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不但健談,胃口也好,幾乎每道菜都吃得津津有味,笑言不用兩人介紹,他就可以分辨出來哪道菜是梅致香所做,哪道菜是出自石金勝之手。老人一一說來,果然分毫不差,石金勝佩服得五體投地,看來這老爺子是非常了解梅致香的,所以才可以如此輕松的區分出這些菜都是誰做的。
老人說,從做菜便可看出這兩人的性格,石金勝做的菜都是清爽淡雅著力于突然食材本身特質,就像石金勝本人,如渾金璞玉,顯然還未經世事精雕細琢,還保有一分純真一分質樸;而梅致的菜卻截然不同,從那渾厚濃郁的味道里,可以讓人深深體會到她對食物所傾注的那股炙熱的愛,輔料多種多樣,味道多姿多彩,可以看得出她在努力地用菜營造出一種幸福溫馨的氣氛和感覺。老人說著梅致香的菜,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已經冷冷地斜眼瞪著他的冰山美人,便笑而不語,不再往下說了,轉而打量起對面那位貌美如花的胡離,眯著眼楮問︰「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看到你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胡離局促地笑笑,說︰「老爺子,我也有這種感覺,可能我們真的有緣分吧!」
其實胡離沒敢說實話,按說她一個大家閨秀,母親大小也是個開公司的老總,比今天大得多的場面她都見過,也從來沒有發 過。可今天不一樣,當她第一眼看到眼前這位老人的時候,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開飯前跟他聊天的時候,她一直在回想著與老人有關的那麼一點點兒記憶,結合老人的聲音和容貌,她還真就想起到了十三年前那個一巴掌便讓她月兌離苦海的老人。只是出于某種原因,她不便挑明,也不敢挑明,便順著老人的話帶過去了。只是對老人十三年前那種凌厲無比的霸氣依然心存敬畏,這也是為什麼她會拘謹和緊張的原因。
老爺子是個何許人也?這輩子模爬滾打地混了一輩子,從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差一點兒餓死在饑荒歲月里的小乞丐,混到可以在華北一帶呼風喚雨的牛X人物之一,老人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光怪陸離的事情沒有經歷過?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嫵媚的姑娘時,老人便相信自己應該見過她,只是這麼個姑娘扔在他一生數不清的風風雨雨里,便成了一粒微乎其微的微塵,他一時不可能想得起來這麼細小的細節罷了。
老爺子看出了胡離心中的小九九,也善解人意地沒有揭穿,或許這個姑娘也有著什麼難言之隱,他一個老前輩,沒必要跟一個可以做他孫女的後輩計較,便轉移了話題,說听說你是石金勝的領導,以後可要多多照顧這小子。
老人儼然把自己當成了石金勝的親人,不了解情況的外人听了,一定會誤以為這一老一少是祖孫倆。
胡離也客套地應承了幾句,這一筆也就算是帶過去了。
也許是胡離真的不善于隱藏自己的感情,連石金勝都感覺出了胡離的異樣。為了打破這微妙的尷尬,石金勝便小小地拍了一下馬屁,說老爺子一定是個美食大家,對他的菜分析得非常透徹。
老人見這小伙子坐在他身邊,仍然可以做到不卑不亢,一個從家村出來的娃,第一次見到他還能如此淡定,確實讓他很欣賞。雖然他臨場扭轉話題的招式還略顯生硬,不過一個年輕後生能有如此好的眼力勁和魄力,已經非常不錯了。
老人很給面子,便接茬說起了飯菜,說廚藝並無高下之分,只有誠實與奸詐之別。一個廚師廚藝再高超,只要他心懷不軌,他那一身爐火純青的技藝便會淪為坑蒙欺騙之術。做菜和做人一樣,如果一個人心不誠,人也就不會善良;如果一個廚師心不誠,那他做出來的飯菜也就不會干淨。
對于老人這一觀點,石金勝也深以為然。那些暴出惡性食品安全的餐飲單位,不是他們的技藝不精,而是人心不軌。所以,當石金勝在廚房里見到小胖墩那樣,可以愛刀如痴情男人愛女友一般,他心里就頗為感動,只有這樣的人將來才能真正做出好菜,他是真心地熱愛這一行,功利之心倒在其後。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石金勝才要了他的電話,決心在自己獨立開店的時候將他挖走。自從得到這枚多維空間之後,石金勝就已經打算等資金攢夠,便開一家不但能夠在這里填飽肚子,還能在這里吃出健康的飯店,而要達到這一目標,就必須拉攏一些同仁志士,而像小胖墩這樣的人,正合他的心意。
此刻听到老爺子也有同樣的觀點,石金勝有些喜出望外,話也多了起來,這一老一少聊得非常投機,旁若無人地聊得熱火朝天。
聊到興奮處,老爺子又講起了他與食物頗具傳奇的淵源,從逃荒路上在天寒地凍的鄉野里差點餓死,遇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兒,把自己討得的那塊雞蛋般大小的糠菜團子,扣成如米粒般大小的碎屑,一點點的喂給他這個餓得眼前發黑快要昏迷的小叫花子,直到他頑強地恢復了一點點力氣,那個同樣面黃肌瘦的小女孩兒才餓著肚子腳步輕飄地離開。
那個小女孩兒的善良救了他一命,女孩兒那種舍己為人的善良,讓他深深感動,那一晚,他甚至對天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小女孩,這輩子非她不娶,拼了小命也要給她一個溫暖的家。為了這句誓言,老爺子飛黃騰達之後,身邊雖然換了好幾個女人,卻從來沒有跟誰結婚,他一直在找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兒。
石金勝被老爺子這種一句話一輩子的氣概深深地震撼住,不過,他怎麼听著老爺子講的那個小女孩兒就是當年那個逃荒的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在他小的時候,經常會跟他嘮叨一些以前的苦日子,有那麼兩次好像提到過她見一個小男孩兒餓得昏倒在路邊,那年頭餓死的人不少,哪個村子沒有十個八個的,有的甚至更多。當時他女乃女乃也是兩天沒討得一點兒吃的了,終于在傍晚的時候討到了一小塊糠菜團子,雖然已經餓了兩天了,卻沒舍得吃,因為她還不知道後面還要走多久才會再次能討到吃的,本想著等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再吃那塊糠菜團子救急,沒想到先踫到了那個小男孩兒,讓她想起了那個餓死在土灶房里的弟弟,便動了惻隱之心,把那個僅有的一塊糠菜團子喂給了他。
如果說這只是一種巧合,石金勝也相信,因為他總听女乃女乃說,那年月逃荒要飯的人多如過江之鯽,相信像這種故事在那個特定的年代多的是。