義都悟出來了。」
巧合﹖
也許是巧合﹐但他更相信世上一切巧合總有因緣存在﹐一定有甚麼力量在那一刻改變了傳送陣。
生死繪或許是一種可能﹐但吞噬的流光風暴嫌疑更大﹐可他如也找不出流光風暴在身體內的任何痕跡﹐這才是頭疼的事情。
噫！
他忽然想起甚麼﹐驚呼一聲後神識回歸胎境﹐果然發現之前未曾留意的異狀。
雙環並立﹐之前注意力全在已經完成輪轉的第一環上﹐嶄新的第二環卻未來得及研究﹐此時才赫然發現﹐第二環竟是如此華麗﹐通體五彩斑爛﹐盈流十色一概齊全﹐仿佛用琉璃瓖嵌而成﹐內里光流竄動﹐與盈流相仿﹐卻被牢牢鎖於其中不得而出﹐足見這座胎境之環何等強悍。
「真是匪疑所思﹐居然全跑這里來了﹐這胎境十期究竟是甚麼東西﹐居然能在死篆字庫里搶下了流光風暴所有蘊含的力量﹐真是奇妙啊！」
第一環雖已修成﹐卻仍未解迷﹐這二環卻越發神秘起來﹐讓他心里如同百只貓撓著。
忽然﹐一片紫芒映入眼簾﹐把他從思緒中拉回現實﹐抬眼一看﹐頓時呆若木雞﹐一座被紫光籠罩的碩大仙都正緩緩接近﹐那感覺就是星月突然飛到面前一樣﹐
「不會吧﹐紫境級仙都﹖」
「啊﹐這里還有一個……」
斜刺點猛地沖出來一人﹐一把便抓了折花笑的手臂。
折花笑嚇了一跳﹐轉臉望去卻是丹東子﹐神色稍定﹐指著飛來的仙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天蘆仙都來訪﹐天大的麻煩﹐快﹐快跟我走﹐多一個是一個。」
丹東子顯然有些急氣敗壞﹐邊說邊扯著折花笑往仙都中心奔走。
「大人﹐傳送陣那邊……」
「那邊等不及了﹐我們先頂上再說﹐有一個算一個﹐無論如何都要撐到裴老他們回來﹐否則大家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大人是說……那座仙都對我們有敵意﹖」
丹東子翻了個白眼﹐咕噥道﹕「你初來乍到不知底細﹐散敵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仙都相遇必有對決﹐勝者得半氣。」
「半氣﹖」
「半數盈氣。」
折花笑倒吸了口涼氣﹐眼下藍境不保﹐太和仙都正跌入青境﹐盈氣猶嫌不夠﹐再去一半﹐怕是得跌到橙黃二境去了﹐那可是天大的災禍。
丹東子一臉憂色﹐苦嘆道﹕「天蘆仙都可不一般﹐紫境一級中的強者﹐我們眼見著幾乎跌入青境﹐足足差了兩級﹐若裴老他們在﹐或許澣旋的余地﹐如今只剩下我們幾個﹐只能听天命﹐盡人事了。」
「可盈台……」
折花笑回頭看了一眼﹐突然意識到若傳送陣重新開啟﹐其他人也該出現了﹐至今未見一人﹐顯然傳送陣只為他一人開啟﹐不禁有些訝異。
眼下兩邊都是麻煩﹐一邊是仙都邀戰﹐敗了就會連跌數級﹐對於奮斗了很久的太和仙都無疑是重大打擊﹐幾百上千年都未必能恢復元氣。而另一邊則是璧靈境之困﹐若是在期限之內回不來﹐仙都之民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遭遇﹐兩邊都極為棘手﹐只能兩者相權取其重。
思忖之後﹐他決定還是先顧仙都這邊﹐畢竟這里若是敗了影響太大﹐璧靈境那邊有裴桓公坐鎮﹐或許很快就能解決問題﹐只是這里的情勢必須讓那邊知道。
想著﹐他身子一頓﹐強行甩開丹東子的拖拽﹐正色道﹕「大人先行﹐我隨後便到」
「有甚麼事這還重要﹖」
「眼下我們人單勢孤﹐若強戰必敗無疑﹐不如用一個拖字……」
「拖！」
「對﹐拖﹐盡可能把時間拖長﹐拖到裴老他們回來﹐那時就算敗了也心服口服。」
「好主意﹐我們拖。」
折花笑沉吟著道﹕「既然是拖﹐也要拖得合理﹐否則對方不認數﹐強行判輸﹐我們也沒法反抗﹐大人可以安排我出戰﹐但我久久不至﹐先拖上一拖﹐實在拖不」
「也好﹐死馬當活馬醫了。」丹東子苦笑一聲﹐拍拍折花笑的肩頭﹐飄然而去。
折花笑不再猶豫﹐立即回轉盈台﹐再次出現在璧靈境。
晶華刺目﹐又是那片彩色時空﹐折花笑身影剛剛出現﹐便被所有人盯住了。
大部份人還未從剛才那一幕清醒過來﹐看著再度重現的身影越發驚駭﹐連裴桓公都束手無策﹐這樣一個家夥居然任意來去﹐誰都想不通。
上品仙士們依然圍在傳送陣旁﹐此時皆虎視眈眈﹐像盯著獵物一樣盯著折花笑﹐把他看得寒毛倒豎﹐一臉的尷尬。
裴桓公踏前一步﹐親切地拉著折花笑的手﹐竟先不問出入之事﹐而是誠懇地道了聲歉﹕「方才是我過於輕視了你的價值﹐我老眼昏花﹐不識真材﹐請多見諒。」
折花笑有些受寵若驚﹐無論如何裴桓公都是真正仙身﹐地位影響力和實力都在他之上﹐連忙擺手道﹕「裴老過謙﹐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只想略盡綿帛之力。」
裴桓公嘆息道﹕「剛才我就在想﹐何必以資歷分強弱﹐每個人天賦不同﹐經歷不同﹐進程也不同﹐有人先達﹐有人後達﹐並不是時間越長越好﹐可惜啊﹐這些年人多了﹐反而固步自封了起來。」
「裴老」
「不要打岔﹐這是我肺腑之言。」裴桓公瞪了一眼搶話的漱明弘﹐又道﹕「仙都之內﹐無分先來後到﹐都是仙都之民﹐這一點我們都忘了﹐這些年離開太和仙都的人不少﹐我們總覺得是仙都境界不夠高﹐離開的人是想往高處去﹐現在想想才發現事情並非如此﹐我們這些人過於在意資歷﹐忽視了本身﹐犯了下層世界常有的大忌﹐這事就不改﹐太和仙都也不會有甚麼未來。」
「老師太妄自非薄了﹐眼下不也是自我檢討的時機﹐還是先解決面前的麻煩﹐喂﹐你說說﹐你到底用了甚麼手段。」漱明弘不耐煩地說﹐目光落在折花笑臉﹐透著妒忌之色。
「實話說﹐我也不知道為何來去自如。」折花笑雖然不爽他的質問口吻﹐卻還是回答了。
「即便是無心之事﹐也總會有些感悟吧﹖我們現在毫無頭緒﹐只要有一絲線索便能解開。」另一位上品仙士道。
折花笑見眾人皆是殷殷之盼﹐也不敢再推﹐略加整理一下思緒後重新念叨了那無意中的領悟﹕「如音共鳴﹐如水相溶﹐如火齊熾﹐如光同源……」
裴桓公勃然變色﹐其他上品仙士也皆動容﹐中下品山士中也有些許人听懂﹐皆是駭然之色﹐再次的便甚麼也明不懂了。
「和之一道﹐便在此論﹐想不到你初來乍到便能悟了極境﹐慚愧啊！」
周圍之人此時才大為動容﹐嘩然之聲也隨之而起﹐沒想到那似是而非幾句話竟參透了和之一道的極境﹐偏生又是一個初來者﹐誰也無法不動容。
折花笑不但沒有傲意﹐反而一臉慚愧﹐不安地道﹕「我並非完全領悟﹐只是隱有所感罷了。」
「這是頓悟﹐若要悟透還要時日浸染﹐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你不必妄自非薄﹐我們可都不是輕易能糊弄的。」裴桓公呵呵一笑﹐神情極為愉快﹐竟似忘記了眼前之困。
折花笑笑了笑﹐突然想起仙都之憂﹐連忙把天蘆仙都來訪意欲決戰的事情說了一遍﹐溶洞內立時炸開了鍋﹐情緒一下子翻涌而起。
「該死﹐他們這是趁人之危！」
「不能讓他們得逞﹐事出有因﹐不須應戰。」
清悠淡雅的裴桓公也是一臉憂色﹐目光審視著眾弟子﹐沉聲道﹕「我太和仙都該有此劫﹐天蘆仙都是歷史最久遠的仙都之一﹐位在紫境﹐實力本就高於我們﹐即便我們全力相爭﹐借著一境之差﹐也許還能戰個平手﹐此時的仙都只有丹東子一人照看﹐其余皆是新晉仙民﹐肯定難以抵擋。」
「該死的傳送陣﹐遲不壞早不壞﹐偏在這緊要關頭才壞﹐努力了這麼久算是白費了﹐又要從低處一點點往上爬了。」
「事已至此﹐盡力而為吧……你叫折花笑﹖」裴桓公搖頭苦笑﹐目光轉向折花笑。
「是。」
「既然你能進出自如﹐我便任命你暫代仙都之長﹐替仙都主戰。」
折花笑嚇了一大跳﹐指著自己的鼻子愣愣地問了句「我嗎﹖」
「裴公！」漱明弘不憤地一聲尖叫。
裴桓公沒有理由他﹐拉著折花笑的手正色道﹕「能自由進出璧靈境﹐能破眾人不能破之阻礙﹐你是有大緣法之人﹐你去或許還能一戰﹐仙都對決打得是擂台﹐攻方九人﹐守方十人﹐境高一級減一人﹐天蘆仙都該有八人出戰……」
「七人﹐太和仙都幾乎跌至青境。」雖然不情願﹐但折花笑還是道出事實。
洞內又是一片驚呼﹐不過經歷了許多震撼之事﹐各人的神經都麻木了﹐反應不像前次激烈。
「青境啊﹐想不到一日之差﹐竟跌了一境。」
裴桓公忽然看了一眼傳送陣﹐猛的一拍大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師﹖」仙士們一臉好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居然沒想到這一點﹐境界﹐境界啊……」裴桓公興奮地手舞足蹈。
「老師是說……藍青之境交替之際﹐陣力失師﹐因此無法正常開啟﹖」
「正是﹐正是如此﹐如今簡單的答案我們竟誰也沒有想到﹐真是慚愧啊！」
上品仙士們面面相覷﹐理智的人不可能想到這個答案﹐太突兀了。
裴桓公長嘆一聲﹐隨即高舉雙手﹐揚聲道﹕「大家不必再擔憂了﹐情況已經明了﹐藍青之境交替﹐一時間陣力失和﹐只要得到境界穩固﹐傳送陣自會開啟﹐我們不需要再做甚麼﹐只要在這里等待就好。」
「可仙都對決怎麼辦﹖」漱明弘的眼楮一直死盯著折花笑﹐連他都未曾一次暫代過仙都之長﹐沒想到讓這麼一個新人鑽了洞子。
裴桓公未做多想﹐沉吟著道﹕「十陣對七陣﹐我們有三陣優勢﹐人選雖然極弱﹐但擂台規則留給我們一線生機﹐只要擂主不敗便不算敗﹐所以現在的辦法是拖去多久拖多久﹐拖到我們回去﹐事情便還有轉機。」
折花笑呼吸一窒﹐仙都興衰竟系在他和那十幾個新晉仙民身上﹐責任之重如同巨峰壓身。
「去吧﹐太和仙都往後數百上千年的運勢就在你一人之手﹐拖到我們回去便是是勝利。你盡力去做便是﹐因緣天定﹐仙都興衰也是如此﹐太在意了﹐反而失了和。」
迎著充滿摯誠與期待的目光﹐折花笑找不到一絲推月兌的理由﹐曲身一禮﹐朝轉詩師笑了笑後再次踏回仙都。
那里接迎他的將是一場至今為止境界最高的決斗﹐對手是一群幾乎模到仙界本土的強者﹐而他只是修練了不到一年便從下層世界踏上仙都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